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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了一周時間，匆匆讀完了今年諾貝爾文學獎獲獎作品，韓國女作家韓江的《素食者》，心內五味雜陳。《素食者》是一部小說集，由《素食者》《胎記》《樹火》三個短篇構成，一共七萬多字，作者寫于2003~2005年，出版于2017年，距今將近20年了。這部小說集反映的是韓國女性的生存困境。妹妹英惠做了一個奇怪的夢，之后再也不吃肉了，甚至奶和蛋也戒掉了，丈夫非常不滿，挨個向丈母娘和大姨子告狀，于是在家庭聚會時，全家人逼迫英惠吃肉，性情暴躁的父親甚至打了英惠兩個耳光，并拿起肉塊使勁往她嘴里塞，一向溫順的英惠咆哮著拒絕后，拿起刀揮向手腕，鮮血頓時橫流。被送醫(yī)院搶救后，母親又摻中藥熬了山羊湯，謊稱補藥讓英惠喝，被英惠識破，第二天她丈夫發(fā)現(xiàn)她赤裸上身坐在醫(yī)院花園里，手中捏著一只死鳥，滿嘴鳥血。因為生病無法再事無巨細伺候丈夫，兩年后英惠被離婚。姐姐仁惠擔心妹妹，姐夫自告奮勇要勸說英惠，卻是心懷鬼胎，以藝術的幌子誘奸了小姨子，并錄了錄像，被前來看望妹妹的仁惠發(fā)現(xiàn)，仁惠認為兩人都需要治療，叫來了救護車。結果姐夫因為診斷精神正常在拘留所關了幾個月就被放了出來，可英惠再也沒能從精神病院出來，且病情越來越重，甚至發(fā)展到認為自己是一棵樹，不需要吃東西，從而絕食的地步。與此同時，要工作打理店鋪，要照顧兒子，要料理家務，要給妹妹交住院費，要定期探望妹妹的仁惠，還要忍受因丈夫誘奸妹妹而出現(xiàn)的風言風語，不堪重負的姐姐的精神也逐漸出現(xiàn)問題。在英惠絕食，生命垂危之際，醫(yī)院要插管強行注射流食，看到妹妹被粗暴殘忍對待，像禽獸一樣被屠宰，姐姐終于壓抑不住情緒，沖進病房，制止了醫(yī)護人員的行為。英惠因為失血過多，加上嚴重缺乏營養(yǎng)，生命垂危，必須轉院治療，在救護車上，姐姐仁惠安慰妹妹，也許這一切都是夢，故事到此戛然而止。妹妹最終活了下來嗎？姐姐如妹妹一樣精神狀況越來越不好了嗎？我們都不得而知。這是一本很壓抑的書。姐妹倆生活在一個糟糕的家庭，父親唯我獨尊、粗暴專制、說一不二、冷酷無情，母親懦弱無能。妹妹一直被父親打到了十八歲。她曾親眼目睹父親將咬人的狗綁在摩托車上，發(fā)動引擎，拖著狗一圈又一圈跑，直到狗口吐白沫，翻起白眼，活活累死。然后父親舉辦狗肉宴，邀請全村男人共享，而她，也被迫吃了一整碗狗肉湯飯。好容易成年離家，嫁的丈夫又是個無情無義的精致利己主義者，對妻子從未有過真情，更不會付出，有的只是抱怨不滿。因為一個夢，她終于覺醒了，開始反抗生活給予自己（女性）的種種限制，開始食素，不穿內衣，不再如同女傭一樣事無巨細照顧丈夫，不再順從父母，甚至不再顧忌世俗的眼光。她想象自己是一棵樹，扎根于大地的樹，可以進行光合作用，從土地吸收能量，無須吃飯，這在“正常人”看來自然是異類，根本不可能相容，何況拒絕進食后，也不可能活下去。但對她來說，也許活著是毀滅，毀滅后方能得新生。姐姐作為家里長女，替母親承擔了很多服侍父親的工作，挨的打比妹妹少，對生活的忍耐度也比妹妹高。姐姐嫁的丈夫同樣是百無一用的人渣，料理生意的是姐姐，買房買車的是姐姐，養(yǎng)家糊口的是姐姐，打理家務的是姐姐，養(yǎng)育陪伴孩子的是姐姐，唯一能真心愛護妹妹的還是姐姐，所有的重負都壓向了姐姐，可姐姐甚至連如妹妹一樣生病（追求自我）的權利都沒有。有人說，妹妹和姐姐是其實是同一個人不同的生命階段，妹妹的過去其實就是姐姐的未來，但我不太認同。在父權和夫權的壓制下，妹妹希望自己是一棵樹，向陽而生；姐姐希望自己是一只鳥，自由翱翔。妹妹可以任性地縱容自己的本性，可姐姐即便變成了一只鳥，看到孩子，鳥的身上還是長出了兩只手，因為放棄孩子，是她自己無法理解的殘忍、不負責任的罪過。女人本弱，為母則剛，孩子是一個母親的軟肋，更是一個母親的鎧甲。因為是母親，所以即便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她依然會熱愛生活，或者她依然會眷戀生命。這可能也是作者想告訴我們的？當然，社會對女性的壓制也絕不局限于父權夫權，其實已經延伸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書中的母親，她自己本身是被吃之女性，不僅做吃人者的幫兇，還吃了女兒的幾塊肉。比如英惠不吃肉，不穿內衣，遭到了丈夫的男同事及同事太太們的集體好奇、驚訝及蔑視。韓國女性比中國女性覺醒得早得多，《素食者》是二十年前的作品，直到目前，我們中國大多數(shù)的女性依然沒有認識到社會對于女性的定義和壓榨。前年讀《82年生的金智英》，才發(fā)現(xiàn)書中描述的很多不應該是正常的生活中的細節(jié)，我都習以為常，以為事實本該如此。讀完我的感受是，雖然腳上的裹腳布沒有了，但我根本沒意識到，為了迎合社會，我的頭腦居然裹上了裹腳布。比如，有一次，閨女說了一句臟話，我很生氣，脫口而出:“你一個女孩子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女兒反問:“媽媽你什么意思？難道女孩不應該說的話，男孩就應該說嗎？”我頓時感到很羞愧。而我，還是讀過很多女性作家作品，具有社會對男女不同定義和要求的高度敏感性。我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提了。比如在農村，很多父母依然停留在生女兒一定要高價彩禮，為兒子買房子娶媳婦，贍養(yǎng)父母女兒責無旁貸，繼承財產女兒想都別想，諸如此類。即便很多女孩通過讀書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在城市里安家落戶，生兒育女，依然自覺自愿接受父母的盤剝，毫無怨言當扶弟魔。而在婆家，工作能力、經濟能力都不能消減你承擔生育任務、家務勞動。到了社會上，因為女性要承擔生育任務、家務勞動，又成為勞務市場的尷尬群體。我們生活在怪圈里而不自知，而文學作品不僅有批判功能，更有喚醒功能，如果不僅我們女性能意識到這個問題，更多的男性也能意識到，大家一起努力，兼相愛交相利，那這個社會必定會向越來越好的方向發(fā)展，反之，越來越多覺醒的女性要解除枷鎖，越來越更多的男性站在女性的對立面，終有一天，我們將同歸于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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