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賜履按：這回，我們講前趙帝國的滅亡。

公元323年，前趙帝國皇帝劉曜喜得貴子——突然得了一個二十余歲的兒子，劉曜喜極而泣！

啥情況啊？

原來，早在劉曜還是漢趙帝國親王的時候，當時的長子叫劉儉，字義真；次子劉胤，字義孫。

這個劉胤，相當打眼，他老娘是卜氏，娘舅卜泰是光祿大夫。劉胤生得俊美，應對機敏，十歲時，身長七尺五寸（大約一米七三），史書對他的長相，用了四個字：眉鬢如畫。

衣賜履說：我印象里，用這樣的字句形容男子，史書中還有一位，——東漢開國功臣馬援：為人明須發(fā)，眉目如畫。

漢趙皇帝劉聰特別喜歡劉胤，對劉曜說，我看義孫的精神、氣度，不是義真比得了的，應該讓義孫做你的世子。

劉曜說，臣不過是大漢的藩屬，藩國的嗣子，能夠把祭祖這個事兒做好，就可以了，臣不敢破壞長幼秩序。

劉聰說，你立有大功，國有百城，你家應當世代履太師之職，受專征之任，這豈是其他藩國可以比的？義孫的事，就這么定了，至于義真，朕再給他一個封國就是了。

就這么著，劉聰封劉儉為臨海王，將劉胤立為劉曜的世子。

公元318年，七月，劉聰去世，太子劉粲即位，八月，發(fā)生靳準之亂，劉胤逃亡到黑匿郁鞠部落（不清楚是什么部落）。直到公元323年，劉曜滅掉了自稱涼王的陳安（詳見拙文《十六國之漢趙帝國：劉曜平定秦州，臣服涼州，放眼益州》），劉胤才向郁鞠表明了自己的身世，郁鞠大驚，趕緊給劉胤換了新衣服，配了交通工具，專門派自己的兒子，將劉胤送還長安

衣賜履說：靳準之亂是在公元318年的八月，很快就被平定，十月，劉曜就稱帝了。但劉胤直到公元323年陳安被滅之后，才向郁鞠表明身份，此時，老爹劉曜已經(jīng)做了五年皇帝了，似乎有點不合常理。如果史書記錄屬實，我推測，這個黑匿郁鞠部落，可能主要在涼州一帶活動，信息閉塞，直到劉曜滅了陳安，劉胤才聽說老爹做了皇帝。

于是，出現(xiàn)了本文開頭的那一幕，劉曜“喜得貴子”，父子相見，悲喜交加，相視淚流。劉胤落難于荒野之中好幾年，如今已經(jīng)是大小伙子了，史稱其“風骨俊茂，爽朗卓然”，身長八尺三寸（約一米九二），長發(fā)一直拖到地面，力氣很大，精于射箭，騎上戰(zhàn)馬，來去如風。

衣賜履說：以前我們講過，劉曜就有奇相，身高九尺三寸，合現(xiàn)在兩米一五，雙手下垂，過于膝蓋，從小眉毛就是白的，眼中閃著紅色光芒，胡須不重，只有百余根，但是，每根都長五尺余。這么一看，劉胤的長相，不算怪異，呵呵。

劉曜對劉胤相當看重，大多數(shù)臣僚也支持劉胤。早在公元319年時，劉曜已經(jīng)立兒子劉熙為太子，如今，就有了換儲的想法。一次，劉曜對群臣說：

義孫（劉胤），算得上是歷嚴寒而不曾凋零。義光（劉熙字）雖然已經(jīng)立為太子，但年齡太小，性格拘謹柔順，現(xiàn)在可不是太平盛世，世道多艱，我擔心他能否擔得起社稷重任。義孫年長，又有德行，他本來就是世子，才能氣度出眾，而且經(jīng)歷了許多磨難，我想效法周文王立武王和光武帝立明帝的做法，以使宗廟安如泰山。至于義光，讓他永享親王之福，大家看怎么樣？

