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人民廣場要舉行東北大秧歌比賽,這可是小鎮(zhèn)居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吃過早飯,迎著那輪懶洋洋的太陽,就信步朝廣場走去。 此時廣場上早已堆滿了看熱鬧的人。鼓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心里也就隨著扭秧歌的人而激動起來。因為很多年沒有聽到這震耳欲聾的鼓聲了,也很多年沒有見到如此熱鬧的場面了。 那還是1969年,中國共產(chǎn)黨第九次優(yōu)表大會在北京召開。當(dāng)時正是“文革”時期,慶祝的隆重和盛大也就可想而知了。村村都組織秧歌隊到公社的廣場上扭秧歌。我們村的秧歌隊是陳大爺當(dāng)鼓手。陳大爺那時正值中年,個頭雖不高,雙臂卻十分有力,手握鼓槌,把一面牛皮大鼓擂得震天價響。那時各生產(chǎn)隊都推著彩車,扭著秧歌,唱著“長江滾滾向東方,葵花朵朵向太陽。滿懷激情迎九大,我們放聲來歌唱。偉大光榮正確的黨,領(lǐng)導(dǎo)我們事業(yè)的核心力量······”,雄赳赳氣昂昂地經(jīng)過大會主席臺接受領(lǐng)導(dǎo)的檢閱。但說實在話,哪個村的鼓聲也不如我們村的鼓聲響亮。陳大爺此時也就成了我們這些少年兒童心目中的偶像。用現(xiàn)在的話說,我們就是陳大爺?shù)蔫F桿粉絲。 廣場上的人越來越多,各個鄉(xiāng)鎮(zhèn)的秧歌代表隊也就扭得越來越有勁。盡管時令還是冬末春初,寒氣還在毫不留情地襲擊著人們,但卻被這歡樂的氣氛給淹沒得沒了蹤影。 那時每到正月,各村都辦秧歌隊。到生產(chǎn)大隊或是生產(chǎn)隊拜年。再就是到村干部家、軍烈屬家拜年。父親什么也不是,但卻做得一手好鞭炮,秧歌隊就來我家的院子里扭上一番。臨走時還給秧歌隊帶上好幾捆。雖然做這鞭炮很是辛苦,但父親聽那唱曲兒的幾聲贊美后,臉上的每一條皺紋似乎都興奮得舒展開來,于是就變得非??犊?。也是,那時候沒有電視,黑白電影也要一月半月才能看上一回,而且還翻來覆去總是那么幾部片子,什么《地道戰(zhàn)》、《地雷戰(zhàn)》、《南征北戰(zhàn)》等等。因此,正月里的大秧歌也就成了人們非常重要的精神享受了。每當(dāng)正月 初一剛過,到初二時人們穿戴一新,吃過早飯就紛紛走出家門,來到扭秧歌的集合地點。這時,陳大爺?shù)墓穆暰汀斑诉恕钡仨懥似饋?/font>,板胡和二胡的伴奏聲也跟著響了起來,扭秧歌的胳膊、腿也就自然地踩著鼓點兒扭動起來,手中的扇子和彩綢也隨之舞動起來。那喧天的鑼鼓聲把春節(jié)的喜慶氣氛推向了高潮,甚至人們茶余飯后的話題也都離不開秧歌隊的表演了,當(dāng)然因為扭秧歌而扭出了感情最后成為夫妻的也每年都有那么幾對,這是后話。 廣場上的秧歌還在如火如荼地扭著,人們穿著各種人物的服裝扭得正歡。“孫悟空”揮舞著“金箍棒”不時地向人們扮著鬼臉,“豬八戒”不停地揚著手中的耙子弄來弄去,引起大人小孩的一聲聲喝彩,而我的思緒卻還沒能從故鄉(xiāng)的秧歌里跳出來。 高中畢業(yè)后,我也在正月里加入了秧歌隊的行列。秧歌隊是一男一女兩隊。那年正月,村上就讓我和我的同學(xué)小孟打頭,她領(lǐng)女隊,我領(lǐng)男隊。那場面甚是火爆,“咚咚”的鼓聲和優(yōu)美的板胡聲、嗩吶聲配合默契,聲聲人耳。無意中抬頭一看,愣是把那些平時跟我們相處得很融洽的麻雀都嚇得沒了藏身之處而紛紛逃竄。幸虧那時年輕,扭了一天秧歌,已累得腰酸腿疼,但第二天早飯后,又繼續(xù)登臺亮相,踩著鼓點又扭了起來。記得有一年臘月,公社辦了個秧歌學(xué)習(xí)班。大隊就讓我與小孟去學(xué)。學(xué)完回來,就組織社員來學(xué)。 到了正月開始扭,當(dāng)然也有很多男女老少來看。但這種類似舞蹈的秧歌到底不如那原始 的東北大秧歌火爆,剛扭完一套曲子,陳大爺就把鼓聲敲回到了東北大秧歌的鼓點上,板胡、二胡和嗩吶的聲音也變成了“句句雙”的東北大秧歌曲調(diào)上,我們也就情不自禁地又扭起了東北大秧歌來····· 隨著中國大地的最后一個生產(chǎn)隊的解體,就很難再看到那東北大秧歌的火爆場面。前些年回故鄉(xiāng),把一面大鼓擂得震天響的陳大爺已經(jīng)作古。村里的人們都在全力以赴地搞經(jīng)濟,家家戶戶都看上了彩色電視,當(dāng)然這是一種歷史的進步。但那段如火如荼的歲月卻早已刻在了我的記憶深處,那熱烈而又真實的場面和氛圍,陳大爺那鏗鏘的鼓聲,還有那美妙動人的鄉(xiāng)韻還不時地在耳邊響起,像珍寶一樣,經(jīng)常在我的記憶深處發(fā)光發(fā)亮。 廣場上的秧歌扭得正歡,喝彩聲如潮水般響起。昨天、今天、明天的美好憧憬不斷地在我的腦海里重疊,雖已年過半百的我,仍涌起了一份真實的感動。 作者:由煥章 摘自《通遼日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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