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我無意中在網(wǎng)上不知哪里,刷到了一檔綜藝節(jié)目《再見愛人》的新聞,里面提到了傅首爾和她的老公老劉,也是本季節(jié)目的嘉賓,兩人有了離婚的想法。
我平時極其少看綜藝節(jié)目,但傅首爾是誰,我是知道的,她的老公老劉以前也常常在她的辯論文案里出現(xiàn)。 在節(jié)目公布的一些片段里,老劉說道: 她(傅首爾)的事業(yè)取得突破后,我就選擇應(yīng)對家里的事情,覺得自己被需要的時候越來越少,我覺得對我來說還是挺有挫敗感的。 我們搬到上海后,我基本上沒有什么社交了。對我來說,每一天基本上是循環(huán)。。。整個人變得越來越封閉,感覺這種狀況很無力,難以改變。 圖源:《再見愛人》截圖 老劉提及,主動選擇離婚,更重要的是因為對自己的不滿,包括對自己生活狀態(tài)的否定,和想要改變的一個態(tài)度。 這短短幾句話,一下子擊中了我的內(nèi)心,頓時讓我鼻子發(fā)酸,眼圈立刻就紅了。 今天寫這篇文章,不是為了追熱點,也不是為了探討傅首爾和她老公到底是不是假離婚真賺錢。 別人的生活我無法評判,也根本不想評判。 我大晚上無意中看到老劉說的那段話,一下子想到了過去的這一年多,我和木馬爸爸的心路歷程,這中間的心酸波折,外人真的很難感知。 我們看似完美幸福的“外派”生活,其實也曾走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們是2021年底搬到國內(nèi)的,到今天,快要兩年了。 當(dāng)初公司問我要不要調(diào)來國內(nèi),我和木馬爸爸在家猶豫了兩天。 后來我們一板一眼地,在一張紙上寫下了這樣做的優(yōu)點和缺點,看來看去都是喜憂參半。 最終我們倆一起決定,小事從腦,大事從心。既然我們倆都想要多一些人生經(jīng)歷,想讓小木馬的世界開闊些,又是我的故鄉(xiāng),實在沒有錯過這次機(jī)會的道理。 從法蘭克福機(jī)場前往國內(nèi),當(dāng)時未曾料到,前路如此曲折 工作的安排挺順利,我在中國有合適的職位,木馬爸爸則可以把他當(dāng)時在德國的工作和角色帶去中國,從此遠(yuǎn)程工作。 在南京,離我的家人很近,平時可以互相走動,小木馬可以上國際學(xué)校,開拓一下視野。 一切似乎都很完美啊。。。 但是,我們還是把這件事想得太簡單了。 我曾以為,語言障礙可以靠工具來彌補,文化隔閡可以靠開放的心態(tài)來適應(yīng),一家人走上一段新的旅程,又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呢。 很快,在最初的興奮和新鮮期過去后,家庭生活的陣痛來了。 隨著時間推移,木馬爸爸肉眼可見地變得越來越不快樂。 他的工作是遠(yuǎn)程居家的形式,一起工作的同事都隔著網(wǎng)線遠(yuǎn)在德國,而且他要跟隨德國的時差,通常是下午三點以后才開始工作,工作到晚上。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他可以連續(xù)很長時間都窩在家里不出門,他在國內(nèi)沒有熟人,沒有朋友,也沒有朝夕相處的同事,唯一常常見到的就是我和小木馬,還有下午來幫忙的阿姨。 他那時常常抱怨, 每天早晨我們送完小木馬坐校車后,然后我騎車去公司上班,他就一個人走回家里。 他看到小區(qū)里有很多全職媽媽,聚在小區(qū)樓下的花園里一起喝咖啡聊天,他感到很尷尬,總是奪路而逃。 我不理解,你有什么可尷尬的? 他說,我感覺我就像個全職媽媽,像她們當(dāng)中的一員,卻又不能坦然地和她們坐在一起喝喝咖啡聊聊美甲。 我說,可是你明明有工作啊,只是跟著德國時差遠(yuǎn)程工作,讓你白天的時間空出來了而已。 他郁悶道:我一個大男人,大白天的在小區(qū)里到處游蕩,一看就是個無用的閑人啊,別人該怎么想我? 我那時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感受,覺得他也想太多了吧。 圖源:漫畫幾米 還有時,去參加了小木馬學(xué)校的活動,木馬爸爸時間比我自由,他去得多一些。 回來后,他也常常帶著自嘲說道:今天我又是唯一的爸爸呢,和一群媽媽在學(xué)校里參加活動。 我聽了之后,心里也不大舒服,卻說不出什么。 每周四,負(fù)責(zé)打掃衛(wèi)生的阿姨上午會來打掃房間,木馬爸爸總是在送走小木馬后,開始在家里收拾家務(wù),要把雜物都?xì)w整了,地上散落的玩具零件收拾起來,不然阿姨不方便打掃。 晚上我下班回來,他總是略帶嘲諷地說:我今天又是小半個上午在收拾家務(wù),感覺自己就像個家庭婦男,做家務(wù)的水平是越來越高了。。。 我能感受得到,他并不是抱怨我不和他一起做家務(wù),他是在貶低自己的價值和感到深深的厭棄。 原本,上午的黃金時間,他應(yīng)該西裝革履地在公司窗明幾凈的辦公室里忙碌著,忙著工作,開著會議。
