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的記憶里,總會有幾場雪,鮮亮耀眼,撼動心扉。 于我而言,父親在那個風(fēng)雪肆虐之夜,為了心中那份血濃于水的親情,從幾十公里的縣城,徒步回家的身影,雖經(jīng)歲月流轉(zhuǎn),但父親那高大堅毅的形象,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浮現(xiàn)于我的眼前,在我心頭不斷纏繞。 那是三十年前的寒冬,年逾六旬的大伯因勞累過度身患重疾。 大伯父心地善良,始終保持著內(nèi)心的純凈與磊落。無論誰家遭遇困境,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從不計較得失,對我們一家更是關(guān)懷備至。 他和父親,兄弟之間的情誼,恰似并肩而立的蒼松,風(fēng)雨同擔(dān),暖陽共沐。 父親得知伯父病重、生命垂危的消息時,瞬間慌了神,滿心都是對兄長的憂慮與牽掛。 清晨,推開窗戶,一片耀眼潔白的雪花映入眼簾。緊接著,便聽到兒子興奮地尖叫:“下雪啦!” 他似歡快的小鹿般雀躍不已。情不自禁地伸出小手,迎接這些來自天際的精靈;隨后又滿心歡喜地沖進(jìn)雪中,捏起雪球,俏皮地問我這是不是天上落下的“面粉”。 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 在我心里這場大雪,讓原本略顯灰暗的冬日世界更加失去了光彩。 而在父親眼中,這紛紛揚揚的雪花,更是牽引著他的思緒飄向家鄉(xiāng)的方向。 夜正深沉,窗外已是一片銀白天地,父親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成眠。此時唯有一個念頭在心中盤旋——“回家,我要回家?!彼颐Φ厥帐靶心摇?/span> “日暮蒼山遠(yuǎn),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fēng)雪夜歸人?!边@恰是當(dāng)年那個大雪之夜,父親的真實寫照。 我與母親守著昏黃的白熾燈光,滿心焦灼地等待著父親歸來。 凜冽的北風(fēng)裹挾著雪花在夜空肆意狂舞。 天寒地凍,道路濕滑,長途客車如蝸牛般艱難前行。 此時已過晚上十點,客車仍未抵達(dá)車站。只因積雪太厚,道路難辨,客車被迫停駛。 車內(nèi)乘客一片怨嘆。隔窗遠(yuǎn)望,前方道路上,影影綽綽??恐S多車輛。 在這風(fēng)雪交加的世界里,車上乘客已在狂風(fēng)暴雪的肆虐中苦苦煎熬數(shù)小時。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困境,車子無法前行,眾人原本即將到站的希望瞬間破滅。 風(fēng),愈發(fā)猛烈;雪,越下越急。 歸心似箭的父親沒有絲毫猶豫,迅速脫去皮靴,換上球鞋,目光堅定地望向家的方向,毅然決定徒步前行。 在眼前這片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曠野,早已被大雪覆蓋,道路、田地與溝壑皆難以分辨。 父親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跋涉著。鞋襪與褲管很快被冰冷的雪水浸透,好在那呼嘯助威的狂風(fēng)片刻后便偃旗息鼓。 這凍雨與凍雪交融的地面,光滑如鏡,腳踩上去嘎吱作響,仿佛地面即將崩裂一般。父親摸索前行,終于抵達(dá)鎮(zhèn)上。 此時,離家僅有一公里多的路程。 途中,恰遇一輛順路前往我村的小車,父親疲憊不堪,已無暇顧及其他,道一聲謝后便上了車。 家中大門敞開,燈火通明。 歸來時,父親的頭上與肩上落滿積雪。 只見大伯父與父親兄弟二人緊緊相擁,泣不成聲。 風(fēng)雪夜歸人,這大抵便是回家的真諦吧。 父親這一夜的奔波勞碌,深深觸動了我,讓我真切地領(lǐng)悟到,世間萬千,唯有親情才是珍貴的無價之寶。 (已載12月18日《德州晚報》) END ■作者:李桂紅 ■編輯:王曉松 ■責(zé)任編輯:陳廣江 ■終審:張富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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