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應(yīng)用棉花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世紀左右。《尚書》《后漢書》等文獻中都有關(guān)于棉織品的記載。

直到宋元時期，人們才終于意識到棉花的諸多優(yōu)良紡織特性。

元初黃道婆改進捍、彈、紡、織工具，開創(chuàng)了棉紡織業(yè)在全國范圍內(nèi)的發(fā)展。也正是因為如此，棉花迅速代替了麻竺纖維，成為和蠶絲一樣重要的大宗紡織原料。

20世紀50年代，考古人員在福建崇安武夷山白巖船棺出土了一小塊，距今3000多年的青灰色平紋棉布。

即便如此，唐宋年間棉花依然鮮少被人種植。即便是有，也僅見于王公貴族的花園中，供賞玩之用。

或許有人不解，宋朝之前的人們冬天都是如何度過的呢？

一、即使沒有棉被，冬日依舊愜意

其實，早在遠古時期，我們的祖先就已經(jīng)采用各種手段抵御寒冬來襲了。

比如，他們會相互依偎、來回奔跑，把樹葉或獸皮圍在身上維持體溫。

北京猿人會用火取暖，還會管理火堆、保護火種。

到了宋朝，老百姓開始大面積種植棉花。至此之后，人們終于擺脫了用絲、麻或者葛等衣料保暖。

也正是從宋朝之后，古人御寒的手段有了質(zhì)的飛躍。

在棉花普及之前，大多數(shù)人穿紙裘御寒。

所謂紙裘，就是用楮和藤紙等紙張制作而成的衣物。從魏晉到唐宋時期，紙裘一直在民間十分流行。

根據(jù)史料記載，當時貧苦百姓遭受戰(zhàn)爭、流離失所，因為沒有布衣御寒，只能就地取材用紙制成衣服保暖。

圖|紙裘

因為紙張的成本低，還極易獲取，所以紙衣才能被廣泛普及。

唐代陸長源《辨疑志》中提到了“紙衣禪師”。很多僧侶平時不著布絲，反而穿上紙衣自由行走。

到了宋代，除了普通百姓和修道的僧侶，很多文人“跟風”穿上了紙衣。

陸游有一首詩寫道：“幸有藜烹粥，何慚紙作襦。”

