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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尊敬的陳新華博士，已于10月23日離開了我們，但這一個多月來，對于陳博士的追思和懷念，一直在能源圈中回蕩。昨日，與圈內一好友再次聊及陳博士，朋友說起每每想到先生的突然離世，內心總是難掩哀思和愧疚之心，特發(fā)一篇寫于11月初的悼念文章，作為個人緬懷，以表慰藉之意。公號第一時間發(fā)布此文，也是想謹以此文，紀念和緬懷我們共同的老大哥！祝他一路走好！ 文：晚生繆圣陶（成文時間：11月2日） 11月2日的周末杭城，天空終于放晴。從上月26日驚聞陳新華（Xavier Chen）博士（以下尊稱“先生”）離世的消息以來，江南的天氣就沒怎么晴過，不是末秋時節(jié)的細雨霏霏，就是臺風康妮般的大雨滂沱。想必，上蒼有靈，化為天淚，念及故人。今日又見北大能源研究院舉行的追思會，沉重而又壓抑的內心，找不到寄思的出口。于是乎，提筆追憶，兩人相逢相識、相知相處、相嘆相惜的因緣過往，以此紀念這位立志“做山一樣的人”。09年底，我剛為畢業(yè)后即將走上能源職業(yè)之路，特意從浙大玉泉圖書館全書影印了一本國際能源署的《開發(fā)中國的天然氣市場：能源政策的挑戰(zhàn)》，先生就是該書的主要著者，當時他剛從國際能源署秘書離職后在BP任職。那年，我對“氣為何物”是“一無所知”，先生著作算是啟蒙書籍。最早見到并認識先生本人，那卻是近十年后的2018年。18年9月份我在廊坊培訓，先生時任新奧集團首席戰(zhàn)略官，專設給我們學員上了一堂國際能源發(fā)展前沿課。那年相識的情景記憶猶新，我非常激動能在現(xiàn)實生活中見到行業(yè)大咖，還能面對面交流。印象中我是課堂上第一位站起來向先生提問并連續(xù)追了三個問題的學員，最后還提一個小請求：征求先生一起合個影并交換聯(lián)系方式。先生非常爽快的答應，并特意將課件PPT切換到《能源政策的挑戰(zhàn)》一書作為我們合影的背景。先生臨走時還承諾，下回見面時贈我一本他親手簽名版的《能源政策的挑戰(zhàn)》。不曾想，這次相逢的合影照竟然成了現(xiàn)在追思故人的珍藏。世間本就是這么神奇。一位是國際頂流的社會活動家和蜚聲中外能源界的頂級專家，怎么會與一位初出茅廬的小伙有過一段緊密的交往呢？這可能就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一年后的2019年底，應集團時任的董事長之邀，先生來到了我集團公司擔任兼職顧問。有幸，期間在先生的牽頭與組織下，我參與了他主持的好幾個課題研究（例如構建長三角區(qū)域天然氣交易市場），深切地感受到了先生淵博的學識、寬廣的人脈關系和高遠的國際視野，也通過平日的閑常交流和他的待人處事，更加立體的感受到先生作為一位高知分子的溫雅和學者應有的理想信念，有時候甚至覺得先生是一位活在自己的理想國度，偶爾在為人方面略顯幼稚而淳樸（并非貶義。作為成年人，先生因個性單純，面對世俗的挑戰(zhàn)而有時顯得手無舉措的天真與無奈）。往事回憶一二：憶一：先生是一位立志成為做山一樣的人。他給我轉述了2008年國家電網報記者采訪他的一篇專稿——《做山一樣的人》，先生說“希望在他短暫的一生中，能夠為我們國家的繁榮昌盛，為整個人類解決能源與環(huán)境問題，貢獻我的能力，建造我理想中的殿堂”；先生立志“做像山一樣的人，離它越近越覺得它偉大”，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撐著他，讓他從一名山村民辦教師一步步走到國際能源署高級官員，再到回國后創(chuàng)辦民間非盈利機構——國際能源專家俱樂部，積極推動我國能源領域研究和轉型的國際化之路。憶二：先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學長。在得知我碩士畢業(yè)于浙江大學管理學院后，先生便親切的改口叫我學弟，以減輕我仰望他的心理負擔。先生自述：他是1985年7月畢業(yè)于浙大無線電系后，9月考入浙大管理系，成為該系85年首屆碩士研究生；他的周同學留任管院教書；95年他邀請吳曉波教授（原管院院長，當年在管院教我戰(zhàn)略管理課程）去泰國亞洲理工學院進修等等；先生還時?？湮沂怯斜ж?，鼓勵我去讀EMBA等提升自我；尤其是逢年過節(jié)，先生會在清邁的家門前拍一張庭院開滿的簕杜鵑花，或者在馬耳他旅行時與巨石廟的留影照片發(fā)給我致以節(jié)日問候。憶三：先生是一位淳厚如兄的長者。