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跟我們老鄉(xiāng)、國發(fā)院DBA項目(DPS)主任張宇偉老師和幾位EMBA好友吃飯聊天。席間突然說到他最近開始對馬勒感興趣。要跟過去,兄弟我這個自認(rèn)為持證上崗、如假包換的馬勒主義者(Mahlerian,Mahlerite)肯定要眉飛色舞地給他安利各種版本的馬勒演繹。如今,連我自己都覺得很冷靜了。此一時,彼一時。 宇偉問我,馬勒入門,先聽哪部作品?這個很難回答。馬勒的作品,每一部都是一個博大精深的世界。9部交響曲加上大地之歌,又像是自己的自傳體電影的配音,貌似有那么個先后順序和一致的邏輯。再加上未完成的第十的夢幻和迷離。大個的音響盛宴蒙太奇。 曾經(jīng)在博客時代,花了10年的時間寫音樂聽歷觀感博客。有過多篇關(guān)于馬勒的記憶??傮w而言,馬勒四是最順溜的。最不鬧騰。唯一的沒有長號和大號的馬勒交響曲。不怕鬧騰的直接從馬勒二開始。喜歡intellectual智慧思辨和規(guī)矩四樂章作品的,從馬勒九入局。我自己似乎至少前五部作品是順序熟悉的。 2024-12-21 下面是2017年的一些文字。 在音樂界,現(xiàn)在的馬勒成了絕對的主流。如今,是個小混混舞棒者都敢招呼馬勒八,甚至要弄了全集。東京市場上馬勒唱片平均一個月一張。馬勒成了發(fā)燒友的試音碟。大家都聽到什么了呢。給力? 貝爺離世既久,大有被人忘懷的趨勢。馬勒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鋪天蓋地。已然代替了貝多芬,成為音樂會中的牛排,大塊朵頤??傮w而言,馬勒給人的印象也許是動機多,動靜大,動態(tài)強,變化的幅度超廣。 靜如止水,動若波濤。一時間柔情似水,轉(zhuǎn)瞬間怪誕乖張;暴虐咆哮,浸心潤肺;摧枯拉朽,宛轉(zhuǎn)低回;振聾發(fā)聵,呢喃輕微;正色鏗鏘,輕佻佯媚。絕對的bipolar disorder。雙極錯亂。你聽馬勒時,旁邊的人剛因為馬勒在咆哮就讓你降低音量,你剛跳完音量,馬勒已經(jīng)低吟的聽不見了。 無論如何,如果在馬勒的世界里感受到了太多的輝煌,那肯定是誤會。也許旁門左道才是正解,其它的都是障眼法。在下于1996-1999年曾經(jīng)狂讀了一陣子所有可以找得到讀的懂的有關(guān)馬勒的各類書籍材料。(德語不靈,只有英文)。讀其人。聽其聲。品其意。悟其人。老肖的苦楚與馬勒的痛楚相比,簡直就是帶薪休假。 曾經(jīng)有一位波士頓那個H大學(xué)的樂友說得好,馬勒在我們之前為我們經(jīng)歷了并展示了人生旅途中所有可能遇到的痛楚與折磨。有了馬勒。我們不再畏懼任何的威脅與災(zāi)難。 說得真好。 孤寂,痛楚,悲慟,羞辱,隱忍,衰傷,又算得了什么?馬勒是殉道者。馬勒成佛。馬勒是救命草。馬勒是擋箭牌。馬勒是試音碟! 馬勒是心靈的慰藉。還有哪一位作曲家為整個人類承受了如此的心靈重壓么?馬勒是否也可以輕松自如地像同時代的理查先生那樣滋潤呢?小資英雄。玫瑰騎士。心境姣好。野鶴閑云。養(yǎng)尊處優(yōu),傾情意淫。這樣的馬勒,絕無可能。不糾結(jié),毋寧死。不殉道,何為生? 馬勒一,毛頭小伙顫兢兢。 馬勒二,獨向逝者寄衷情。 馬勒三,唯有自然賦安寧。 馬勒四,憧憬天國祥和聲。 馬勒五,魔幻號角永飄零。 馬勒六,幽慟千鈞柔情中。 馬勒七,夜半驚囈自壯行。 馬勒八,虛張聲勢往前沖。 大地歌,生命難如綠草青。 馬勒九,欲罷不能終將能。 馬勒十,回光返照哭未竟。 這就是命。 (為寫上面這一小段話,137個字,在下集中精力花了至少10年的功夫,收集了近千張馬勒錄音CD,每日至少3個小時聆聽,音樂會聽歷足跡遍及波士頓、紐約、費城、芝加哥、倫敦、阿姆斯特丹、維也納、柏林。耽誤至少10篇管理學(xué)頂尖期刊的發(fā)表)。 倒霉的馬勒。孤獨的旅者。魔幻號角。亡兒之歌。兄弟哀嘆。愛情遭割。世俗的光鮮與輝煌,難以遮掩屈辱的羞恥與無奈,難以逃脫無盡的凄楚與哀慟,難以排遣終極的孤寂與饑渴。真誠的馬勒。天才的歌者。他毫無保留地赤裸裸,將自己解剖,示人,在血與淚的歌聲中救贖自己,慰藉我們。 世上有過馬勒,我們還怕什么?! 如此,所謂自私自利的馬勒,倒是大公無私了。馬勒是把別人大公無私的時間都用在自私自利上了,從而也終極大公無私了。馬勒被上帝派到世上不是讓他給雷鋒做個好榜樣,也不是讓他做浮士德狀。他是一個殉道者。通過全神貫注地拯救自己的靈魂,從而最終拯救大家。跟先拯救別人從而最終解放自己滿不是一個意思。 談及作曲家與上帝的關(guān)系時,馬勒的學(xué)生Bruno Walter(其實并不是真正的信徒)曾言,布魯克納已經(jīng)找到了上帝。馬勒則一直在路上。 在下的情形,是一直徜徉于布魯克納和馬勒之間。主題永遠(yuǎn)是暢快和糾結(jié)的雙重咬合,此消彼長。當(dāng)年那么近距離地與馬勒接觸,如今可以一年到頭幾乎不再聆聽任何錄音。生活也挺滿檔。 難道是國內(nèi)不適合安靜地聽音樂?難道是我墮落了?難道說專注聽音樂的十來年是一個缺乏自律的迷途,a too-far-away self-indulging detour? 我感覺自己仿佛是一個音樂上的背叛者。 也許。我會回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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