此外，陸游還有一首詩提到了紙被，即《謝朱元晦寄紙被（二首）》中的一句：“紙被圍身度雪天，白于狐腋軟于綿?！?/span>

圖|陸游

其實，紙被是當時的名產(chǎn)。這種被子是以野生藤條作為原料，再經(jīng)一系列加工手段，藤條就被制成了紙張。

因為紙被的光澤好、保暖性強，在南宋文人圈中十分流行。

當然，能用上紙被的人大都是像陸游一樣的文人雅士。至于普通老百姓，一般消費不起。

那么，從宋朝再往前數(shù)百年甚至千年之前的古人，又是如何御寒的呢？

以2000多年前的楚人為例。

當時，楚地以如今的湖北省為中心。這正是北方冷空氣南下的主要通道，所以入冬之后的氣溫相比同緯度的東西部都要低1℃至3℃。

歷史上，湖北地區(qū)曾達到過零下14℃至18℃的極端低溫天氣。

當然了，當?shù)氐牡蜏靥鞖馀c更為嚴寒的北方地區(qū)無法相比。但是，楚地江河湖面積廣、濕度大，導致冬季天氣以陰雨潮濕為主，從體感上反而比北方更冷一些。

進入冬至開始，古人便以九天作為一單元，需要連數(shù)九個九天。也就是說，寒冷的冬日需要八十一天才能離去。

圖|楚人

從現(xiàn)代營養(yǎng)學角度來講，冬季養(yǎng)生的第一要素就是吃好。

楚人冬季飲食頗為講究。比如，他們會用鬲或陶、銅鼎等器具炊煮。

這類器具的特點是可以在底下用炭或柴火生火，如此一來，楚人便可在寒冬臘月常吃熱食。

即便到了今日，湖北和四川一帶都會使用爐子或火鍋，品嘗“一滾當三鮮”的美味。

除此之外，楚人還十分愛飲酒。

早些時候，楚漢墓中曾出土過大量的酒具。比如，天星觀二號楚墓的耳杯，謝家橋一號漢墓的耳杯以十個為一束，還有鳳凰山西漢墓出土的三魚紋耳杯等。

楚漢人使用的耳杯不僅數(shù)量頗多，造型也十分奇特，工藝更是相當考究。

可見，楚人飲酒風氣相當之盛。

冬季飲酒不僅能促進人體血液循環(huán)，還能起到抗寒保暖的作用。

圖|耳杯

除了炊煮器具和飲酒之外，楚人還特別喜歡吃姜。

望山一號楚墓和包山二號楚墓以及鳳凰山168號墓中都曾出土過生姜。

從現(xiàn)代防病健身角度來講，生姜功效頗多。民間有“冬吃蘿卜夏吃姜，不勞醫(yī)生開藥方”和“早吃三片姜，賽過喝參湯”的說法。

古人更是把生姜補益強壯之功效與人參相提并論。

無論是姜還是酒都是大熱之物，都可使人體益氣。

除了姜之外，楚地還盛產(chǎn)花椒。

花椒不僅能促進唾液分泌，還能增加食欲。當時在馬山一號墓就出土了很多花椒，其他楚墓中也都能看到花椒的影子。

此外，楚地還非常適合養(yǎng)牛、羊和鹿等動物，這些都可作為楚人的御寒食物。

信陽一號楚墓中就曾發(fā)現(xiàn)一只小鹿。當時，小鹿周身用稻草包裹，經(jīng)考古人員鑒定屬于活殉。

無論是鹿肉還是鹿茸，在冬日食用都可以提高人體代謝強度以及抵抗力。也正是因為如此，鹿肉一直受到楚人的青睞。

圖|楚墓

除了鹿肉之外，楚墓中還曾發(fā)現(xiàn)水牛和黃牛骨，還有包山二號楚墓腰坑內(nèi)殉有一只幼山羊。

無論是牛肉還是羊肉，都有暖胃驅(qū)散寒邪的功效。

《國語·楚語》曾記載：“國君有牛享，大夫有羊饋，庶人有魚炙之薦。”