2020年疫情爆發(fā)后不久，先生便前往泰國清邁。之后雙方的課題研究與交流溝通基本通過在線網絡，今日特意翻看微信聊天記錄，唏噓不已：每次雙方語音通話基本在30分鐘以上，長的時候都超出一個多小時，時間段主要在晚上8:00至凌晨時分，一般都是在我下班回家后才有時間接聽，現(xiàn)在想想每次都得讓他等我在所謂“下班空閑”后才能絮叨，簡直太不成體統(tǒng)。除了課題研究外，我們的話題天南海北，其中最有意思的事：他曾深深困惑于空降到一個新的組織后遇到團隊融合的問題。有一晚，我在外應酬因為喝了不少酒，撒潑的酒勁特別亢奮，剛好他來電“求教于我”，我竟然一口氣帶著“罵腔”并“狠狠地訓教了”他36分多鐘。待我掛完語音通話后，一旁的愛人很是詫異，說我大不敬，說了很多不該直說的話。為此，第二天醒酒后我一早就跟先生致歉：雖有不敬，卻也真情實意。先生卻哈哈大笑：“昨晚沒有一點冒昧，非常的真誠，如兄弟般相助，非常好，把他罵清醒了，非常感謝”，并相約等他下次回國后，稱我們兄弟暢飲一場，我不能少于昨晚的杯數。嗚呼哀哉……先生同飲一杯之約，竟然成了無法完成的遺愿。相處的時間過得飛快。真摯地感謝期間先生的傾囊相助，我能有幸多次旁聽他牽頭的俱樂部交流會、結識一部分行業(yè)前輩、參閱許多高層次的學習材料尤其是國外文獻等，先生剛剛為我打開了一條通往能源高階領域的知識海洋，在這饕餮盛宴之中讓我自顧不暇，本想著后續(xù)再慢慢消化。然而，天不遂人愿。先生因為疫情遲遲未能回國，2021年8月22日我突然接到先生來訊：因服務合同即將到期，綜合各方面因素考量，決定不再續(xù)期。為此，先生知會于我并感慨對過往的一年他是“如釋重負”。如此一來，由于沒有課題作為紐帶的常態(tài)聯(lián)絡機制，我們之間的日常交流頻次就直線下降，先生盡管陸續(xù)還是會傳閱一些學習材料、輸出部分知識，如碳中和技術路徑、現(xiàn)代能源體系規(guī)劃等于我分享，但后期他偏重于新能源、光伏等產業(yè)方面，我也便基本沒參與。直到2022年3月5日國內凌晨4點左右，先生突然來訊告知他已在法國巴黎，并會住上一段時間。他幽默的說道：離開清邁前往巴黎可以更加方便于他更近距離的觀察俄烏沖突，以及該地緣政治給全球能源轉型帶來的影響，并指出傳統(tǒng)能源安全問題將重新歸回能源系統(tǒng)的中心。殊不知，先生已于當年2月在泰國確診為晚期肺癌并轉移至肝臟、淋巴結和骨骼，此次來巴黎也主要是抗癌治療。但先生自始至終沒有跟我吐露一點關于他生病的事，我也后知后覺未曾半點察覺他病入膏肓的困境，直到看到先生離世的噩耗，隨即朋友圈有人爆出一份先生在法國抗癌經歷的記者采訪稿，我才恍然大悟……先生竟是如此之樂觀豁達，從未有怨天尤人或者向他人輸出負面情緒，期間他一直跟我聊的是國際能源進展，國內疫情解封后叮囑我及家人注意自我保護；先生也非常關心浙能集團的產業(yè)發(fā)展動態(tài)，看到集團幾次換帥的新聞都會來問及情況，說一直想回國看看，卻只字未提病況。2023年12月我調任浙江交易市場后，特意向先生問候，一是知會他，我現(xiàn)在的崗位變動情況；二是邀請先生有機會來看看，這個他曾經一起參與設計的區(qū)域交易中心現(xiàn)狀，以及我現(xiàn)在所面臨的治企困惑，希望得到先生指點一二。先生并未積極互動，就回國之邀，他簡單回復“希望有這么一天”；就指點迷津，先生只留言“時代大周期，我們誰都無法改變，茍且吧，做好對得起良心的事”，許久末了，先生突然打出一行“壯志未酬身先疾，歲月有時業(yè)待繼”。在先前我對先生已與病魔艱難抗爭兩年竟一無所知的情形下，對先生的異常留言一時茫然無措，不知所云。現(xiàn)在回憶那時那景，我卻懊悔不已，竟然未對先生的異動舉止表示關切，哪怕那時再追問一句他就有可能和盤托出，我也能真切寬慰他幾句。嗚呼……試想，先生所留話語時刻，他的心境是何等復雜！對“希望有這么一天”是何等的期盼！對“壯志未酬身先疾，歲月有時業(yè)待繼”是何等的不舍與不甘！翻看著手機中的聊天記錄，此刻我又是何其的愧疚！面對先生曾設想的“在浙江建立競爭性的區(qū)域天然氣市場和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交易中心”夙愿，我的心情又何其的沉重！我與先生的聊天記錄，終止于2024年9月17日下午16:55中秋佳節(jié)，先生送出的最后祝福：節(jié)日快樂！本期編輯：郭子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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