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4日,著名作家、編劇、影視制作人瓊瑤在臺灣淡水家中輕生身亡,終年86歲。她走了,有遺書,有影像,看似平淡,又轟轟烈烈,猶如她一點都不平凡的人生。有人遺憾,說陪伴自己整個青春的人走了;有人懷念,說她是恩人,是老師;當(dāng)然還有人咒罵她,知三當(dāng)三,一輩子并不光彩。塵世間,就是這樣。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活在別人的評價體系里,你是誰,你怎么樣。當(dāng)一個人決定親自赴死的時候,一定是決絕的,毫無遺憾的,無論用什么方式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生無可戀,還有主動權(quán)的這個事實,就是個令人羨慕的人。想死的時候,自己選擇時間,選擇方式,一定就了無遺憾了吧。我這人,不怎么愛讀書,也從來不看什么電視劇,尤其理工科出生, 對那些她書里面描述的情情愛愛的,本身就缺乏共鳴,所以對瓊瑤這個奶奶級別的人,本身無感。死亡,是任何人都要面對的一個終結(jié)問題,沒有一個例外。在我長大這些年里,深刻體會到“死亡”這個話題,是奶奶和姥姥的過世。奶奶80出頭,因為腦梗躺在了床上,半身不遂。當(dāng)年還在讀高中的我,第一次面對至親生活不能自理,眼巴巴指望別人的樣子。看到臥病在床的奶奶,心都碎了,恨不得把她拉起來,總覺得我多使點勁兒,她就和往常一樣,可以下地走路,可以再給我準(zhǔn)備下周帶去學(xué)校的干糧。但,她再也起不來了,哪怕倚在那里,也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后來的三年里,她就那么躺著,至此沒有離開那一席土炕。放假的時候,她總扯著嗓子叫我名字。有時候是尿了,有時候是拉了。要面子的她,很不好意遞過便盆,滿臉的歉意。很清晰地記得,有次晚上一起睡覺,我被她的便盆熏醒了,然后下地拿熱水沖了好幾遍。她一定是感覺到了我的嫌棄,看著我不說話,但臉上的表情異??蓱z。大二,我生日那天,她走了。來不及等我回去送她,好在托個夢給我,說和我再見,然后走向了祖墳的方向。這個老太太,打小沒有和我們生活在一起的緣故,所以也沒啥特別深厚的感情。可以說,就是我媽的媽媽,于我,就是個親戚。大概接近90歲的時候,姥姥開始老年癡呆,一會清醒,一會糊涂,和我妹搶褲子,叫我媽嬸嬸,操著同樣的話術(shù),和不同的人,聊著同一個天。她幾乎不記得任何人,除了記得自己生了三個孩子,一個兒子,兩個女兒。沒問,也不知道什么緣故,她也躺在床上了,不過,不是我家的床。老媽隔三差五回娘家看看,作為女兒洗洗涮涮,買點農(nóng)村人眼里的好吃的。她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和大抵奶奶差不多,孤零零一席被褥,就是她生活的所有。我們甚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要什么,除了喂到嘴邊的東西,知道張大嘴吃進去,吞下去。她和外界所有的交流,就是偶爾發(fā)出的哼哼唧唧。沒多久,她也走了,沒有留下只言片語,甚至死也是一個人孤零零走的。生而為人,我們到底期待自己生命盡頭的時候,是什么樣的光景?有人說,這是個無法預(yù)設(shè)的問題,更像是宿命的安排;也有人說,好死不如賴活著,生命的長度遠(yuǎn)比寬度更有意義;還有人說,體面的死去,才是對生命最大的尊重……所以,很羨慕瓊瑤,無論如何,在死這件事情上,她是可以自己決定的。哪怕方式看上去慘烈一些,但終歸比決定權(quán)交給別人,或者自己根本無意識,沒有能力決定幸福的多。有時候,也在想,如果我是奶奶,或者姥姥,或者面對父母,親人,甚至自己死亡的時候,大抵是個看上去冷血的家伙。在我的概念里,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死的時候,也決絕地,按照自己的方式結(jié)束生命,這應(yīng)該是一件非??岬氖虑?。無論如何,瓊瑤在這件事上,給我上了一課,生動,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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