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現代女詩人陳敬容的早期新詩《窗》賞析〔284〕

歷史典故漫話 2024-12-01

展開全文

一、陳敬容現代女詩人、散文家、翻譯家

陳敬容〔1917—1989〕，女，原名陳懿范，四川樂山人。現代詩人、散文家、翻譯家。

陳敬容家住縣城，祖父為清末秀才，父親為地方軍中級軍官。她4歲由祖父啟蒙，13歲入樂山女子中學，15歲開始寫詩，17歲離家赴京，為北大清華中文系旁聽生，并發(fā)表詩歌散文作品。

陳敬容

在北京，她得力于曹葆華的提攜與引導。曹葆華是她同鄉(xiāng)，年長11歲，曾為她女中老師，其時為清華在讀生、校園詩人，其詩集《落日頌》副題為“獻給敬容”，向世人宣誓了他倆的戀情。1938年，她倆在成都參加“全國文藝抗敵協(xié)會”。

1939年4月，陳敬容寫《窗》，宣布與曹葆華結束戀人關系，赴蘭州生活4年，與詩人沙蕾結婚，并持家生倆女。

46年赴上海，在文通書局工作，不久辭職，從事寫作與翻譯、任《中國詩刊》、《森林詩叢》編委。

陳敬容譯著《絞刑架下的報告》

1949年，入讀華北大學，年底任最高檢察院文員、研究員。1952年，她從法文翻譯的《絞刑架下的報告》，經過馮至從德文校對，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這是捷克作家伏契克的名著，一下子風行全國，印數達數百萬冊，又入選中學語文，是一本深受讀者歡迎和愛讀的書。

于是，她加入中國作家協(xié)會，調任《世界文學》作品組組長，后又任《人民文學》、《詩刊》編輯。

1973年退休，89年病逝于北京，享壽73歲。

主要著作，詩集有《交響集》、《盈盈集》等，散文有《遠帆集》、《星雨集》等，譯著有《巴黎圣母院》、《絞刑架下的報告》等。詩集《老去的是時間》獲作協(xié)優(yōu)秀詩集獎。代表詩作有《窗》，也入選高中語文。

陳敬容等《九葉集》

二、《窗》的寫作背景

上世紀40年代前后，辛笛、穆旦、陳敬容一大批青年詩人，提出“詩歌現代化”文學口號，主張詩歌反映社會問題，抒發(fā)個人感情，并將兩者互相勾通，發(fā)揮形象思維的特點，使知性與感性相融合，并大量進行詩歌實踐，因出九人合集《九葉集》，所以稱他們?yōu)椤熬湃~詩派”。

陳敬容的《窗》，就是該詩派文學主張的一個成功的實踐。

三、《窗》原文

你的窗

開向太陽，

開向四月的藍天；

為何以重簾遮住，

讓春風溜過如煙？/

我將怎樣尋找

那些寂寞的足跡，

在你靜靜的窗前；

我將怎樣尋找

我失落的嘆息？/

讓靜夜的星空

帶給你我的懷想吧，

也帶給你無憂的睡眠；

而我，如一個陌生客，

默默地，走過你窗前。//

空漠鎖住你的窗，

鎖住我的陽光，

重簾遮斷了凝望；

留下晚風如故人，

幽咽在屋上。/

遠去了，你帶著

照澈我陰影的

你的明燈；

我獨自迷失于

無盡的黃昏。/

我有不安的睡夢

與嚴寒的隆冬；

而我的窗

開向黑暗，

開向無言的星空。//

四、《窗》的立意

《窗》寫于1939年4月，詩人與曹葆華剛離異，曹葆華奔赴延安，任教魯藝，為馬列翻譯家，而她則回到成都。這時，她的思想處于憂郁凄苦之中，在壓抑中奔走，在惡夢里抗爭，便把個人感情生活與整個國家政治時局聯(lián)系起來，創(chuàng)作了抒情詩《窗》。