太傅呼延晏等人都表示支持。

左光祿大夫卜泰、太子太保韓廣則進諫說：

陛下如果認為廢立太子是正確的，就不應當向臣下詢問；如果覺得沒有把握，當然希望能聽到不同意見。我們私下認為，廢除當今太子不妥。當年，文王立武王之前，并沒有太子，當然立哪個都可以；光武帝是因為太子劉彊的生母郭太后失寵，才廢掉劉彊，改立明帝劉莊的，哪里值得后世圣朝效法呢！話說回來，如果劉彊繼承了大統(tǒng)，又怎么知道他不如明帝呢？劉胤的文才武略，的確當世罕見，堪比武王姬發(fā)。但太子孝友仁慈，志趣高雅，也足以承襲國祚，成為一代賢主。何況儲君事關國本，怎可輕易變動！陛下如果真的想改立太子，我等寧死也不敢遵奉詔令。

劉曜默然。

衣賜履說：有人反對換儲，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寧死不敢奉詔”的，竟然是劉胤的親娘舅卜泰誒！這就讓人費思量了。

我傾向于認為，真正不想換太子的，是劉曜本人，由劉胤的親娘舅提出反對意見，是劉曜的刻意安排。

另外，我們以前講過，光武帝劉秀的第一個太子是皇后郭圣通的兒子劉彊，后來，劉秀先后廢掉了郭皇后和太子劉彊，改立陰皇后的兒子劉莊為太子，就是后來的漢明帝。我傾向于認為，劉秀并非因廢了郭皇后而換太子，而是為了換太子而廢掉了郭皇后。在廢立太子的問題上，劉秀的一系列操作，堪稱完美，豈劉曜、石勒之徒可望其項背？

劉胤哭著進言說：

慈父之于兒子，應當無所偏頗，如果廢黜劉熙而改立我，我怎能心安啊！陛下只要認為我還可以為國效力，我難道不能輔佐劉熙繼承圣業(yè)嗎？如果一定要讓我替代劉熙，我請求立即死在這里，以表明我的心跡！

言罷，劉胤抽泣流淚，朝臣都被感動得眼淚汪汪。劉曜也因為劉熙是前皇后羊獻容（即晉惠帝司馬衷的那位羊皇后）所生，而他又十分寵愛羊后，真心不忍廢黜劉熙。

于是，追謚劉胤的生母卜氏為元悼皇后。卜泰公正、忠貞，劉曜升任他為上光祿大夫，儀同三司，領太子太傅。封劉胤為永安王，授職為侍中、衛(wèi)大將軍、都督二宮禁衛(wèi)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號為皇子。命太子劉熙用對自家人的禮儀對待劉胤。

衣賜履說：此處原文為“命熙于胤盡家人之禮”，我理解，即劉熙對劉胤，不是君臣關系，而是老弟和兄長的關系。類似于劉備命劉禪，要像對待父親一樣對待孔明，而不是把孔明當成臣子。

立儲問題，太重要了。前趙帝國之所以后來沒有發(fā)生劉胤、劉熙兄弟相殘的事，我以為，不是因為這哥兒倆兄友弟恭，“盡家人之禮”，而是因為沒等到他們有機會爭奪權力，前趙就滅亡了。

公元325年，三月，劉曜冊立皇后劉氏。

北羌王盆句除，歸附前趙。后趙將領石佗從雁門（山西省代縣）行軍，經(jīng)上郡（陜西省韓城市）攻擊盆句除，俘虜三千多落，劫獲牛、馬、羊一百多萬頭返回。劉曜大怒，派中山王劉岳追擊石佗，劉曜本人屯軍富平（陜西省富平縣），為劉岳聲援。劉岳在黃河沿岸追上石佗，雙方激戰(zhàn)，劉岳斬殺石佗，后趙士卒被斬殺一千五百余人，掉入黃河淹死的五千余人，劉岳帶著被石佗俘獲的人員、牲畜返回。

