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韓江 作家韓江,成了繼2022年法國作家安妮·埃爾諾之后,第18位女性文學獎獲得者。 而她,也是韓國歷史上的第一位文學獎得主。 盡管瑞典文學院通?!安话闯@沓雠啤保衲旮浅龊跻饬?,此前各大機構給出的賠率名單中,都幾乎沒有韓江的身影。 一些熱門的候選人,如多和田葉子、瑪格麗特·阿特伍德,以及中國作家殘雪等,紛紛無緣桂冠。 但韓江得獎,完全夠格:2016年,她就曾擊敗過諾獎得主帕慕克、大江健三郎,拿下了當年的布克文學獎,成為亞洲首位。 而從《素食者》到《人類行為》,她眾多作品,更在無邊的黑暗之中堅定探索“何而為人”。 正如委員會給出的頒獎詞所言:“她充滿詩意的散文直面了歷史創(chuàng)傷,也揭露了人類生命的脆弱?!?/span> 瑞典文學院常任秘書馬茨·馬爾姆說,當打電話給韓江告知獲獎消息時,她正“過著平常的一天,剛和兒子吃完晚飯”。 但這位外表溫和、毫無棱角,還時常掛著微笑的作家,卻用犀利無比的筆觸,寫下了一個個沖擊力十足的故事。 故事的永恒母題,關乎性別、創(chuàng)傷,與人類的尊嚴。 拿下亞洲首個布克獎 火熱超過金智英 韓江最為中國讀者所知的作品,應該要屬2004年出版的《素食者》。 《時代周刊》、《經濟學人》等60多家媒體,把它評為了年度圖書。 它還被《紐約時報》評為“女性寫作的巔峰之作”,選入了21世紀15本重塑我們思想的女性寫作杰作書單。 2013年在中國出版之后,曾連續(xù)數周登上豆瓣“小說一周熱門榜”榜首。 這本書用三個篇章,講述了一位平凡的家庭主婦英惠的生活——她料理家務,照顧丈夫;她相貌不揚,卻是個“合格的妻子”。 但突然有一天,英惠開始拒絕葷菜,拒絕吃肉,到最后甚至拒絕自己作為“人類”的身份,選擇作為“一棵樹”的狀態(tài)而存活下去。 這本書,被不少讀者評價為“入口難化”,關乎女性的“疼痛”場景赤裸裸地展現在案板之上,仿佛素食者面對碩大的肉塊一般,如鯁在喉,難以下咽。 但這樣的撕裂感正是韓江試圖描述的:性別與家庭的身份沖突,以及東亞大環(huán)境之下無限強化的、深藏在親密關系之中的疏離感,被她以冷靜的筆觸輕輕描摹。 這種上野千鶴子筆下,東亞女性面對父權制“反抗壓力式”的攻擊性表達,直接引起了無數人的共情。 2016年,韓江憑借《素食者》擊敗了帕慕克和大江健三郎,拿下布克文學獎。 這不僅是亞洲的第一個,更是布克獎第一次頒給單部作品。在此前,獎項基本只圍繞著“終身成就”這一個議題。 韓江的語言震撼了組委會,他們評價這本小說:“凝練、優(yōu)美,且令人不安”。 事實上,這種不安背后,正是她對于“看似已成常態(tài)”的社會秩序的一記重拳。在接頒獎典禮上她直言:“《素食者》刻畫的,是一個誓死不愿加入人類群體的女性?!?/span> “我經常會思考,人類的暴力能達到什么程度,我們又能在多大程度上理解別人?” 評委會主席托金,也被韓江如手術刀般的文字感動:“(她展現的)力量和原創(chuàng),令人難忘?!?/span> 布克獎之后,韓江的作品瞬間火爆。從2017年到2021年的4年里,《素食者》在韓國800多個圖書館奪得原創(chuàng)文學總借閱的第一名。 這一借閱數量,甚至超過了網上大火、并曾改編為電影的《82年的金智英》。 韓江就是這樣一個引領風潮的作家,如今,她又成為了第一位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亞洲女性。 