現(xiàn)在,他穿著拉垮的大T恤,夾著舊拖鞋,一個人在公寓里默默地收拾家務(wù),就像是個家政工人。 縱然,外人可以有一千個理由說,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呀,但是當(dāng)事人的心理感受,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這樣的對話發(fā)生過很多次,我那時并不能真的理解他的痛處,也總覺得疲累。 圖源:pexels 我簡單地想著,你為什么要在乎別人的看法和眼光呢? 你白天有很多的空余時間,活不用多做,工資又不少拿一分,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呢。 你這些抱怨是不是也太矯情了一點?你這是玻璃心啊,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不就行了嗎? 我白天去公司上班,還要抽空打理公號的事務(wù),不也是為了這個家嗎?我也很累的,好不好? 我們彼此都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了。 那時的生活看上去一切完美,實際上卻苦不堪言。 再后來,事情變得越來越糟。 他長時間地在這種生活狀態(tài)里掙扎,有時候振作起來,做了一點自己喜歡的事,仿佛是浮上了水面透了一口氣,更多的時候,他又沉入了水底,開始感到窒息。 我忙碌,焦慮,沒有時間,而他卻極度地孤獨,無助,自慚形穢。 一個人,一旦他心底里最基本的自我價值感被損毀了,那會產(chǎn)生各種各樣的性格和情緒問題。 他一度變得極度缺乏自信,不愿意與人交流,想要躲起來,不想和任何人打交道。 但是,同時他又說,我們在這里沒有朋友,完全沒有正常的社交,責(zé)怪我太忙碌,生活變得沒有質(zhì)量,缺乏兩人相處的時間。 我一度感到很委屈,光是處理工作,家庭和公號的所有事情,就已經(jīng)耗盡了洪荒之力。 這樣的沖突和小矛盾開始變多。 圖源:網(wǎng)絡(luò) 他那時成了一個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困獸,情緒上變得很負(fù)面,敏感多疑,有時甚至讓我覺得很難相處。 稍微了解一點心理學(xué)的我,很快意識到,他當(dāng)然不是天生如此,而是這樣的生活讓他內(nèi)心的安全感和自我價值感垮塌了。 我們的生活一路螺旋向下,曾到了岌岌可危的程度。 再后來,他陷入抑郁情緒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 每次,我都花費數(shù)個小時,和他深夜長談,開導(dǎo)疏解他的郁悶。好不容易把他從情緒黑洞里拉上來,但是過了幾天,又因為某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他又掉進(jìn)去了。 他因為精神壓力引起的慢性蕁麻疹也越來越嚴(yán)重,有時候他癢得快瘋了,恨不得把腳給砍掉。 那時,我盡量不在他面前提我的工作,也不敢提任何值得慶祝的事。生怕任何一點小事,都會成為刺痛他的原因。 網(wǎng)友可能要說,這是不是也太玻璃心了? 但是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如果一個人被困在家里,感到極度的迷茫和痛苦,而你再去告訴他自己在外面經(jīng)歷的世界有多風(fēng)光精彩,這太殘忍。 圖源:pexels 在剛搬回國的這一年,我仍然盡量給大家分享積極的有趣的一面,但是很多瓜友從我回國后寫的文章里,還是能夠感受到一些蛛絲馬跡。 我自認(rèn)為是個情緒極其穩(wěn)定的中年人,居然也會因為無法承受的精神壓力,有一次踢爛了垃圾桶甩門而出,離家出走了半天。我還曾在耗盡了自己的能量后,被一起拖入了情緒深淵里,抑郁了一小段時間。 瓜友說,自從我們搬來國內(nèi),我很少寫有深度的長篇文章,也很少寫幽默風(fēng)趣的文章了。 