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奕劻和袁世凱精心謀劃,李蓮英親自上陣協(xié)助,充分拿捏人性和利益,終究是扳倒了“清流派”的代表人物——瞿鴻機(jī),軍機(jī)處得以重組,取而代之的軍機(jī)大臣,要么是慈禧太后信任和倚重的老臣,要么是類似醇王載灃這般至親,反正軍政大權(quán)仍舊穩(wěn)穩(wěn)掌控于慈禧太后的手中。 只是,歲月不饒人,管你是販夫走卒還是九五之尊,慈禧太后老了,光緒皇帝又多病,選擇儲君的問題不得不納入慈禧太后的考慮范圍。 放眼整個朝廷,張之洞仍是慈禧太后最為信任的人,她決定問問張之洞的建議。 注意,只是建議,不是意見! 對話剛開始,慈禧太后便為這場對話確定了基礎(chǔ): 慈禧:今兒個咱們君臣說的話,不過就這么說說,你不要忌諱。 張之洞: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所謂忌諱,就是非臣子所能言的內(nèi)容,擇立皇儲就是其中之一! 但既然慈禧太后給出了明確的指示,張之洞就不能再有矯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就是最好的態(tài)度! 面對張之洞,慈禧太后到底有著基礎(chǔ)信任,直接就是開門見山: 穆宗死的早,沒有兒子,我過繼了一個,還是個不孝的,不孝敬也就算了吧,卻也是個沒有兒子的,皇上身子不好,總有大限的一天,你怎么說呀! 同治皇帝駕崩,慈禧太后為了保留“垂簾聽政”的權(quán)利,并無按照“子承父業(yè)”的方式選擇嗣皇帝,而是通過“兄終弟及”的辦法,選擇了同治皇帝的堂弟載湉,入繼咸豐皇帝為嗣,承繼咸豐皇帝的大統(tǒng),是為光緒皇帝。 現(xiàn)在,慈禧太后給出了問題,萬一光緒皇帝駕崩,皇位又該如何傳承? 若有皇子,直接傳位就行,關(guān)鍵是光緒皇帝沒有皇子! 張之洞給出了這樣的意見: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太后,請容老臣直言,國有長君,社稷之福?。?/span> 啥意思? 冊立一個年長的皇帝! 仍然按照“兄終弟及”的方式,選擇光緒皇帝的近支堂弟繼承大統(tǒng),不能再立小皇帝,小皇帝帶來的歷史教訓(xùn)已經(jīng)足夠沉重了! 當(dāng)然,還有一層意思,張之洞并未明言,那就是慈禧太后對朝政大權(quán)的繼續(xù)掌握! 再立“載”字輩的皇帝,慈禧太后就還是太后,就還能繼續(xù)“垂簾聽政”! 只是,這一次,情況大有不同。 以前,慈禧太后年輕,就想抓著權(quán)力不放;現(xiàn)在,慈禧太后老了,權(quán)力已經(jīng)不再重要。更何況,光緒皇帝的皇后,也就是未來的太后,乃系自己的親侄女——葉赫那拉·靜芬,就算自己不再聽政,就算自己即將崩逝,大清王朝的最高權(quán)力仍會掌握在葉赫那拉氏的手中! 所以,慈禧太后給出了這樣一句回應(yīng): 倒是歲數(shù)大的當(dāng)皇上好一些,可我親兒子的大統(tǒng),由誰來繼啊。 再立“載”字輩的皇帝,還是繼承了咸豐皇帝的大統(tǒng),同治皇帝仍然處在一個“絕嗣”的狀態(tài)! 如此狀態(tài),慈禧太后當(dāng)然不樂意! 他希望有人能入繼同治皇帝,承襲同治皇帝的大統(tǒng);當(dāng)然,還能肩挑光緒皇帝,同時實現(xiàn)兩位皇帝的大統(tǒng)承襲問題! 也就是說,慈禧太后已經(jīng)準(zhǔn)備選擇“溥”字的嗣皇帝,而且準(zhǔn)備了最為合理的理由! 再看張之洞,饒是朝廷需要,饒是國家必須,那也抵不過慈禧太后的態(tài)度;更何況,慈禧太后的想法,任誰都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所以,張之洞就只能趕緊謝罪: 老臣沒想到這一層,罪該萬死。 然后,慈禧太后問向了李蓮英: 慈禧:小李子。 李蓮英:喳。 慈禧:我走了多少步了? 李蓮英:老佛爺,正好是五百步。 慈禧:過去一直走九百九十九步的。 李蓮英:那是太后累了。 慈禧:累了,我是累了。 累了,確實累了,真到了最后的時候,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之間,正式開啟了“耗時間”的無奈模式! 慈禧太后擔(dān)心自己先于光緒皇帝崩逝,如果如此,光緒皇帝重掌權(quán)力,定然會全盤否定慈禧太后的各項決定和后續(xù)安排,甚至連慈禧太后的身后事都不得安寧! 當(dāng)然,除了慈禧太后擔(dān)心,袁世凱同樣擔(dān)心! 因為他需要依仗慈禧太后才能站穩(wěn)腳跟,因為光緒皇帝早就將他視為了死敵! 五十壽辰,慈禧太后派李蓮英送來賀禮,袁世凱就第一次表現(xiàn)出了自己的擔(dān)憂。 李蓮英:太后懿旨,欣聞袁世凱五十壽辰,不勝歡喜,我和皇上略備薄禮,為爾賜福,欽此,我嘛,也備了份薄禮,不成敬意,請袁大人笑納。 袁世凱:李公公,世凱真是受寵若驚??! 