宋代的詩詞,一個很大的特點就是女性詩詞不讓須眉??v觀宋代詩詞發(fā)展史,許多女性詞人對宋詞的發(fā)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李清照和朱淑真的詞作,以獨特的藝術(shù)風格和細膩的筆觸贏得許多人的喜愛。文章從幾個方面對二者的詞作進行了一番解讀,結(jié)合作品本身發(fā)表見解,值得參考學習。
——以李清照和朱淑真為例
詞調(diào)作為有宋一代的標志性文學形式,在亙古的文學長河里泛起了一圈圈漣漪,為中華的燦爛文化更添了幾筆熠熠光輝。宋代作詞人數(shù)眾,且分布階層廣,更有甚者,在宋代理學的圍追堵截下竟然出現(xiàn)了可與男性詞人匹敵的女性詞人,李清照和朱淑真就是其中的兩朵絕世奇葩。 在嚴格要求婦女遵守“三綱五常”的理學官方化的宋代,李清照和朱淑真敢于突破“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框架,以可獨當一面的詩詞創(chuàng)作來赤裸裸地展示女子的才華、挑戰(zhàn)男性霸權(quán),甚至領(lǐng)袖“婉約”詞風,有誰能不為之驚嘆、喝彩。 在詞壇普遍“以男子作閨音”的文化氛圍中,李清照和朱淑真的女子身份作詞似乎更符合詞原是“詩余”的面貌,也更能傳達出宋詞為“情”而歌的特點。下面就以李清照和朱淑真的詞調(diào)創(chuàng)作為例來剖析宋代女性詞人創(chuàng)作的某些特質(zhì)吧。 一、徹底地為愛情而歌 縱觀李清照的《漱玉集》和朱淑真的《斷腸集》,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她們終生為情所苦,她們的詞也幾乎全部都是在反復吟唱著愛情;她們的愛情是建立在對等的基礎(chǔ)上,因此與絕大多數(shù)男性詞人寫給歌妓的艷情詞在感情性質(zhì)上就要高一籌。無論是少女時期對戀人的憧憬,還是夫妻(情人)間的相思,她們都能用生花妙筆一一記錄下來。 作為還未出閣的深閨女子,李清照敢于細膩地描寫少女初動春心的情態(tài),“見客人來,襪刬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點絳唇•蹴罷秋千》);作為新婚燕爾的妻子,李清照敢于描寫自己婚后的喜悅與幸福,“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減字木蘭花》);作為獨守空房的婦人,李清照大膽地寫離別相思之苦,“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剪梅》)、“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醉花陰》);作為孀居的老婦人,李清照用血抒寫自己天涯孤旅的悲哀,“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聲聲慢》)。 朱淑真作為閨中待嫁的女子,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韙”和自己的戀人去西湖幽期,“嬌癡不怕人猜。和衣倒入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臺”(《清平樂•夏日游湖》),完全展現(xiàn)了一個戀愛中女子的情態(tài),甚至某些舉動都似現(xiàn)代社會女子的特點(在西湖湖畔倒入情人的懷中);“父母失審”,嫁錯夫婿后,幽怨不已,“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減字木蘭花•春怨》);身為人妻后思念情人而不得見的痛苦難耐,也敢于在詞中流露,“水云間,俏無言,爭奈醒來,愁恨又依然。展轉(zhuǎn)衾裯空懊惱,天易見,見伊難”(《江城子•賞春》)。 對于愛情,她們坦誠相待,不管是無法言喻的幸福還是無法排遣的抑郁,她們都用詞調(diào)來表述記錄;這是天下女子的通病,可以說,在這一點上是沒有時間、空間的隔膜的,也唯有女子才能徹底感知這式記錄的小小喜悅。而拘泥于理學“三從四德”的道學家們,卻認為女子在作品中表露愛情是有傷風化的,王灼就在《碧雞漫志》中批評李清照的詞為“閭巷荒淫之語,肆意落筆,自古搢紳之家,能文婦女,未見如此無顧籍也”。可見,宋代女詞人對于在作品中歌詠愛情是多么地執(zhí)著、赤裸,以致為道學家所詬病。 二、婉約之外見灑脫 作為女子,李清照和朱淑真性格里都有亦柔亦剛的因子,這體現(xiàn)在她們創(chuàng)作中的細膩柔婉詞風外還有灑脫豪放的一面。 我們都很熟悉李清照的那首寫項羽的詩,“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吳江》),以辛辣的口吻鞭撻啦南宋小朝廷的投降派,可見其“倜儻有丈夫氣”——范曾植《菌閣瑣談》中語。她雖然固守“詞別是一家”,但在詩的豪放之外,詞也能在婉麗之外作灑脫的。比如膾炙人口的《如夢令》“中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三言兩語交代了少女時期的自己曾與伙伴酒醉迷路的憨態(tài);又比如《漁家傲》中“九萬里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以豪邁之氣表現(xiàn)了自己對自由的向往和追求;再比如本是離愁別緒的《鳳凰臺上憶吹簫》中易安也能灑脫俊朗地說道:“新來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朱淑真的詞基本是以凄婉纏綿為主,但也不乏疏俊之作,《蝶戀花·送春》就是一個典范:“樓外垂楊千萬縷。欲系青春,少住春還去。……把酒送春春不語。黃昏卻下瀟瀟雨”,送春歸去,雖留戀卻能灑脫說再見。這種灑脫在《念奴嬌·催雪》中干脆一舉化為了雄渾壯麗,“為把玉鹽飄撒,溝壑皆平,乾坤如晝,更吐冰輪潔”。 因而,我們可知,女子的詞作雖多以婉約見長,但偶爾也會因潛伏在自身性格里的因素或者家仇國恨而偶作倜儻男子之音。 三、偶有創(chuàng)新 創(chuàng)新,在大的方面可指詞的體制和作法方面的創(chuàng)新,就小的方面而言,可單是語詞用法等的新用。在此,多指語詞上的創(chuàng)新,而在女性詞人的創(chuàng)新方面,李清照又是集大成者,她的疊字可真是用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了,一句“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總是能穿越時空地把讀者的心揪得很緊。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如夢令》),化用自晚唐韓偓《懶起》中的“海棠花在否,側(cè)臥卷簾看”,卻以一句“應(yīng)是綠肥紅瘦”達到了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效果,化客觀為主觀,更體現(xiàn)了易安驚人的洞察力,下過雨后,綠葉充分吸收了養(yǎng)分,當然是更艷于海棠花,使整闕詞生氣盎然,具有很高的格調(diào),漸臻王國維的境界說。 此外,我們最為津津樂道的“人比黃花瘦”這句比喻也用得非常有創(chuàng)意,比之柳永的“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更為巧妙。讀者不禁要問,因思念而憔悴的女子已憔悴到了什么程度?比黃花還瘦呢。進一步讀者又會想,黃花有多瘦?詞人不說,全在乎讀者,讀者想要它有多瘦就有多瘦。 總而言之,宋代女子雖身居幽巷,卻不一概為男子筆下只能是“淚眼問花花不語”的弱小形象;她們能以“巾幗不讓須眉”的勇氣,在附屬于男人的世界之外開拓屬于自己的一方空間,用文學的獨特方式試圖為自己鳴不平,也為自己找尋生命里的奇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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