確實如此,剛回國的這一年,我每一天都是疲于奔命,咬牙堅持。這種狀態(tài)下,又有什么心境寫文章呢? 我終于意識到,他也許真的病了。 這種封閉的缺乏社交的生活,缺乏自我價值感和歸屬感的狀態(tài),已經(jīng)侵蝕了他的心理健康。 打個比方來說,就好像過去兩三年,因為新冠長期的居家隔離,很多人原來是好好的,但是在長期的封閉的居家生活后,變得抑郁了。 我?guī)ミ^醫(yī)院。 但是醫(yī)生說,他們的英語水平實在一般,達(dá)到不了深度溝通和治療的目的,最好還是去德國,去能和他用母語溝通的地方。 去年最難最難的時候,他又再一次跌入黑暗的情緒中,我也感到疲累無助。 然后他說了喪氣話,說,“不如我離開你們吧,我一個人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因為不想影響到你和小木馬?!?/span> 他說,“我心底里最害怕最不愿意的事,就是看小木馬被我的壞情緒影響,在不好的家庭氛圍里長大。如果是那樣,那我寧愿承受看不到他的痛苦?!?/span> 我無言以對,氣得哭了,說:你憑什么放棄?!我不準(zhǔn)你放棄! 很多網(wǎng)友說老劉的言論很矯情,是因為這社會上還有很多全職媽媽過著這樣的生活,而他卻叫苦連天。 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這樣的言論。 我這個人,常常奢望,希望人人都能有一顆慈悲之心,能設(shè)身處地從別人的角度考慮,能看見別人的痛苦。 全職媽媽感到苦悶,全職爸爸也一樣。 這里面根本就不是男性和女性對立討論的事。而是如何帶著悲憫之心,看待別人的遭遇。 批評別人的生活總是簡單的,如果你沒有經(jīng)歷過那種痛,就無法想象別人的感受。 很多時候,我們都認(rèn)為那個在外奔波忙碌的人是辛苦的,在家里照顧家庭孩子的人是輕松的,但是事實上,往往是在家的那個人被壓抑失落的情緒折磨著。 這根本不是男性和女性對立看待的話題,而是在于,當(dāng)你的伴侶過得不快樂,甚至痛苦,你該如何幫助他。 圖源:網(wǎng)絡(luò) 我繼續(xù)斗膽說一句政治不正確的話,因為社會對男人的期待,以及千百年來的家庭角色分工,男性確實比女性更難適應(yīng)這種狀態(tài)。 就拿木馬爸爸來說,以前在德國,他工作非常忙碌,休閑時間還承擔(dān)著我家房屋修繕,花園打理,全家開車出行的任務(wù)。 他累并快樂著,因為他感覺他被需要,是那個為全家人遮風(fēng)避雨的大男人。 當(dāng)我們生活環(huán)境改變,他突然成了那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天在家收拾打掃照顧孩子的那個人,他完全地失去了價值感,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誰,并感到?jīng)]有底氣和顏面去面對任何外面的人。 圖源:網(wǎng)絡(luò) 我常常想,如果是我長期待在家里,一定也會很苦悶,但是還不至于全然地崩潰。因為女性更有韌性,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接受自己回歸家庭的角色。 而對于很多男性來說,他們剛卻易折,一旦失去了自己的社會角色和價值感,那對他是釜底抽薪式的打擊。 一段婚姻常常會經(jīng)歷很多考驗。當(dāng)因為外界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讓兩個人找不到各自的角色,也找不到舒服的相處方式,這種時候,也是最容易分崩離析的時候。 在去年反復(fù)掙扎的那段時間,有好幾次,我想收拾了行李箱,一紙辭呈,我們搬回德國吧,回到我們在郊外小村的家。 還有好幾次,我實在承受不了更多的壓力和負(fù)能量,感到疲累不堪,約了最好的朋友聊天,我忍不住說道:如果我一個人生活,應(yīng)該也會比現(xiàn)在輕松很多吧?我不懂,為什么他會變成這樣? 傅首爾曾經(jīng)在另一個綜藝上說道: 很多人都問我,婚姻最重要的是什么,我覺得婚姻最需要戰(zhàn)勝的困難,就是彼此的變化。 她那時沒有深談,但是如今看來,已然意識到彼此角色的變化成了婚姻里的一個難關(guān)。 圖源:綜藝截圖 婚姻是漫長的,也可能是流動變化的。 在某一個階段,他是強(qiáng)大的一方,而你是被照顧的一方。比如剛生了小木馬時,木馬爸爸在外面奔波忙碌,而我一整年都在家?guī)Ш⒆?。他是德國人,很多事需要他處理,而我是外國人,縱然德語不錯,卻也仍然力不從心。 