此時的袁世凱已經(jīng)躋身權(quán)力中樞,已經(jīng)成為軍機(jī)大臣;再加上慈禧太后的特殊恩待,李蓮英自然要高看一眼;更何況,經(jīng)過“丁末政潮”過程中的配合,兩人之間的矛盾早就消弭于厚厚的銀票之間,李蓮英更是要表現(xiàn)出該有的人情世故,送上賀禮,表示親近! 再看袁世凱,到底深諳人情世故,太后的賞賜可以暫時擱置,光緒的恩賜甚至可以不顧,但李蓮英的“薄禮”就必須給予“受寵若驚”的謙虛回應(yīng)。 迎入內(nèi)堂,袁世凱和李蓮英的經(jīng)典對話,正式開始: 袁世凱:就是太后和皇上給微臣的這份厚禮,這里頭真有皇上的意思? 李蓮英:你說呢? 袁世凱:世凱覺得,皇上似乎。 李蓮英:對嘛,這都是太后老佛爺她老人家對你的恩典,這懿旨上,加上了皇上的意思,這一層意思你不會不明白吧? 袁世凱:明白,明白。 袁世凱,真就不明白這道懿旨的意思? 當(dāng)然不是!但凡慈禧太后的懿旨帶上光緒皇帝的名號,那就只是借著皇帝的名義,行太后不便行之事,給予臣子只能皇帝才能給予之恩寵! 說白了,加上光緒皇帝就是為了好聽,就是想讓臣子覺得更有面子,僅此而已! 就因為“戊戌變法”過程中的出賣,光緒皇帝早就將袁世凱視為了眼中釘,肉中刺,怎么可能還會送禮賀壽! 但袁世凱之所以這樣問,當(dāng)然有著自己的目的,他就是要明確自己和光緒皇帝之間有著不可調(diào)和的矛盾,以便為接下來的對話奠定基礎(chǔ)! 袁世凱:太后她老人家的身體好起來了吧? 李蓮英:好是好多了,但是還經(jīng)常召御醫(yī)進(jìn)宮。 袁世凱:那太后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呢? 李蓮英:其實也沒什么,你想啊,太后年紀(jì)大了,有點頭疼腦熱的,也在所難免。 為什么問及慈禧太后的身體? 因為她老了,即將不行,而失去慈禧太后的庇佑,袁世凱很可能會被立馬打回原形,甚至即刻沒了性命! 慈禧太后能不能撐過光緒皇帝,對于袁世凱而言,至關(guān)重要! 所以,別管慈禧太后有什么病,袁世凱都必須關(guān)心,而且還要暗示李蓮英:你和我的命運等同,咱倆甚至是拴在一根繩上的螞蚱。 可對我來說,這卻是天大的事情,對李公公,這也是天大的事情吧。 李蓮英,更是需要慈禧太后的照拂,慈禧太后健在,李蓮英就是絕對的二把手;沒了慈禧太后,李蓮英甚至連落毛的鳳凰都不如! 當(dāng)然,對話已經(jīng)涉及到了慈禧太后的鳳體安康,已經(jīng)到了大逆不道的地步,李蓮英當(dāng)然不敢接話,只能想辦法將話題甩出去,只能揣著明白裝糊涂: 咱是太后的奴才,太后的事情呢,甭管大小,那都是大事,慰廷啊,該走了。 輕松遮掩,然后趕緊離開,這個話題絕非臣子所能議論,再聊下去必定犯錯! 只是,袁世凱的目的尚未達(dá)成,哪能讓李蓮英輕易離開,叫住李蓮英,袁世凱給出了一個看似無聊的問題: 聽說太后召見臣子,常常在頤和園邊走邊說,做臣子的,自然不能和太后并肩而行,可在這么種情況下,是太后走在前面,還是臣子走在前面。 開始鋪墊了,開始向目標(biāo)轉(zhuǎn)移了,這個問題的重點就在于“走在前面”。 袁世凱當(dāng)然知道問題的答案,李蓮英甚至一時沒弄懂袁世凱的意思: 慰廷啊,瞧你這話問的,那自然是太后走在前面啦,這做臣子的,要不理不散,走在側(cè)面,稍微的靠后一點。 有了這個問題做掩飾,有了這個問題的鋪墊,袁世凱就基本確定了這場對話的“話里有話”的基調(diào),接下來就可以試探性給出追問了: 假如,李公公,我說的是假如,假如這個人不是大臣是皇上,那,誰會走在誰的前頭呢? 袁世凱到底什么意思? 問的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的大限? 別誤會,前面已經(jīng)有了例子,就是禮制問題! 真就是禮制問題? 誰會走在誰的前頭,這分明就是問的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究竟誰能熬過誰! 很明顯,李蓮英聽懂了袁世凱的“話里有話”,趕緊亮明了態(tài)度: 慰廷,你這話問得,有點離譜了吧。 不光離譜,還很過分;不光過分,還有著明確的作死打算! 只是,袁世凱到底什么目的呢? 且看袁世凱最后的堅持: 哎呀,李公公,這話我不問公公,又問哪個嘛,請公公直言相告,太后和皇上,誰走在前頭。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僅從年齡上判斷,慈禧太后必然會走在光緒皇帝的前頭,就算光緒皇帝的身體不好,但也總能熬過行將就木的慈禧太后! 但更嚴(yán)重的問題是,既然我們都知道慈禧太后會先走,更知道慈禧太后崩逝以后,我們就都沒了活路,那我們該怎么辦呢? 坐以待斃? 還是奮起反擊? 奮起反擊的話,袁世凱不便動手,更沒有動手的機(jī)會,那么,誰才能完成這個堅決的任務(wù)呢? 李蓮英給出了這樣的回應(yīng): 告辭。 懂了是懂了,只是決心未下,但就李蓮英只是“告辭”而不是厲聲呵斥袁世凱的反應(yīng)來看,他似乎懂得這里面的利害關(guān)系,心中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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