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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五代詠梅詩詞賞析（3） 梅 唐朝 李嶠 大庾斂寒光，南枝獨早芳。 雪含朝暝色，風引去來香。 妝面回青鏡，歌塵起畫梁。 若能遙止渴，何暇泛瓊漿。 這首詩以縱式結(jié)構(gòu)、虛實含融的筆法，完美勻稱的體式，對梅的品格、色香、姿容都作了描繪。雖只四十字，卻儼然一篇寫氣圖貌異彩紛呈的長軸梅花圖。 首聯(lián)寫梅的早秀：“大庾斂寒光，南枝獨早芳?！痹缑范灵_花，距新正還有好一段時光，詩人以寒嶺為映襯，寫大庾嶺的梅花，獨南枝早芳，突出了梅花的早放?！按筲住保创筲讕X，在今江西、廣東交界處。漢武帝時，有庾姓將軍筑城嶺下，故名大庾。又因嶺上多梅，稱梅嶺。庚嶺高寒，可襯托梅花凌寒早放的品格，而它又以梅為名，并確多植梅花，于是，這一筆既為用典，又是寫實，可以從多方面生發(fā)詩意，同時，用典化而無跡，若隱若現(xiàn)，寫實又不明言，吐而不露，文筆含蘊飽滿。 頷聯(lián)寫梅的明麗芬芳：“雪含朝暝色，風引去來香?！睂γ返幕ㄉ?，古人多有描繪，單從“著色”這一方面講，這一句更為渾融、蘊藉，意象華妙。首先，把梅放在雪色的映襯中；其次是詩人不直言“粉”、“紅”，而是用“朝暝色”，說它紅如丹霞，這樣就不獨言其色，而且繪其形神，有畫面感、境界感。讓人想見，一片雪野中，幾樹紅梅伸展著綻滿紅花的枝條，整體望去，就像拂曉或黃昏鋪在天邊的片片紅霞。這里的“含”字，別有一種浸潤含容的動態(tài)，把雪色與“霞色”關(guān)聯(lián)起來，雪潤紅梅，更見梅的明潔鮮麗；紅梅染雪，似給雪野增添了暖意?！把弊钟终諔耸拙洌嵝讶藗?，此正是寒冬之時。對句的妙處全在“引”字，它變無形為有形，花香似乎成了一種可以觸摸的東西，足見梅香的馥郁。另外，“引”字又有風行香隨之意，風所到即香所至，這又顯出梅香的綿長。而風去風來的吹送，又渲染出境界的悠遠。 頸聯(lián)描畫梅欹倚裊娜的花姿。梅的枝條橫斜曲折，清秀古雅，最富觀賞之趣。如何用五個字描寫它獨具的風致?詩人真有奇思妙想，繪出“妝面回青鏡”這樣動人的畫面。我們看到，梅紅粉勻面，像一位新妝麗人，她正斜傾腰身，慢轉(zhuǎn)香頸，對鏡自顧嬌影?！盎亍弊钟玫蒙鷦泳?，使人盡想其縈轉(zhuǎn)巧盼之態(tài)，似見其窈窕的身姿和流轉(zhuǎn)的眼波。這一句真把梅欹斜盤曲的姿狀寫得活脫逼真，生動優(yōu)美，動人情思。出句寫其枝條，對句寫其花。梅花疏落有致，花片又小巧玲瓏，輕著花身，如揚如撒。詩人以“歌塵起畫梁”來巧比妙喻，想象梅那點點斑斑綴于青枝的花朵，恰似桂堂上有麗人歌舞時隨之飄動、舞于畫棟的片片飛花。以動態(tài)描繪靜景，突出了梅花清脫超逸的神韻，照應出句，象外有象，饒有情趣。古詩詞中常以“玉塵”比喻白花、飛花，此句以“歌塵”喻梅花，傳神地寫出了梅花的靈動飄逸。 尾聯(lián)“若能遙止渴，何暇泛瓊漿”，把賞梅與泛觴相較，表達對梅的賞愛之情。梅花有果，味酸，古時用作調(diào)味品?！妒勒f新語》中有“望梅止渴”的故事：“魏武行役，失汲道，軍皆渴，乃令曰：'前有大梅林，饒子，甘酸可以解渴’。士卒聞之，口皆出水，乘此得及前源?！痹娙藦倪@里聯(lián)想：如果梅子真能望而止渴，那么人們會長久地流連梅下，恣觀賞之樂，而沒有空閑去飲宴尋歡了。這里暗點出望梅止渴的典故，豐富了詩意。從結(jié)構(gòu)上看，由枝寫到花，再寫到子，也顯得完整勻稱。從全篇詩意言，又以泛觴宴飲作映襯，把愛梅贊梅之情推向高潮，收束全詩。對“望梅止渴”，詩人故作含糊語，以假設出之，語義活泛，更添意味。對“酒”，用頗具色彩的“瓊漿”一詞，前面再加一“泛”字，讓人想到曲水流觴的美妙意境，然后又用“何暇”一詞把它輕輕抹去，反襯出賞梅的無限情趣，為全篇結(jié)穴。這里我們不能不驚嘆詩人運思的宛轉(zhuǎn)空靈。這兩句中間的關(guān)聯(lián)不過一個“渴”字，而“渴”字的作用又是在若即若離中幾度宛轉(zhuǎn)才實現(xiàn)的。真可謂驅(qū)遣靈妙，運化無跡。 李嶠少有才思，擅文辭，其詩集中詠物者數(shù)篇，皆獨有境界。此詩的妙處全在包蘊含吐之中。詩人胸中有梅，但筆墨多在空際點畫，而讀者卻能于腦海中構(gòu)想梅的種種風姿。用筆虛實含融，詠物總見于象外，并融于藝術(shù)境界之中，情豐意遠，令人悠然神往。同含蘊悠遠的詩境相應，詩的形式，在整飭、均衡中顯出紆徐回環(huán)之致，從容宛轉(zhuǎn)之度，使人更覺詩人變平為奇、演舊為新的功力。 李嶠（公元645—714年），字巨山，趙州贊皇人。唐朝宰相。李嶠是武后、中宗時期的文壇領(lǐng)袖，與蘇味道并稱蘇李，又與杜審言、崔融、蘇味道并稱文章四友（崔李蘇杜），晚年更被尊為文章宿老，深得時人推崇?！度圃姟份嬩浧湓娮?09首，其中《雜詠詩》120首。 （轉(zhuǎn)自王傳學著《感受梅花詩意美——詠梅花古詩詞賞析》，中國文聯(lián)出版社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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