詳解之四十五
石呆子：現(xiàn)在再談寶玉眼中的林妹妹。這外貌就不說了，只這[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就可見其病態(tài)美。偏偏這病態(tài)美還最對上層文人的胃口，更是文化精英們的最愛。寶玉本來就是個[行為偏僻性乖張]的[正邪兩賦之人]，見了這種非同尋常的奇異美女當(dāng)然極其欣賞了，這也叫病態(tài)美遇上病態(tài)人---同病相憐吧。但這[寶玉看罷，因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可又是胡說，你又何曾見過他？"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他，然我看著面善，心里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yuǎn)別重逢，亦未為不可。"賈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這些都和[黛玉一見，便吃一大驚，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象在那里見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是一回事，你們切不可當(dāng)真，實際上賈母就沒有當(dāng)真，這就叫[假作真時真亦假]呀。再如黛玉道："不曾讀書，只上了一年學(xué)，些須認(rèn)得幾個字。"這也是不能當(dāng)真的，以黛玉的才華，不是[只上了一年學(xué)，些須認(rèn)得幾個字。]能達(dá)到的。下面寶玉送'顰顰'二字，實際上是說她比西施還要西施，可見其病態(tài)美達(dá)到了極致。倒是[寶玉笑道："除《四書》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是雙關(guān)語，作者也是借他之口駁斥世人說石頭記[是杜撰的]這些閑言碎語。至于下面的摔通靈玉，更要只取其事體情理，千萬別拘拘于具體情節(jié)。倒是賈母急的摟了寶玉道："孽障！你生氣，要打罵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這倒是真話，賈母最把玉璽當(dāng)命根子，因為她的生活原型孫氏的丈夫就叫曹璽字全壁，她豈不知和氏壁做成的傳國玉璽是命根子這基本道理？但寶玉罵道："什么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 "也是雙關(guān)語，這看起來是寶玉發(fā)作起癡狂病，其實是作者認(rèn)識到通靈玉背面的[白骨如山]才發(fā)出的感慨??！通靈玉隱寓的傳國玉璽擇人之高低好壞正邪嗎？它不問是非善惡黑白，誰掌握了它就是皇帝、誰失去它就是賊寇！寶玉最后吃盡了它的苦頭，當(dāng)然恨不得[不要這勞什子]呢。就以眼前黛玉為例，他自己若沒有通靈玉這勞什子，不就可以與黛玉結(jié)成木石姻緣了嗎？正是通靈玉這勞什子成了兩人感情的主要障礙，才害得黛玉淚盡而亡，害得自己'美中不足，好事多魔'的，甚至將來的[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也是因這通靈玉而起啊，他能不恨死這勞什子嗎？
紅瘋子：你說這話好不通，通靈玉不過是塊稀罕的石頭，它是無知無識沒有生命力的物質(zhì)，當(dāng)然不擇人之高低了。
石呆子：你這瘋子也跟我?；^了，這是明知故問，難道你不知道通靈玉隱寓傳國玉璽？難道你不知道[有玉即王侯、失玉即賊寇]？難道你不知道為[爭奪通靈玉]會鬧得天塌天陷？設(shè)若賈寶玉有弟兄好幾個，設(shè)若賈寶玉不具備三代單傳四家維系的如寶似玉地位，而是個無關(guān)榮府傳承大局的頑石頭，王夫人又何必與黛玉爭奪寶玉？讓賈寶玉當(dāng)個真隱士也無妨賈府大局嘛。在黛玉只把寶玉當(dāng)石頭，可在王夫人直把寶玉當(dāng)命根子，她是在與黛玉爭寶玉啊！當(dāng)然要拼命了，黛玉意識不到這一點，當(dāng)然要為王夫人不容了。從這一點看，寶玉恨自己這通靈玉礙了他與黛玉的情事，所以有此摔玉之舉，但從現(xiàn)實中曹家的生活素材看，這銜玉而誕分明是作者杜撰的通靈神話，曹家寶玉與書中甄家寶玉一樣，根本就沒有銜玉而誕，又哪來摔玉砸玉的實事？這皆因作者的通靈神話杜撰得象真話一樣，于是人們漸漸忘記這通靈玉是假的了，都把摔玉砸玉的情節(jié)當(dāng)成真的了，這樣當(dāng)然會忽略其中蘊涵的事體情理了。