由此可見，楚人祭祀時使用的肉都是分等級的。

比如，天子、諸侯祭牲取自官牧，卿和大夫等使用的祭牲為家畜，庶人則養(yǎng)家畜家禽等食用。

除了常見的肉類之外，楚人冬季還會以豐富的蔬菜和瓜果為食，以達到保溫和降火的目的。

比如，《戰(zhàn)國策》《呂氏春秋》以及《莊子》中都提到了出國特產(chǎn)的各式蔬菜：葵、芥、杼栗和棘等。

再說說楚人御寒的冬裝。

馬山一號楚墓曾出土過一系列冬裝。比如，頭巾、帽、手套、綿袍、綿绔、裙、衣、鞋、襪、衾、紟等。

有一些楚人的衣服樣式一直流傳到秦漢時期，可見楚人冬日御寒衣式頗受人喜歡。

圖|楚人對龍對鳳紋綿衣

楚人御寒的常用品種，屬巾用的最頻繁。

馬山一號楚墓曾出土過一張頭巾，呈梯形，夾層絹質(zhì)。既可用于下葬時“幎目”，也可用作日常冬日外出御寒擋風。

除此之外，楚人越冬還會用到帽和綿袍。

比如，馬山一號楚墓出土的對龍對鳳紋袍，面料是淺黃絹刺繡，內(nèi)絮絲綿。

此墓中還出土了3雙麻鞋。鞋的表面是麻布，里層是草，鞋口和鞋幫都用的錦面，鞋底則用麻線編結(jié)。

皮手套是楚人典型的冬季服飾之一。

藤店一號楚墓就曾出土過一雙皮手套，五指分開，用線縫合，皮質(zhì)十分柔軟。

二、冬日居于室內(nèi)，古人也有妙招

除了食物和衣物保暖之外，古人還在住的方面頗為講究。

比如，《楚辭》中曾記載“穾廈”一類的建筑，不僅有房屋裝飾，還有墻體用料、地面等設(shè)施，都能保證房子在冬日的保暖性。

湖北老河口五座墳3號西漢墓，槨室就是模仿墓主生前住宅而形成的一座雙層多室建筑。

圖|老河口市墓葬挖掘

該建筑不僅有大門和樓臺，還有樓梯和大廳。

穾廈中向陽的一間為溫室，冬日時節(jié)人們可以在其中小憩。此外，楚人還在建筑中設(shè)有地室，兼得冬暖夏涼的優(yōu)點。

一般來說，楚人在建造宮殿的時候會按照坐北朝南的走勢。如此一來，便可以用日照進行取暖。

室內(nèi)的土墻會用厚厚的土夯實，還會利用多層屋頂?shù)脑O(shè)計。比如，楚故都紀南城內(nèi)30號臺上就有近1米后的灰白夯土墻。

楚人為了防寒、隔塵，還在屋頂設(shè)計了竹制頂棚或樓板?！墩谢辍分羞€提到了很多室內(nèi)墻面裝飾，也能為楚人抵御冬日寒冷起到保暖的作用。

其實，早在春秋戰(zhàn)國或更早的時候，人們在冬季已經(jīng)開始使用各種器具烤火。

除了用木柴烤火之外，人們還會利用柴炭烤火的方式。

一般來說，普通老百姓會利用木柴烤火取暖，而上層貴族或統(tǒng)治階級則會利用柴炭烤火的方式。

天星觀二號楚墓就曾出土過爐、漏鏟和碳簍等銅制取暖用具。以漏鏟為例，這是楚人在生火取暖時常用的除炭渣的工具。

圖|碳簍

除了建筑能保暖之外，楚人在就寢時也十分注意保暖御寒。

比如，楚人會在地板上設(shè)置木床和臥具。用木床可以隔絕地氣，進一步防止?jié)駳鉂B入體內(nèi)。

包山二號楚墓就曾出土過1件木折疊床，在床上還有幾床草席，上面還有一床已經(jīng)腐敗的絲綿被。

除此之外，楚人睡覺的時候還會使用竹枕。枕頭內(nèi)外兩側(cè)都有錦緣，里面還有絹。馬山一號楚墓就曾出土過1件竹枕，上面還鑲有舞人動物紋錦。

在這座楚墓之中，還曾出土過3件凹口衾。

所謂凹口衾，就是一種又長又大的“衛(wèi)生被”。除了滿足睡眠時的保暖作用之外，還能預(yù)防肩周炎的作用。

楚國貴族除了食用絲綿衾之外，還用到麻絮防寒保暖。

從楚人冬日御寒的面面俱到可見，古人冬日的生活比我們想象得更加細致和追求完美。

圖|楚人被子

除此之外，古人取暖設(shè)施還有火塘、火墻、壁爐和爐灶等設(shè)施。

其中，火塘是最古老的一種取暖方式。

從半坡和姜寨等遺址發(fā)掘來看，原始房屋中在門口附近設(shè)有灶炕。這樣一來，既能做飯又能取暖。

此外，考古工作者曾在咸陽宮殿遺址的洗浴池旁邊發(fā)現(xiàn)了三座壁爐。

其中，兩座壁爐用于浴室采暖。

還有一處壁爐寬1.2米，縱深1.1米，高1.02米。爐膛呈覆甕形，爐頂呈“入”字形，可產(chǎn)生較大的散熱面積。

秦長樂宮遺址中也曾發(fā)現(xiàn)類似火墻的做法，即用兩塊筒瓦相扣，做成管道，再包于墻內(nèi)，與灶相通，可用來取暖。

到了漢代，漢武帝還建過溫室殿。

《西京雜記》曾記載：

“溫室殿以花椒和泥涂壁，壁面披掛錦繡，以香桂為主，設(shè)火齊（云母）屏風，有鴻羽帳，地上鋪著西域毛毯?！?/p>

此外，漢代還有椒房殿。

《三輔黃圖》卷三：“椒房殿，在未央宮，以椒和泥涂，取其溫而芬芳也?！?/span>

圖|椒房殿示意圖

三、貴族和黎民百姓，取暖方式各不同

到了唐朝時期，為了抵御冬日嚴寒，無論士庶都減少了戶外活動的時間。

即便如此，貴族和平民的取暖方式也各有不同。

《開元天寶遺事》曾記載了帝王和貴族冬日的取暖方式：

“西涼國進炭百條，各長尺余。其炭青色，堅硬如鐵，名之曰瑞炭。燒于爐中，無焰而有光。每條可燒十日，其熱氣逼人而不可近也。”

此外，“楊國忠家，以炭屑用蜜捏成雙鳳，至冬月，則燃于爐中，及先以白檀木鋪于爐底，余灰不可參雜也。”

對于上層階級來說，即便是寒風料峭的冬日，屋內(nèi)依然溫暖如春。如果去外面欣賞風景，他們還能穿上狐裘或者貂裘保暖。

反觀晚唐時期的貧苦百姓，只能用灶灰取暖。條件好一點的人家，還能用泥盆燒火做飯取暖。條件差一點的人家，只能“手腳生皴”，在寒冷冬日痛苦煎熬。

圖|手爐

根據(jù)《鹽鐵論》和《東觀漢記》等史料記載，漢代盛世時，關(guān)中地區(qū)的普通老百姓住得房子都是用木板搭建的，黃河中游地區(qū)的人更是結(jié)草為廬。

如果趕上北風怒號，住在屋里的人真的會凍得瑟瑟發(fā)抖。

對于富裕人家來說，即使沒有棉被，還可以用綾羅綢緞填充絲綿御寒。而普通人家只能用葛麻填充蘆花、柳絮或者茅草。

同樣是被子，但是御寒效果可謂天差地別。

對于上層階級來說，一件獸皮棉衣或者是取暖的“湯婆子”，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蓪τ谄胀ɡ习傩諄碚f，很多御寒保暖的器具真的消費不起。

圖|白居易

要知道，宋代時期汴京城一秤木炭的價格就要二百文，而同樣的價錢能買六斗大米。

如此一來，真的就能理解白居易筆下賣炭翁的辛酸。

結(jié)語

直到元朝年間，棉花終于開始大規(guī)模種植。

到了明朝，帝王更是用強制手段普及種棉花。朱元璋下令，凡是有地的自耕農(nóng)，必須留一塊地種棉花。

若農(nóng)民不會種，官府還會派專人指導種植。如果有農(nóng)民違反規(guī)定不種棉花，還要面臨牢獄之災(zāi)。如果種好了，還會有稅收獎勵。

就這樣，明朝只用了二十多年時間，就將棉花普及到全國各地。

從前甚為奢侈的棉衣和棉被，也終于進入了普通百姓家中。

到了明朝末年，官府僅向菲律賓一國就出口上萬匹棉花。到了清朝時期，每年向沙俄賣棉花的利潤就高達一百多萬盧布。

參考文獻

《國語》

《開元天寶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