從詩人到作家 寫作就像點火柴 1970年11月,韓江出生在光州的一個文學世家。父親韓勝源也是著名的小說家,生活的耳濡目染,讓她從小就養(yǎng)成了對文字的熱愛。 1993年,韓江從延世大學韓語文學系畢業(yè)。這一年,她在《文學與社會》雜志上發(fā)表了以《首爾的冬天》為首的四篇小詩,完成了自己文學道路上的首次亮相。 第二年,她更是以一鳴驚人之姿,完成了自己第一部短篇小說作品——《紅錨》。 故事講述了一對患有身心疾病的兄妹,以及他們之間微妙的沖突與焦慮。一舉拿下了當年的首爾新聞春季文學大賞。 時年78歲的評委、文學評論家金秉益感嘆:“這個時代充滿了如潮水般涌來的激進主義,但真正優(yōu)秀的作品卻始終空缺,現在,《紅錨》就是其中之一?!?/span> 韓江的故鄉(xiāng),在韓國當代歷史上有著非常特殊的意義。事實上,兒時的經歷也在各種程度上塑造了她身為作家的一切。而她身為女性的身份,又讓此間的掙扎氣息被時刻強化。 上世紀90年代之后,韓國女性文學踏上了蓬勃發(fā)展的浪潮,從申京淑到金愛爛,對父權社會的再思考從半島的土壤上生根發(fā)芽。 但在所有的作者當中,韓江依然是特殊的那個。她作品中的主人公多為女性,但卻常常以男性的視角來敘述。 無論是《植物妻子》和《素食者》里,女主人公“想要成為一棵樹”的愿望,還是《失語者》中陷入黑暗的女子尋找出入口的彷徨,她總是以平靜的話語,拋出最鋒利的詰問:哪里才是屬于女性、屬于人類的尊嚴? 大部分問題從未獲得過回答,但韓江依然從未停止。 正如評論家所描述:“她探究的,是人類最根本的悲劇與傷痕,是絕望至極中才能感受到的那束微弱救贖之光?!?/span> 而韓江看自己,就仿佛從安徒生書中走出的女孩:“我覺得寫作就像是點燃火柴,在一旁凝視火苗燃燒,直至熄滅?!?/span> “也許這就是小說所能做的一切。就在這凝視的瞬間,向人類和人生提問?!?/span> 我關注的 當然,如果僅關注性別議題,就無法看到一個完整的韓江。 在接受采訪時,她曾經直言:“我不認為作為女性作家存在任何局限,因為這里不存在某種普遍的性別。” 相比之下,她的書中還滿溢著對于人性的思考與關愛。 9歲的時候,韓江和全家一起搬離了光州,但童年的經歷依然深刻地銘記在她腦海之中。 后來她從這份記憶中發(fā)散,寫作了《人類行為》。暴力、斗爭、犧牲、尊嚴,在她的文字中融為一體。 “如果說《素食者》是私人化的,那么《人類行為》就是社會化的那本書?!?/span> “但對我而言,這兩本書是一對,它們的彼此內在相連?!?/span> 2011年,韓江創(chuàng)作了《失語者》。在書中,她引用了博爾赫斯給自己寫下的遺言:“我們中間橫亙著刀?!?/span> 這句話本是博爾赫斯對自己暮年的伴侶兒玉所傾訴,但韓江于此摘取字面的刀鋒之意,冰冷地劃開一個失去母親、婚姻、孩子的女人的世界,而袒露在所有人面前。 但她想表達的并不只有冰冷,于亙古的黑暗中尋找希冀,才是她作品的最大內核。 這本書里,失去語言的女人想要用其余的感官觸碰這個世界,而另一位即將失明的男人,則試圖在沉入黑暗之前,和她一起尋找方向。 這也是韓江一直以來堅信的:“人類擁有感受他人痛苦的力量”。 “我所想要呈現的是人類的尊嚴,“拒絕”并不是其中唯一的方式,我們也有張開雙臂去“擁抱”的時候?!?/span> 文、編輯:夏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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