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4日，西方人認為的平安夜，我在家中書房獨坐，翻出毛澤東1964年春作的《賀新郎·讀史》一詞：

人猿相揖別。

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jié)。

銅鐵爐中翻火焰，為問何時猜得？

不過幾千寒熱。

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

流遍了，郊原血。

一篇讀罷頭飛雪，

但記得斑斑點點，幾行陳跡。

五帝三皇神圣事，騙了無涯過客。

有多少風流人物？

盜跖莊蹻流譽后，更陳王奮起揮黃鉞。

歌未竟，東方白。

反復吟誦毛澤東的《賀新郎·讀史》，心中蕩過無限感慨。

毛澤東酷愛中國歷史、熟讀史書是盡人皆知的事。他一生究竟讀了多少史書，讀過哪些史書，又是怎樣讀著走進歷史又從歷史中走出的，至今無人做出完全的統(tǒng)計和全面周詳?shù)慕榻B，不過我們可以從他的藏書中、從他的批注中、從他的著述講話中略知大概。

1952年，他添置了一部乾隆武英殿本的《二十四史》，這部史典共850冊，2249卷，約4000萬字。添置以后，他在繁忙的政務活動之余，抓緊時間研讀閱覽，即便到了晚年，體弱多病的他身在臥榻之時也未曾停止。他幾乎通讀了這部卷帙浩繁的典籍，有些卷冊篇目，他一讀再讀，還在書頁上圈圈點點，留下了不少批注。毛澤東無疑是他那個時代卓越政治家當中最喜愛讀書研史的人。透過毛澤東的讀史活動，透過毛澤東的詠史詩詞，我們可以窺見了解他對前人的經(jīng)驗與教訓，對其走過的道路，提供的啟示，是如何借鑒、吸收、摒棄和發(fā)展的，去體會他博大深厚的精神境界和豐富多樣的智慧光彩，進而加深對毛澤東所追求的理想以及他思想的理解與透悟。

已公開發(fā)表的毛澤東的89篇詩詞中，我們可以感受到他天地之間無出其右獨領(lǐng)風騷的豪情。其中，毛澤東多首讀史的詩詞如《七絕·屈原》、《七絕·紀念魯迅八十壽辰》二首、《七絕·賈誼》、《七律·詠賈誼》以及《七律·讀〈封建論〉，呈郭老》等，我獨愛這首《賀新郎·讀史》詞，它展示了毛澤東讀史時的心理感慨，為人們了解他晚年在思考什么，了解他的社會史觀、階級斗爭觀提供了極好的視角。該詞短短幾行，百十余字，完整地勾勒出人類社會如何在階級斗爭中發(fā)展的線索。它以精美的辭章，表述了自猿進化到人以來歷史上依次演進的幾種社會形態(tài)、歷史上各對立階級彼此之間殘酷的階級斗爭。同時，該詞也表明了他的奴隸們創(chuàng)造歷史的觀點，以及他與歷史上那些反抗壓迫的造反英雄們息息相通的情感。字里行間，透現(xiàn)了他對中國歷史上農(nóng)民起義和農(nóng)民戰(zhàn)爭的高度贊揚。

毛澤東比其他人更諳熟歷史，已逾古稀之年的他還在破譯歷史密碼。歷史長河流淌的是人類自身的鮮血。數(shù)千年來總是說，壓迫剝削有理、造反無理，是帝王將相英雄們創(chuàng)造歷史，歷代農(nóng)民起義運動及其領(lǐng)袖人物大都被當作“賊”“匪”“盜”“寇”看待。毛澤東則認為，在中國封建社會里，只有農(nóng)民的階級斗爭、農(nóng)民的起義和農(nóng)民的戰(zhàn)爭，才是發(fā)展的真正動力。人民是歷史進步的真正動力，群眾是真正的英雄，由此導引出人民利益是我們黨一切工作的根本出發(fā)點和落腳點。

對一般百姓而言，讀不讀史書、研究歷史深淺，屬于一種愛好與習慣；對以歷史研究為事業(yè)或職業(yè)的人而言，研讀史書則是一種別無選擇的職業(yè)追求；對從事政治的人物而言，就很難說了。中外歷史上也不是沒有粗通歷史或不通歷史乃至輕慢歷史教訓的政治人物，不過這樣的政治人物，大多可稱雄一時，人亡即會政息，亦很難留下太深的歷史痕跡。大體說來，貫通古今、識見深遠而能從精神品格和行為信念上影響后世可稱其為政治家的出色政治人物，多半是明白歷史或肯于向明白歷史的人請教并接受其諫議的。政治家讀史，不應是靠興趣來支配的，而應是同他的生活、工作、事業(yè)、理想密不可分的習慣與追求。

從政者和志于從政者當學毛澤東，當學他多讀點書、多懂點歷史、多以史為鑒，因為社會生活演變的規(guī)律啟示人們：你能看見多遠的過去就能看到多遠的未來。

擱筆時已是12月24日晚，26日是毛澤東127周年誕辰。謹以此文紀念我們的偉大領(lǐng)袖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