而在另一個階段,可能突然角色調(diào)轉(zhuǎn)了,你成了家里的“強(qiáng)者”,而他開始被迫依賴你。你們彼此都對這種角色的變化感到無所適從。 如果失意的那個人感到痛苦,而得意的那個人不應(yīng)該對此置之不理,甚至橫加指責(zé)。 在這種時候,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是最重要的。 我認(rèn)識木馬爸爸這么多年,心底里深知他是一個善良有責(zé)任感的男人,他對于家庭和孩子有著無比的耐心和愛。在這個艱難適應(yīng)新生活的階段,他的狀態(tài)絕不是他本來的樣子。 于是,我花了很多很多時間開導(dǎo)他,和他分析,我們搬到國內(nèi)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不是為了職業(yè)發(fā)展,也不是為了掙更多錢,是為了更豐富的人生經(jīng)歷和小木馬看到更廣闊的世界。從這個角度來說,是不是可以暫時忍受其他方面的犧牲。 治心病還是要治本。 我決心幫他脫離之前封閉的居家狀態(tài),讓他也能充實忙碌起來。 我鼓勵他開展自己的業(yè)余愛好,不管是運動類的,攝影類的,還是拍視頻,搞公號,我全都努力支持。
瓜友們常說,我真寬容,總這么縱容他,其實是因為我知道他也很不容易。 今年,我自費租了寫字樓,招了助理,開了小小的線下工作室,由他打理。 這個工作室于我而言,也許只是無謂的多余的成本,但是對于木馬爸爸來說,卻是一個生活的出口。 他可以白天騎車去工作室,還可以和助理小伙伴們一起工作,有了一點兒社交,也重新找到了一點存在感和歸屬感。 周末有時我也會到工作室,邊帶娃邊碼字
公號圈的一個很要好的朋友私下和我聊天,說木馬爸爸做自媒體業(yè)務(wù),其實意義不大,畢竟就那么一點兒閱讀量,卻要投入很多的人力和精力來做這些事,其實是有點得不償失。 我坦誠地和他說,他的那些“小生意”,我根本就不是為了掙錢,我只希望他能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我希望他快樂。 朋友聽了,說:你對他太好了,我都羨慕了。
幸運的是,事情在一點一點慢慢變好。 盡管其間經(jīng)過了很多次波折和起伏,最終我們還是找到了可以自洽的生活方式。 今年我們回德國度假,以前的舊生活又回來了。 對于木馬爸爸來說,這也是一次療愈之旅,因為他意識到,當(dāng)我們回到德國,我們的角色立刻就對調(diào)了。 他又再次成為那個開車帶全家出行,打理房前屋后的“家主子”,而我對家里很多事情搞不清楚狀況,是更依賴他的那個人。 他興致勃勃地打理花園,開車帶小木馬去建材市場買材料,仔細(xì)規(guī)劃著家里的清掃工程。 這短暫的角色復(fù)位,讓他明白,他的能力,角色和價值感,其實從來沒有丟失,是當(dāng)初剛搬到國內(nèi)的生活,劇烈而又突然的環(huán)境和角色變化,把我們搞懵了。 回德休假,小木馬和爸爸在花園休閑 現(xiàn)在的木馬爸爸,雖然并沒有100%找回曾經(jīng)的自信心態(tài),但是他在努力適應(yīng),仿佛是一個受了傷的人,折斷的地方長了疤,因此變得更強(qiáng)韌了。
他在他最近的文章里說,其實還是喜歡在國內(nèi)的生活的,希望能繼續(xù)待下去。 我很欣慰, 最終,在這場生活巨變帶來的狂風(fēng)暴雨里,我們沒有落荒而逃。
雖然我不是什么名人,木馬爸爸也不是真正的全職爸爸,但是看到老劉說的那幾句話,我還是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共鳴,忍不住淚流滿面。 今天這篇長長的文章不是為了倒苦水,更不是為了撒狗糧,而是回望過去的一年多,經(jīng)歷了這一路的波折起伏,我想和你們分享: 如果你的伴侶陷入了這樣的苦悶,我希望你不要輕易地說這是矯情,一切抱怨都有著背后的苦衷。如果你珍視自己的家庭,不如放下手上的工作,聽聽他/她的想法,然后好好愛他/她。 畢竟, 你們曾經(jīng)在結(jié)婚典禮上說過: 愿意和他/她結(jié)為人生伴侶,往后的日子,無論疾病還是健康、富裕還是貧窮,都會一如既往地陪伴他/她、相信他/她、依賴他/她、支持他/她。 本期開團(tuán):阿瑪尼手表,兩年多后終于返團(tuá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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