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秋脫離扶風(fēng)社后,一般關(guān)心張事者,對君秋之出路問題,眾紛建議。但集合諸方之論說,多以重返扶風(fēng)社為最佳;次則搭就他班掛二牌亦相宜;挑梁組班恐有危險。重返扶風(fēng)社與馬和好是不可能的,原因是此番決裂,雙方堅強,各不屈弱。連良為班主,怎能下就?君秋為氣,何肯敗退?雙方皆以“臉面”難看為恥,非張馬各秉誠意,互相謙讓,方能有望。 配他班掛二牌,亦難實現(xiàn)。想君秋之戲份,昂至三百元余,須生班除譚、奚兩班外,如楊寶森、李盛藻、李少春,可說用不起的。譚班小培向不花大價買旦角,侯玉蘭尚不肯用,何用君秋焉?奚嘯伯和侯玉蘭一向風(fēng)順,水魚相幫,感情甚佳,奚何故無事生非? 再說挑梁組班。君秋對組班的心望不是一時了,早就有此念,可是也曾知道自己技藝上有缺欠,不完全盡善,所以君秋對此也很惆悵的。不過,現(xiàn)在處于絕境,舍此途外無出路,也只好去冒險了。 君秋之成名,除一條好嗓外,別無他技,身上、臉上一點也沒有,武功尤差。所以戲路太狹,勢必唱《探母》《玉堂春》《紅鬃烈馬》諸戲,必宗梅路。試觀梅派當前人物,如李世芳、南鐵生、言慧珠,唱作均已臻佳,還立足不住,何況君秋耶? 據(jù)說,此番組班曾得尚小云、趙硯奎之同意,又有打炮唱《漢明妃》訊,似象宗尚。尚派之劇,唱外需武功有根底,如趙嘯瀾、李硯秀、黃玉華,唱不在君秋之下,武功皆勝君秋,君秋宗尚,豈非自尋苦惱耳。 曾有與李金鴻合作消息,掛并牌。其須生陳少霖、貫盛習(xí)輩豈肯掛三四牌?君秋、金鴻之《金山寺》《虹霓關(guān)》《棋盤山》《樊江關(guān)》《娟娟》均好戲,唯恐不易實行也。 ——宋珊《難矣!君秋之出路》 1942年3月17日《新天津新聞》 張君秋《二進宮》 綜合以上的這些論述,我們可以了解到一個事實:雖然當時的張君秋已經(jīng)是所謂的“四小名旦”之一,已經(jīng)從藝有七年,也見過大場面,有一定的藝術(shù)造詣,但是他還是藝壇新秀,還未經(jīng)風(fēng)浪,還有很多薄弱欠缺之處。尤其是如若挑班,那就要面臨非常巨大的考驗,一旦失利,輕則身價大跌,重則一蹶不振。 當彼時也,可以說沒有一家報紙雜志的撰稿人明確支持張君秋挑班,并肯定他可以成功。唯有路介白,他與張君秋介于師友之間,對張君秋挑班認為勢在必行,但是他提出了三項見解。 余與君秋之識,已逾六載。蓋自其第一次借臺演戲(在張雪雯班演《起解》),即為余發(fā)現(xiàn),視為可造。曾作“介紹后起名旦張君秋”一文于天津《風(fēng)月畫刊》,推許倍至,可謂張之生平第一知音,而張對余亦頗恭順。旋為介紹鄭宅堂會,以茲宣傳,六載以還,尚屬差強人意。菊壇紅紫不復(fù)當年,惟受一般盲目捧角之包圍,耳迷阿諛之詞,目眩桃花之色,不肯埋頭苦干,努力進取,已先為之心灰。不期今春又為扶風(fēng)所棄,進退維谷,上下困難。既蒙欺師之嫌,復(fù)有不智之譏,君秋成敗觀此一舉。余既愛之于先,當不吝此文指示于后,至忠言逆耳,能否采納,亦惟君秋自裁耳。 夫伶人而具政客手腕者,惟梅程馬三人,一生經(jīng)過,無往不利。所以然者,交友處世、用人進退,皆有一定方針。君秋之被下,余早期為必然之舉。以三百余元之二牌,舍扶風(fēng)社外,誰人敢用?此非連良自豪,實情也??滔聫堉ㄒ煌緩剑┯薪M班,既可藉機砥礪,又可證能自立。惟組班伊始,先決三點: 一、不惜金錢氣力,竭力赴王瑤青處,學(xué)大塊戲,以充陣容。 二、汝母乃婦人之見,汝兄是不學(xué)無術(shù),彼等主意,足以葬送爾以往成名。一切可聽令岳趙硯奎之指揮,蓋彼不但經(jīng)驗宏富,且練達世情,彼與汝之關(guān)系,當能幫忙。 三、凡捧汝者,當然歡迎交往,惟擇友以慎,應(yīng)知己知彼,不可妄聽架弄。須知以孟覲侯之財富,尚未能捧起徐碧云;程克之勢力,而毀掉朱琴心。伶人成功,三分人捧,七分藝術(shù),甚至十分藝術(shù)。若盡望搖旗吶喊,絕非常局。且世風(fēng)不古,人心僥薄,汝入世未深,更宜小心謹慎。須知羅癭公之捧硯秋,嚴如父子,程能甘之,始有今日。若藝業(yè)未就,妄自驕傲,一旦失足,遺恨終身。而往日錦上添花之輩,必不肯雪里送炭,君秋三味斯言,三味斯言! ——路介白《寫在張君秋挑班之前》 1942年3月28日《立言畫刊》第一八三期 那么張君秋究竟能不能挑班呢? (待續(xù)) 本文是對當時新聞報道的資料予以搜集梳理而成,挖掘和運用的都是上世紀四十年代京津滬報紙、雜志的報道,目的無外乎一、避免作者個人認知局限所帶來的盲區(qū);二、避免沒有任何根據(jù)的胡編亂造;三、避免受如今張君秋大師頭銜光環(huán)所覆蓋而做出不恰當評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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