后趙的西夷中郎將王騰，殺害并州刺史崔琨、上黨（山西省黎城縣西南）內(nèi)史王噔（讀如登），占據(jù)并州，向前趙投降。

六月，后趙中山公石虎與前趙中山王劉岳，在洛陽附近對決，石虎將劉岳圍困于石梁戍（洛陽城東）。前趙皇帝劉曜親率大軍救援，沒能成功，石虎擒獲劉岳及其將佐八十多人，押送到襄國，坑殺劉岳士兵九千人。石虎隨即又進攻并州，斬殺王騰，坑殺士兵七千多人（此事詳見拙文《徐龕反水到死，李矩敗亡司州，前趙、后趙開撕》）。

【戰(zhàn)場絞肉機】

劉曜回到長安，任命永安王劉胤為大司馬，改封南陽王。在渭城（陜西省咸陽市）設置單于臺，左、右賢王以下，都由匈奴、羯族、鮮卑、氐族和羌族的豪杰之士充任，拜劉胤為大單于，都督。

衣賜履說：單于臺是五胡十六國時期，少數(shù)民族政權在“胡漢分治”政策下創(chuàng)立的，專門管理和統(tǒng)治其他少數(shù)民族的行政機構，最高行政長官稱大單于，各級主事兒的，都由少數(shù)民族擔任，使用少數(shù)民族原來的官職，比如左、右賢王等。

公元326年，前趙帝國任命汝南王劉咸為太尉、錄尚書事，光祿大夫劉綏為大司徒，上光祿大夫卜泰為大司空。

劉皇后病重，劉曜問她還有什么想交待的話兒。劉皇后流著眼淚說：

我是被叔父劉昶養(yǎng)大的，希望陛下能夠重用他。我另一個叔父劉皚的女兒劉芳，不但賢淑知禮，而且容貌出眾，請陛下把她納入后宮吧。

不久，劉皇后就去世了。

劉曜真可謂是超級好老公啊，寵愛羊皇后，就不忍心廢了她兒子的太子之位；寵愛劉皇后，就一一兌現(xiàn)對她的承諾，任命劉昶為侍中、大司徒、錄尚書事，冊立劉芳為皇后，不久，又任命劉昶為太保。

此后，前趙、后趙時不時就相互攻擊，各有勝負，后趙稍占上風。

公元328年，后趙中山公石虎率軍四萬，從軹關（河南省濟源市西）西進，攻擊前趙的河東（山西省夏縣），有五十多個縣響應，石虎于是進攻蒲阪（山西省永濟縣）。前趙皇帝劉曜派河間王劉述，調(diào)遣氐族、羌族士眾，屯駐秦州（州政府設上邽，甘肅省天水市），防備前涼政權和氐王楊難敵前來偷襲，自己親率水、陸各軍救援蒲阪，從衛(wèi)關（河南省衛(wèi)輝市南）北渡黃河。石虎畏懼，率軍退走，劉曜追擊。

八月，劉曜在高候（山西省聞喜縣北）追上石虎，雙方大戰(zhàn)，劉曜軍斬石虎大將石瞻，石虎敗逃，士兵的尸體倒在路上，據(jù)稱連綿二百多里，劉曜繳獲各種軍資億萬。

石虎逃奔朝歌（河南省淇縣）。劉曜從大陽（河南省平陸縣）渡過黃河，攻擊駐守金墉城的石生，開決千金堨（洛陽城西。堨讀如餓，意為堤堰），以水灌城，又分別派軍進攻汲郡（河南省衛(wèi)輝市）、河內(nèi)（河南省沁陽市），后趙的滎陽（河南省滎陽市）太守尹矩、野王（沁陽市）太守張進等，都歸降劉曜。

