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案聊齋》三十七聊發(fā)熱盜汗案

心其和順其然 2024-09-15 發(fā)布于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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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聊發(fā)熱盜汗案

師兄：這則醫(yī)案的患者是王侍郎的女婿。

師弟：在古代各部，尚書是正職，侍郎是副職，這侍郎可相當于當今的副部級干部，娶著王副部長的千金，可算是攀著了高枝。

師兄：攀著這高枝卻未必是福氣，看這醫(yī)案前后所言，大概當?shù)氖巧祥T女婿。

師弟：這么說來，與其說他娶老婆，倒不如說是“副部長” 家娶女婿。我看他在“副部長”家當女婿，怕是不太自在。

師兄：不自在還是小事，這年的十一月，該女婿年方二十五，不知干什么事過于賣力，還吃不好飯，結(jié)果給搞病了。師弟：食少事繁，必是虛勞。

師兄：他時發(fā)燥熱，白天不思飲食，夜間汗出得被子都濕，沒有氣力。

師弟：發(fā)熱盜汗，飲食又少，傷氣耗津，支多入少，入不敷

出，豈能有力，可速請醫(yī)調(diào)治。師兄：王侍郎請來了名醫(yī)羅天益1。

師弟：到底是副部長級水平，一請即是名醫(yī)。

師兄：寒暄已畢，入室診疾。羅天益觀其面色青黃不澤，診其脈浮數(shù)而短澀，兩寸極小。

師弟：浮數(shù)是陰虛陽躁，鼓動血脈，短澀寸小為津血耗傷，脈道不充——皆非佳兆也。

師兄：所以到了客廳，羅天益對王侍郎說：“令婿病危矣，雖然用藥救治，可獲一時之效，但到明年春天，令婿或有性命之憂?！?/span>

師弟：是否有些危言聳聽?這病無非是虛勞而已，二十五的小伙子，如果將養(yǎng)調(diào)治得力，豈能挺不過春天?脈雖不佳，未必就死。

師兄：王侍郎也是將信將疑，與夫人商量，是不是要把羅大夫這病危通知轉(zhuǎn)發(fā)給親家?而王夫人雖然是女流，卻頗有主見，主張通知緩發(fā)，另請高明。

師弟：人命關(guān)天，如此主張也在情理。

師兄：雖然合于情理，未必合于醫(yī)理。雖然經(jīng)過幾個大夫調(diào) 治，到了下一年的正月，這女婿也未能挺得住，因燥熱而亡。

師弟：當時羅天益已經(jīng)是頂尖名醫(yī)，再請醫(yī)生也只會每況愈下，此結(jié)果已在意料之中。

1羅天益：元代醫(yī)家學(xué)。字謙甫，真定路嵩城人(今河北嵩城縣)。師從李杲。著有《衛(wèi)生寶鑒》等。

師兄：由于也沒有通知親家，未免搞得措手不及。王侍郎因為沒有聽從羅天益的話，頗有悔意。將女婿發(fā)送后，總惦記著要找羅天益問問這個理兒。

師弟：快找吧，我也聽聽這個理兒。

師兄：看你這么急，我把找的過程都省了吧，直接說他找到了羅天益。

師弟：那羅天益如何說理?

師兄：羅天益引《內(nèi)經(jīng)》之言道：“主勝逆，客勝從。”

師弟：“主”是誰?“客”指何?

師兄：主者，人之身體也；客者，天之時令也。

師弟：“逆”與“從”如何講?

師兄：“逆”者，反也，不順也；“從”者，順也，順從也。

師弟：合而言之如何說?

師兄：就是說，人體的氣血陰陽，如果不與自然季節(jié)一致、一樣、一順，而別出一格，與當時之時令對著干，是為“主勝”。中醫(yī)主張人體與自然相協(xié)調(diào)，如果出現(xiàn) 這種不協(xié)調(diào)的情況，則常常說明身體有問題，所以為 “逆”。反之則為“客勝”,為“順”。

師弟：具體到王家的女婿呢?

師兄：羅天益為其診脈的時間是農(nóng)歷十一月，時令在冬，天寒地凍，而病人卻偏偏燥熱盜汗。

師弟：這是天寒不能固斂他的陽氣，地凍不能勝過他的邪熱 ——可見他的病有多危險——此謂之主勝逆。

師兄：是呀，他的亢陽邪熱頑強如此，天都壓不住，地也制不住，藥又能奈其何呢?

師弟：所以羅天益說：用藥救治只可獲一時之效。

師兄：王侍郎聽了，有點明白，又問：那為什么如您所言，恰到春天死亡呢?

師弟：對呀，預(yù)測這么準，必有其理。

師兄：“此理非難知也，”羅天益喝口茶，說，“冬季為閉藏之時節(jié)，陽氣應(yīng)當伏而密藏，到春天時發(fā)為春雷，成為春風(fēng)，鼓動萬物生長。只有冬季陽氣藏得好，春天萬木才能生發(fā)得茂?！?/span>

師弟：是呀，俗語道：“不熱不冷，五谷不豐?！?/span>

師兄：人體應(yīng)當與自然一致，冬天時陽氣陰精都應(yīng)該潛伏、

潛藏、斂藏，不可妄自擾動，這是養(yǎng)生之道。師弟：《內(nèi)經(jīng)》云“冬不藏精，春必病溫”嘛。

師兄：羅天益說：“令婿冬時陽氣不潛藏而躁動，逼陰液外泄而為汗?！?/span>

師弟：那時他這陰精都化為盜汗滋養(yǎng)了被子了。

師兄：“如此消耗過甚，至春之時，腎水已涸，不能滋養(yǎng)，

不能制其燥熱，所以燥熱而亡?！绷_天益最后說。師弟：至此，王侍郎該聽明白了吧。師兄：王侍郎聽后，只是搖頭嘆息。師弟：他應(yīng)該向夫人轉(zhuǎn)達這番道理。

師兄：大概他也不便再追究責任，所以只能將這怨氣悔意化為嘆息。

師弟：也是，如果窮追不舍，怕是要“亡了女婿又折妻”。

原案

羅謙甫治王侍郎之婿，年二十五。十一月間，因勞役憂思煩惱，飲食失節(jié)而病。時發(fā)燥熱，困倦盜汗，濕透其衾，不思飲食，氣不足以息，面色青黃不澤。羅診其脈浮數(shù)而短澀，兩寸極小。告之曰：此危證也。治雖粗安，至春必死，當令親家知之。夫人不以為然，遂易醫(yī)。至正月，果燥熱而卒。異日侍郎謂羅曰：吾婿果如君言，愿聞其理。羅曰：此非難知也?！秲?nèi)經(jīng)》曰：主勝逆，客勝從，天之道也。蓋時令為客，人身為主，冬三月人皆懼寒，獨渠躁熱盜汗，是令不固其陽，時不勝其熱，天地時令，尚不能制，藥何能為。冬乃閉藏之月，陽氣當伏于九泉之下，至春發(fā)為雷，動為風(fēng)鼓拆萬物，此奉生之道也。如冬藏不固，則春生不茂，且有疫癘之災(zāi)，故人身陰氣，亦當伏潛于內(nèi)，不敢妄擾，毋泄皮膚，使氣亟奪，此冬藏之應(yīng)也。令婿汗出于閉藏之月，腎水已涸，至春何以生木，陽氣內(nèi)絕，無所滋榮，不死

何侍。因嘆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