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衣食住行，最近的《春風(fēng)旅館客華年》是寫“住”，《客途魚鮮野飯?zhí)?/a>》是寫“食”，以前則寫過《火車隆隆》、《內(nèi)航船》，都是有關(guān)“行”的，那還有“衣”呢？我不玩攀巖、騎行、野營、重裝徒步這類戶外活動，不是裝備派，平日穿什么旅行就穿什么，其實也沒什么好談的。很多時候還喜歡把舊衣服積存下來等到旅行時穿，路上穿完一件扔一件，不用花時間來洗曬，也能一路減輕行囊。很久以前，倒是曾在驢壇寫過一個系列—— “七種蕪器”，就是有關(guān)衣物穿戴之類的，包括水壺、帽子、短褲、繩子、鏈墜、地圖和挎包，有家旅行雜志還曾拿去刊登過，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然是粗糙稚嫩了，不過也是洋溢著滿滿的青春氣息。帽子已在這個公眾號貼過，其它就歸納一起也說說吧。

　　我頭一個水壺是父親曾經(jīng)用過的，就是那種老式的鋁制綠色水壺，斑斑駁駁，原來的旋蓋也掉了，用塊木頭削了一個塞子來替代。后來換了個新的，也用了好幾年，依舊是那種普普通通的鋁制水壺，打尖時還能當(dāng)枕頭。有次碰見單位里的老同志在寫標(biāo)語，還特意請他順便用紅漆在上面寫上我的姓，以好記認(rèn)。多年行走路上，店鋪茶水、山間溪泉、火車開水，都裝過不少，以前火車常常晚點，停在路軌上，這時就有附近村民提了保溫瓶、鐵水煲、大木桶來賣茶水，有個大容量的水壺是必不可少的。爬山走遠(yuǎn)路，揮汗如雨，休息時，水壺在伙伴們不同的手間相互傳遞，仰頭痛喝，我有點懷念這種感覺：很不衛(wèi)生，但也很不拘束、很爽氣。

　　短外褲，我喜歡它舒適簡單，悠閑懶散，滿不在乎的樣子。登山涉水，長褲只會徒增跟膝蓋的摩擦。再者，在旅館睡覺，想衛(wèi)生一點的話，外面套一條短褲也很適宜。而且，短的易洗快干，行囊再怎么緊，也塞得下一條。它最好有四個口袋，至少也要有兩個，要不雙手不能插在褲兜里，漫步時就大為失色了。在江畔、在酒吧、在小吃檔間，如果還一身沖鋒衣防水褲，就太沒勁了。短褲的最佳搭檔是"白飯魚"，又或者人字拖，上身再套件寬松 T 恤，襯衣也行，但頭幾粒鈕就不扣了，迎著海邊走去，讓沙灘上留下腳印一串，而海風(fēng)輕搖，揚起了衣衫，撩動了發(fā)梢，這場景是在無數(shù)電影、廣告、 MV 里呈現(xiàn)。有次，坐火車從烏魯木齊到西安，走道對面座位有兩位小姐姐，都短褲拖鞋，其中一個腳踝上戴了條細(xì)細(xì)的金色鏈子，腳甲還涂了豆蔻，真的好看！我能熬過幾十多個小時的漫長車程，她們這打扮是居功至偉。

　　至于繩子就比較簡單，就是用來系東西，更主要是用來晾衣，有段時間出行，我就必定帶上一股。早年，最長的一次旅行是33天，衣服的洗晾實在太重要了。在列車上勾拉搭扯，毛巾衣褲晾得橫七豎八，常常受到列車員的呵斥。而但凡住店，洗換既妥，下一步便是尋找四壁的釘頭榫尾，拉繩晾搭，如果旅舍能帶有院子天臺就最好不過了。有次，居然就用繩子串了未干的濕衣衫掛在背包后，然后就這樣子去爬華山，在景區(qū)內(nèi)招搖，所謂花間晾褲，大煞風(fēng)景，幸好那年頭還未有列入黑名單一說。

　　說到鏈墜，是特指多年前在海陵島買的，是兩條硬塑的小絲瓜，土黃間黑，用條很粗的栗色麻繩穿起來，戴時挽在頸后打個結(jié)就行了。平常我本是從不佩掛什么項鏈、手串之類的，但有段時間每次出遠(yuǎn)門，總喜歡系上這墜子，久了，似乎成了一種心理暗示，提醒自己要出發(fā)了。日子長了，汗水早浸淫了繩子，有一節(jié)已磨起麻花，但依舊結(jié)實，我喜歡戴著它時那種粗獷不羈的模樣。敞開襯衫的鈕扣，任晚風(fēng)吹來，伸手啪的打開了一聽易拉罐啤酒的蓋掩…，而若沒有了那粗繩鏈墜，一切都會減色。

　　我由小鐘愛地圖，小時家里墻壁就掛著祖國地圖，字還沒認(rèn)得，但那山河形狀卻已熟看。上小學(xué)時，拿著地理課的圖冊，最愛與同桌玩捉"迷藏"，互挑一個生僻難尋的地名，看誰找得快，那時的殺手锏就是那躲在邊角的"普蘭"。稍大，讀書看小說，總愛在手邊放一本地圖冊，遇到地名隨時檢索印證，而如果書本本身就附有地圖的，如姚雪垠的《李自成》，那些插頁就總是翻得最殘破。以前旅行里每到一處地方，第一件事就是買一張當(dāng)?shù)氐貓D，仔細(xì)的回字形疊好，放在最方便的口袋。而現(xiàn)在，早進入是電子地圖時代了，但做旅行計劃時，還是首先細(xì)覽地圖，甚至擬定旅游目的地，都是從衛(wèi)星地圖入手，根據(jù)山川地形來分析判斷景觀。

　　背挎包，則是受阿曠的影響，他是我學(xué)長，是我初次旅行的引路者，爽朗熱誠，思慮周長。他總是斜挎著一個書包在胸前，就是那種綠色帆布書包，70后對此是再熟識不過了，土氣、簡單、結(jié)實。于是我也來了一個，每到一地，大背囊就撇在旅館、行李寄存處，然后就在胸前斜挎著這書包，貼身零散東西全塞在里頭，輕裝上陣。不但旅行，后來出來工作，還是堅持著背了很長時間，九十年代想再找一個這樣的書包就很不容易，但恰好我大學(xué)的商店里就有，托人一下就買回來兩個。那時，我正好身在橫門三千畝的農(nóng)場工作，每天穿行于蕉林蔗海中，戴一頂草帽，再挎上帆布書包，可謂形神俱備。

　　隨著年歲增長，這些物事早就不計較了，現(xiàn)在除了手機，沒有什么是非要帶上不可的。旅行的行頭變得更簡單，不需要特意收拾，甚至開始力求放慢，力求隨意了。只是手機還可以再解脫嗎，恐怕不容易，導(dǎo)航、地圖、通訊、證照、支付、拍照?？偠灾?，出行方式、隨身物件、旅行心態(tài)隨著時代、隨著年紀(jì)會改變，只有一顆追雉慕澤的心永遠(yuǎn)不變。

　　春風(fēng)旅館客華年，

　　樂途魚鮮野飯?zhí)稹?/p>

　　短衣拖鞋輕勝馬，

　　放船凌波抱月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