襄國大為震驚！

十一月，石勒想親率大軍救援洛陽，手下干部，包括左長史程遐等人，極力勸諫說：

劉曜孤軍深入千里之外，不可能持久。大王不應當親自出動，一旦出動，萬一有個閃失可怎么辦？

石勒大怒，一頓臭罵，讓程遐等人滾出去。然后，赦免了一個被關在大獄里的干部徐光，叫到身邊兒，說：

劉曜就打了一次勝仗，借機包圍了洛陽，庸常之輩，都認為他鋒芒正盛，不可抵擋。但劉曜率十萬之眾，攻城（應指金墉城）百日而不能取勝，一定會士氣低落，兵卒懈怠。此時，我們?nèi)绻沙?/span>生力軍，一戰(zhàn)便可將其活捉。如果不去救援，洛陽一旦失守，劉曜必定會進攻冀州，由黃河北上，席卷而來，就會壞了我的大事。程遐等人不想讓我親征，你有什么看法？

徐光說：

劉曜在高候戰(zhàn)勝石虎，他不能乘勢進逼襄國，反而僵持于金墉城下，由此可知，他不會有什么大的作為。以大王您的聲勢、膽略，揮軍南下，劉曜必定望風敗逃。平定天下，就在此戰(zhàn)！這是上天授予您的機會，如果不去把握，反而會招致禍患哪！

石勒大笑，說，你說的對。

衣賜履說：這個徐光，史書對他早期的記錄，比較單薄。據(jù)說，徐光的老爹是個牛醫(yī)，但徐光似乎對給牲口治病興趣不大，就愛看個書寫個文章唔的。后來被石勒任命為記室參軍，也不好好干，有一次，石勒召見他，這哥們兒竟然喝高了，沒來，把石勒氣個半死，當即降職為牙門。后來，又因為他在石勒面前總是臭著個臉，石勒就把他，連同老婆娃娃，都扔大獄里去了。

監(jiān)獄可能真是個學習的好地方，徐光自從進了大獄，就像考進了衡水中學，每天就是讀書思考，批注經(jīng)史，整了十萬多字。等到劉曜圍困洛陽，石勒就赦免了徐光，叫過來問計。

石勒赦免徐光，或許是“看”了他對經(jīng)史的批注，認為此人有洞見吧。為什么要給看字打引號？因為石勒不認字，他看不了，呵呵。

另外，石勒南征，還有一種說法。說是石勒大營里還有一位大和尚，叫佛圖澄。從史書記錄來看，佛圖澄就是神一樣的存在，沒有他不知道的事兒，沒有他算不準的命，石勒對他非常信賴。該不該親自出兵，石勒去問佛圖澄，大和尚當當當說了一大堆，然后，讓一個童子取來麻油、胭脂等物，在手中研磨，磨得差不多了，把手掌展示給童子。童子看后，驚呼道：

有好多兵，好多馬，其中有一個人，高大白皙，有紅色的絲，綁在他的肘部。

佛圖澄說，這個人就是劉曜，大軍若出，一定生擒此人。

石勒大悅。

佛圖澄這個人，歷史上應該是有的，但關于他的許多記錄，太過神奇，可能司馬光大爺覺得不太靠譜，《通鑒》中沒怎么采用。

石勒下令，宮中戒嚴，有敢于勸諫的斬首。命令石堪、石聰和豫州刺史桃豹等，各自統(tǒng)兵，會師滎陽；又下令石虎，進守石門（河南省滎陽市北）；石勒親率步、騎兵四萬，奔赴金墉。