在這首詩中，詩人沒有具體展示個人感情生活記錄，只是事實上，她與少女時大膽追求、苦巒十二年的導師、戀人，已經平靜離異、分道揚鑣了。她選擇具體意象“窗”，象征一種心靈境界，通這豐富的聯(lián)想，用含蓄的語言，表達了自己愛情失落之后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而復雜的心緒，抒發(fā)了對黑暗的抗爭，對光明的憧憬，以及憂郁凄苦的心境。

你的窗開向太陽開向四月的藍天

五、《窗》的內容與結構〔上〕

全詩6節(jié)，30行，可分兩段。

第一段、前3節(jié)15行，通過窗的象征，描寫自己愛情的失落與執(zhí)著的心態(tài)。

第1節(jié)，寫詩人的追問與反思，表達追求人生真諦的摯著。詩人沒有執(zhí)著于自己的生存狀況，而是透過戀人的窗，直書“你的窗開向太陽，開向四月的藍天”，意為他的心靈世界是開闊、深遠而明亮的；可是從尾節(jié)可知，詩人的心靈世界卻是“開向黃昏、黑暗、與嚴寒的隆冬”，兩相對比，可見女性已處于無愛的狀況，而正因為如此，她要反思，要追問究竟。

讓靜夜星空帶給你我的懷想吧

追問“為何以重簾遮住，讓春風溜過如煙？”但是，追問無著落，因他的窗被“重簾遮住”，我的“春風”般溫馨的追問，也都“溜過如煙”了。

這是“為何”呢？撲朔迷離、寂寞失落，雖經努力探尋其因由，卻得不到答案了，只是表達了詩人追求人生真諦的執(zhí)著。

在第2節(jié)，寫詩人徘徊窗外的情景，表達對他的愛戀、思念與渴慕的心態(tài)。詩人無法探知他的心靈世界，只能徘徊于窗外，“默默地走過你窗前”，面對著“重簾遮斷了”的窗，回憶往事，尋找“寂寞的足跡”，咀嚼“失落的嘆息”，表達了渴慕愛情而又相思無處的無奈心緒，深沉真摯，撼動人心。

詩人吐露了渴慕愛情的心緒，卻沒有得到回應，在第3節(jié)詩中，她便退而求其次，希望“讓靜夜的星空，帶給你我的懷想吧，也帶給你無憂的睡眠”，而沒去爭吵，沒去哭鬧，只把我當作“陌生客，走過你窗前”，表現了一個知識女性對心上人的體貼，委婉地表達了仍然對他懷有深情的愛戀。

六、《窗》的內容與結構〔下〕

第二段、后3節(jié)15行，寫愛情失落后，詩人面對離別的憂郁凄苦心境。

緊接上段，在第4節(jié)，寫愛情失落后，詩人換一視角，寫“空漠鎖住你的窗，鎖住我的陽光”，與首節(jié)描寫對比，很顯然，他已經“重簾遮斷了凝望”，委婉而堅決地拒絕了愛情，女方已完全失落了愛情了。這時候，哀傷也在所難免，便以移情法寫“晚風幽咽”，用環(huán)境描寫烘托“故人”的心緒。

第5節(jié)，寫愛情不僅失落了，而且“遠去了”，還“帶著照澈我陰影的你的明燈”，我們可以設想，愛情對于對方，可能只是生活的一小部分，他還有更廣闊的天地和人生，于是，他絕情地背離了愛情，連最后一點“明燈”也帶走了，再也無可挽回了，她心中的“明燈”完全幻滅了，“我獨自迷失于無盡的黃昏”，陷入孤苦憂傷的境地。

最后一節(jié)，寫愛情破碎后的無盡的痛苦?！拔业拇伴_向黑暗，開向無言的星空”，這里的“窗”，是針對“他的窗”而言的，如果說，“他的窗”還帶有實體窗的意味，那么“我的窗”則完全是象征意義的窗了，意思即是“我的心態(tài)”，詩人借此用來概括全詩的內容，蘊含著詩人的一切主觀感受，而且，說不清，道不明，她又無法向世人敞開，仿佛成了“多余人”，只能“向無言的星空”訴說，突出地表現了詩人的孤獨無依的女性形象，表達了愛情的破碎、失落與幻滅的情狀，抒發(fā)了迷惘、空寞與痛苦的心境，具有撼動人心的藝術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