現(xiàn)實中的曹寶玉會恨這通靈玉妨礙了自己的情事嗎？不可能！他本來就沒銜玉而誕，沒有通靈玉就談不上摔玉砸玉。那曹寶玉又為什么恨這通靈玉呢？他不是恨這玉，而是恨這玉隱寓的傳國玉璽??！曹家若不因皇家諸皇子爭傳國玉璽造成的塌天大禍，會[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嗎？作者這[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全怪這傳國玉璽啊！他當(dāng)然恨不能摔了砸了這傳國玉璽了。再從曹家內(nèi)部看，正因為自己這[三代單傳、四家維系]如寶似玉的獨特地位，才招致大房偏房的忌恨和坑害，正因為自己這[三代單傳、四家維系]如寶似玉的獨特地位，才不能按自己的意愿選擇意中人，而不得不接受母親按排的女孩子做老婆，這不都怪自己成了事實上的真寶玉嗎？若能掙脫這真寶玉的束縛，即事實上掙脫權(quán)勢的束縛，那該多好??！因此他也恨不得擺脫這討厭的寶玉，做個無拘無束的頑石頭。最后從更高更廣的歷史高度看，幾千年的改朝換代史不都是因為爭奪這和氏壁改成的傳國玉璽嗎？自古以來的美女悲劇不都是因正邪雙方爭奪這傳國玉璽造成的嗎？普天下過去未來所有女性悲劇不都是因男人們互相爭斗鬧得天塌地陷造成的嗎？從這個角度看傳國玉璽，真恨不得摔了它砸了它，它簡直就是一切人禍的根源啊！
紅瘋子：聽你這一番解釋，咱才真正認(rèn)識了通靈玉，也真正理解了紅樓夢。一般人只看到它的好處，紅樓夢作者卻看到它的壞處，但當(dāng)時的他又無法直接說出它的壞處，無法直截了當(dāng)?shù)厮に宜?，只好借賈寶玉的癡狂病來罵它摔它砸它。這太妙了！想不到作者還會假癡作呆，看來作者的心機(jī)真是深遠(yuǎn)莫測?。?br>石呆子：作者寫書時不能直接痛罵傳國玉璽，不得已才借賈寶玉的癡狂病來咒它砸它的。你們想想，要不是康熙諸皇子為爭傳國玉璽打得天塌地陷，連累曹家被抄，作者至于[瞬息間則又樂極悲生，人非物換]嗎？他會由此悟出[究竟是到頭一夢，萬境歸空]嗎？更重要的是他用得著撰這一部[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嗎？你們總說作者有老莊悲觀厭世之想，他若是老莊，早就真的出家做僧道去了，何必漚心瀝血撰這石頭記？作者就是在借這石頭記積極入世呀！他的巧借賈寶玉罵玉摔玉，就是借這狂人罵諸皇子??！甚至還是借這狂言罵盡數(shù)千年爭寶玉的眾須眉，就是由于他們只識寶玉的好處，不認(rèn)寶玉的壞處，鬧得天塌地陷，才連累普天下過去未來諸裙釵遭難的。這話且暫擱一邊，慢慢地你們會通過我解釋石頭記全部來理解我這番話的含義的。實際上我這解釋石頭記的過程就是幫你們識通靈的過程，通過我這解釋，如果你們還信那些[補(bǔ)天石幻化成通靈玉]、[絳珠草淚酬病神瑛]的神話假話，只能說你們[靈性未通]了。
這樣一來，你們就不必把有關(guān)通靈玉的具體情節(jié)當(dāng)真了，這些全是作者杜撰的神話假話，你們即使無法理解其中的事體情理，也不可拘拘于這些[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的具體情節(jié)，只要不把神話和與神話有關(guān)的假情節(jié)當(dāng)真，也就能解開石頭記的一半味了。
[當(dāng)下，奶娘來請問黛玉之房舍。賈母說："今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間暖閣兒里，把你林姑娘暫安置碧紗櫥里。等過了殘冬，春天再與他們收拾房屋，另作一番安置罷。"寶玉道："好祖宗，我就在碧紗櫥外的床上很妥當(dāng)，何必又出來鬧的老祖宗不得安靜。"賈母想了一想說："也罷了。"]這就表明寶玉原來住在碧紗櫥內(nèi)，賈母住在套間暖閣兒里，現(xiàn)在黛玉來了，賈母于是把寶玉挪到套間暖閣兒里和她一起住，讓黛玉住在碧紗櫥里。而寶玉卻提議讓他住在碧紗櫥外的床上，說是不打擾老祖宗，實際上是為了與黛玉套近乎。但作者這番交代卻心細(xì)至極，他怕讀者以為寶玉與黛玉共處一室，失了大家人家的體統(tǒng)，才特意作此交代的。從這一點也可見書中每個情節(jié)都經(jīng)過作者深思熟慮的，都是有用意的。你們不必拘拘于這些情節(jié)的真假，但要理解作者的良苦用心啊！
接下來是交代黛玉身邊的嬤嬤和丫頭，順此談到寶玉的嬤嬤并大丫鬟襲人。這襲人是寶玉身邊最重要的人，作者在這一回專門介紹黛玉的章節(jié)里還特意介紹她，說明作者非常重視襲人形象的塑造啊。你們看書中是如何描述的：[原來這襲人亦是賈母之婢，本名珍珠。賈母因溺愛寶玉，生恐寶玉之婢無竭力盡忠之人，素喜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遂與了寶玉。寶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見舊人詩句上有"花氣襲人"之句，遂回明賈母，更名襲人。這襲人亦有些癡處：伏侍賈母時，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如今服侍寶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個寶玉。只因?qū)氂裥郧楣云?，每每?guī)諫寶玉，心中著實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