石勒對徐光說：

劉曜如果屯軍于成皋關（河南省滎陽市西北汜水鎮(zhèn)），是上策；沿洛水布陣，構筑營壘，是中策；坐守洛陽，那就是等著我們?nèi)グ阉芑钭?/span>。

十二月一日，后趙各軍在成皋集結，步兵六萬，騎兵二萬七千。石勒見成皋并無前趙守軍，大為高興，說：

此天意也！

石勒下令，士卒全都卷起鎧甲，馬匹嘴里銜根樹枝，從隱秘的小道日夜兼行（卷甲銜枚而詭道兼路），從鞏縣（河南省鞏縣）、訾城（鞏縣西南）之間穿過。

前趙皇帝劉曜，這一段兒以來，天天跟寵臣、親信們飲酒賭博，對戰(zhàn)士們毫不體恤。有人向他勸諫，他便認為是妖言惑眾，動搖軍心，將人家斬首。突然聽說，石勒已經(jīng)渡過黃河，這才考慮增加滎陽守軍，關閉黃馬關（虎牢關西?；⒗侮P在今河南省滎陽市西北汜水鎮(zhèn)）。

不久，前趙士兵抓獲了一個羯族俘虜，劉曜親自審問：

石勒來了嗎？他們有多少人馬？

俘虜說，大王親自前來，軍勢極盛。

劉曜不由變了臉色，下令解除對金墉城的圍守，在洛水西岸布陣，十多萬軍隊，南北延綿十余里。

石勒遠遠望見，更加高興，對左右說，可以祝賀我了。

石勒率領步、騎兵四萬人進入洛陽城。

衣賜履說：不是太清楚，石勒為什么說“可以祝賀我了”。

十二月五日，中山公石虎率軍三萬，從城北向西進攻前趙的中軍，石堪、石聰?shù)雀?/span>率精銳騎兵八千，從城西向北進攻前趙的前鋒。雙方在西陽門（洛陽西城南面第一門）展開激戰(zhàn)。石勒身穿甲胄，從閶闔門（洛陽西城北面第一門）出城，加入戰(zhàn)斗。

劉曜此人，從小就好酒，年紀越大越離不開，跟邱吉爾似的，整天手里端個酒杯，從早喝到晚。但是，邱吉爾不用上前線誒，你劉曜是要上陣廝殺的誒！決戰(zhàn)在即，劉曜連續(xù)喝了好幾斗酒。劉曜平時騎的紅馬，無緣無故倒地不起，只好改騎一匹小馬。出發(fā)前，劉曜又灌了一斗多酒。劉曜率軍抵達西陽門外，指揮軍陣各自就位，后趙將領石堪突然發(fā)動攻擊，前趙軍大潰。劉曜本來就喝得云里霧里，隨著大家后撤，所騎小馬竟然失足，把劉曜摔到冰上。后趙士卒一擁而上，劉曜受傷十多處，其中三處傷及內(nèi)臟，竟被石堪生擒。

衣賜履說：劉曜身高兩米多，體重估計也得兩三百斤重。他平日騎的紅馬，恐怕在馬中也屬高大威猛的那種，所謂“小馬”，并非“未成年馬”，而是相應于劉曜的體形，這匹馬太小了，馱不動劉曜，才會失足。

