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一陣一陣的,很不穩(wěn)定?!耙粫r興起”是她的慣性使然,遇著個好玩的,瞬間沸騰,火急火燎地扎進去,只是“這一陣”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又好像什么也不曾發(fā)生過一樣。她對自己的“三分鐘熱度”從否定到贊賞——這何嘗不是一種樂趣?在這之前的某個時刻,一個想法突突地闖進她的腦子里來——太陽南移,書桌也轉(zhuǎn)個向吧。她挪動起她那張龐大的書桌,這一動像觸發(fā)了某個神奇開關(guān),她一個人在書房里有滋有味,不知不覺從清晨忙到了凌晨一點。鋪上好看的桌布,插上幾瓶錯落的鮮花,擺上一盤金燦燦的“柿柿如意”,將書柜里的書重新歸類碼齊,清掉再也不可能看的書。然后在那個漆黑的凌晨,她坐在收拾一新的書房里,泡上一杯熱茶,點了香薰,打開鳥籠,倆鳥在書房的花叢間跳躍飛翔,像清晨的使者,而她并不去擔(dān)憂明天。從那以后,她每個中午都回家,坐在灑滿柔媚陽光的書桌前虛度光陰。像是某種回歸,那個鬧騰的獵獵紅塵,退隱其后。她又整理了所有衣柜,清了不確定還要不要穿的衣裳。她驚詫于自己怎么就擁有了那么多,多到擁堵起來。那些曾激起她心頭歡喜浪花的衣物,成了如今的累贅。曾經(jīng)的不依不舍,到如今的毫無留念,有種時事變遷感,也暗藏著某種決然的舍棄與成長。她將粘連在衣物上過期的情感,丟進了時間的空洞里,成為不再憶起的記憶。而它們像再次活過來了一樣,踏上新的征程。她與它們各自安好,永不再見。萬物無住。而騰出來的空間,像珍貴的禮物,更像她迂回的底氣,隨時都能承載住她的一切。她的心又空曠起來,像有風(fēng)經(jīng)過。她又整理了儲藏室,那些曾經(jīng)一次次整理,又一次次重新歸類的物品,被她徹底了斷。那扇打開的窗,吹進了新的空氣,也像某種新的開始。她不再貧乏到囤積無用之物。也更能理解上一輩人,那個物質(zhì)貧乏時代里的“貧乏”,囤積像某種慢性病一樣潛伏在他們身上,一生。她從不曾想到,她也會瘋狂購物。各類收納盒與清理神器從四面八方向她飛來。曾經(jīng)抹布清理的費時費勁費手的老套,到如今各類清理小神器的便利有效,簡直是質(zhì)的飛躍。特別是那把輕巧的硅膠刮水器,讓她將家里所有的鏡子,窗玻璃及瓷磚都刮洗了一遍,具象化了“窗明幾凈”。她開始堅信她可以是一個很棒的家政工作人員,有一種多了一條生路松弛。而她在清理斷舍的過程中得到的某種真實的療愈,使她輕盈而明亮起來,像一種自我更新。她也變得小起來,什么山河湖海,宇宙蒼茫,及此刻不遠處的秋山絢爛漫老……都與她無關(guān)。她像顆小種子,蟄伏在書房,看陽光一點點走過,看桌上好看影子的變幻,聽雨打在窗外綠蘿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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