接下來自然是后趙大破前趙，斬首五萬多級，石勒下令說：

我要抓的，只是一個人而已?，F(xiàn)在，他已被擒獲，特敕令將士停止攻擊，給敗軍一條投降歸順的道路。

劉曜見到石勒，說，石王，還能想起我們在重門（河南省輝縣市西北石門）的盟誓嗎？

石勒讓徐光對劉曜說，今日之事，出于天意，還有什么可說的！

十二月十一日，石勒班師，讓征東將軍石邃（石虎的兒子）帶兵護送劉曜。劉曜傷勢嚴重，由醫(yī)師李永和他同車前行。

十二月二十五日，大軍回到襄國，石勒把劉曜安排在永豐小城，提供美酒、美女，又派軍嚴加看守。

之前被后趙俘虜?shù)那摆w中山王劉岳等人，以及同族的男男女女，石勒讓他們穿上盛裝，前來拜見劉曜。

劉曜說：

我以為你們早就化為塵土了，石王仁厚，竟然保全了你們的性命！我斬殺石佗，長久以來，心中愧疚，今日之事，都是因果報應。

劉曜和劉岳等人飲酒敘舊，一直到天晚了，才讓他們離開。

石勒讓劉曜給前趙太子劉熙寫信，敦促投降。劉曜卻只要求劉熙和臣僚們“匡扶國家，不要因我而改變心意”。

石勒見留著劉曜沒什么用處，就下令將其誅殺（劉曜年齡不詳）。

公元329年，前趙太子劉熙聽說老爹劉曜被后趙所擒，大為恐懼，與南陽王劉胤商議，準備向西據(jù)守秦州。尚書胡勛說：

如今雖然喪失君王，但國土仍然完整，將士也未叛離，完全可以集中力量抵御敵軍。實在打不過人家，再逃也不晚哪。

劉胤發(fā)怒，認為胡勛擾亂人心，下令將其斬首，隨后，率文武百官逃奔上邽（秦州州政府所在縣，甘肅省天水市）。各地方官員一看這個陣勢，也都跟著往西邊兒跑，關中地區(qū)大亂。

將軍蔣英、辛恕，擁眾數(shù)十萬，據(jù)守長安，派使者向后趙請降，后趙命石生率洛陽軍隊，前往長安接受投降。

八月，前趙南陽王劉胤，率軍數(shù)萬，由上邽直撲長安，隴東（甘肅省平?jīng)鍪形鞅?/span>）、武都（甘肅省成縣）、安定（甘肅省鎮(zhèn)原縣東南曙光鄉(xiāng)）、新平（陜西省彬縣）、北地（陜西省耀縣）、扶風（陜西省眉縣）、始平（陜西省興平市）等地的少數(shù)民族和漢人，都起兵響應。劉胤屯駐仲橋（陜西省禮泉縣），后趙衛(wèi)將軍石生，固守長安，中山公石虎率騎兵兩萬，前來救援。

九月，石虎在義渠（甘肅省西峰市）大破劉胤軍，劉胤逃回上邽。石虎追擊，前趙士卒的尸體布滿道路，連綿千里。未幾，石虎攻陷上邽，生擒前趙太子劉熙、南陽王劉胤，以及將軍、郡王、公卿、校尉以下三千多人，全部斬首。

石虎把前趙朝廷文武官員、關東流民，以及秦州大族九千多人，遷往襄國；又在洛陽坑殺五郡匈奴屠各部人五千多。

衣賜履說：前趙帝國，是匈奴人建立的，屠各部，是匈奴人中地位最尊貴的，劉姓皇族，就出自屠各部。石虎將劉姓皇族和屠各部一舉鏟除，目的就是讓他們再難崛起。

石虎進攻河西羌族集木且部落，俘虜數(shù)萬人，秦州、隴西一帶全部平定。

氐王蒲洪、羌部落酋長姚弋仲，都歸降石虎。石虎上書推薦蒲洪為監(jiān)六夷軍事，姚弋鐘為六夷左都督。把氐部落、羌部落十五萬落，遷往司州、冀州。

衣賜履說：本年，前趙帝國，或者說漢趙帝國，正式謝幕，立國二十六年（公元304年—公元329年），歷五任君主。在五胡十六國中，前趙第二個建立，第一個滅亡。此時，中國境內(nèi)四國并立，分別是：晉帝國，成漢帝國，后趙政權，前涼政權。

前趙政權，并沒有爛到根子里，不是不滅亡就“天理不容”的那種。宏觀上看，前趙政權當然會滅亡，但具體到劉曜被俘這一事件上，不能不說，偶然性極大。

英國有句諺語：

少了一個鐵釘，丟了一只馬掌；

少了一只馬掌，丟了一匹戰(zhàn)馬；

丟了一匹戰(zhàn)馬，敗了一場戰(zhàn)役；

敗了一場戰(zhàn)役，失了一個國家。

套在劉曜身上：

喝了一斗美酒，騎了一匹小馬；

騎了一匹小馬，摔了一個跟頭；

摔了一個跟頭，失了一個皇帝；

失了一個皇帝，亡了一個國家。

【圖片來自網(wǎng)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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