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南極附近的水域，生活著一種資源量極為豐富的物種，它就是南極磷蝦：一種小型甲殼類動物，常見體長只有6cm，體重僅有2g。由于種群密度高、棲息范圍廣，南極磷蝦的生物量高達數億噸，被稱為“地球上最大的動物蛋白庫”。

作為藍色星球上數量最多的單物種生物之一，南極磷蝦長期與世隔絕，直到20世紀70年代被人類發(fā)現、捕撈，其神秘面紗才被揭開。這種小蝦的資源價值不可估量，每年的生物學可捕量高達1億噸，而當前全球每年的漁獲量只有20~40萬噸，巔峰產量也不過52萬噸。

因此，南極磷蝦的開發(fā)水平很低，具有成為戰(zhàn)略儲備資源的潛質。在全球的“磷蝦競賽”中，中國漁船成了最大的“黑馬”，技術與裝備在西方的封鎖中強勢崛起，預示著新時代即將到來。

南極磷蝦：6.5億噸的“海上人參”

南極大陸是氣候高寒的獨立大陸，總面積1424萬平方千米，四周被廣闊冰冷的南大洋包圍，環(huán)南極的海域面積達3200萬平方公里?？梢哉f，整個南大洋幾乎都是南極磷蝦的自然分布區(qū)。陸緣的威德爾海、阿蒙森海、羅斯海及南印度洋都是著名的天然漁場，蘊含著豐富的磷蝦資源。

在南極水域，已知的磷蝦物種共有8種，分別是：大磷蝦、晶磷蝦、冷磷蝦、三刺磷蝦、瓦式磷蝦、近櫻磷蝦、長額櫻磷蝦、長額磷蝦。八種蝦中，數量占絕對優(yōu)勢的是南極大磷蝦，這種蝦富含高蛋白質，營養(yǎng)豐富，蝦肉無污染，素有“海上人參”的美譽。

南極磷蝦的首要特點是數量驚人，在2009年，科學家就對其生物量展開了評估，估計值為0.05Gt C，和人類的總生物量相當。南極磷蝦能建立如此大的規(guī)模，離不開優(yōu)越的自然條件：南大洋擁有世界最大的浮游生物群落，初級生產量為全球之最，而磷蝦作為生態(tài)鏈中的初級消費者，直接以浮游生物為食，其生物量位居第二，接著是以磷蝦為食的魚類和魷魚，最后才是海豹、企鵝、鯨魚等高等生物。

另一個特點則是聚群習性，聚群密度可達10000~30000尾/m3，這也為漁業(yè)捕撈提供了有利條件。據觀察，成年磷蝦喜歡在從海面至100m水層中覓食，時常會形成粉紅色的螺旋狀“蝦團”，團聚形態(tài)變化莫測?？茖W家發(fā)現，磷蝦群的規(guī)模大小不一，平均長度從100m到數千米不等，常見厚度在15~100m左右。最壯觀的蝦群能將大片海水染紅，其輪廓在太空中肉眼可見，還能通過監(jiān)測衛(wèi)星追蹤、定位。

根據2009年的《動物遷徙》記載，一群南極磷蝦的覆蓋面積曾達到450平方公里，深度約有200m，科學家估計，這批磷蝦的重量可能超過200萬噸。按照單尾磷蝦體重2g計算，這群磷蝦的數量就多達10000億只！

這一數量和磷蝦的總量相比還只是九牛一毛。根據1977~1986年國際組織的聯合調查，南大洋中的磷蝦蘊藏量估計為6.5億~10億噸！新的研究還發(fā)現，水下2000~3000m深的海域也有著豐富的磷蝦資源，算上深層的磷蝦群，實際的儲量可能高達60億噸，這也是南極海洋生物資源委員會給出的最大估計值！

中國遠洋漁船突破封鎖：預示下一個贏家

南極磷蝦是誘人的資源寶藏，遠洋漁船到了南極漁場，就相當于拾荒者發(fā)現了金山銀山。在過去的60年，世界漁業(yè)國家紛紛將南極磷蝦定為戰(zhàn)略資源，各國競相爭奪，中國是當中起步較晚但發(fā)展迅速的后起之秀。

中國為何要走向遠洋漁業(yè)？

20世紀80年代，我國近海漁業(yè)資源由盛轉衰，舟山漁場、渤海漁場、南海漁場均出現疲態(tài)，主要漁獲物種大幅減少。以舟山漁場為例，在50~60年代，舟山漁場正值黃金時期，捕撈量占全國海產的10%~20%，其中：1957年，小黃魚捕撈量達到2.9萬噸的最高水平；1967年，大黃魚產量創(chuàng)下10.16萬噸的歷史新高；1974年，東海帶魚產量達到21.44萬噸，同樣刷新紀錄。

但到了80年代，舟山漁場的四大海產一蹶不振，大小黃魚依賴養(yǎng)殖，帶魚產量亦呈下滑趨勢，這客觀上加快了我國的遠洋漁業(yè)戰(zhàn)略。1985年，中國水產總公司派出由13艘拖網漁船、223名船員組成的第一支遠洋船隊遠赴西非海域，揭開了我國遠洋漁業(yè)的序幕。

相比于日本、挪威等國，我國遠洋漁船的裝備相對落后，再加上歐美國家不斷打壓、限制我國遠洋漁業(yè)的發(fā)展，國內企業(yè)的生產成本日益增加，漁船裝備遲遲難以完成現代化升級。在南極磷蝦的開發(fā)上，中國漁船同樣面臨著技術封鎖。

中國南極磷蝦捕撈-加工船的困境

我國捕蝦船的優(yōu)勢主要體現在數量上。在2017~2021年，我國每年獲得作業(yè)許可的船只有2~4艘，和韓國的3~5艘、挪威的3~4艘相當，高于智利和烏克蘭的1~2艘。但在漁船的質量上，我國的捕蝦船專業(yè)化程度不高，現役船只大多是改造的二手進口拖網漁船，船齡普遍在20年以上，福榮海、龍騰、龍發(fā)等漁船都屬于這種類型。在作業(yè)方式上，我國老一代捕蝦船以艉滑道拖網作業(yè)為主，效率低、勞動量大、損失量多，競爭力逐漸落后于時代。

老舊的設備也制約著我國磷蝦產量的提升，以2020年的數據為例子，該年全球南極磷蝦迎來“大爆發(fā)”，總產量達到45萬噸。這一年，挪威和中國都投入了四艘漁船，船只數量并列第一，但挪威的總產量高達24.5萬噸，中國只有11.8萬噸，相差了兩倍多，問題的關鍵就出在漁船的捕撈效率上。

挪威的捕蝦船是世界最先進的專業(yè)型遠洋漁船，主機功率3960~6000kW不等，主要作業(yè)方式為桁桿泵吸。這種方式充分利用了南極磷蝦喜集群、綿延范圍大的特點，只需利用吸泵和囊網中的柔性管道，就能將水下鮮活的磷蝦直接輸送至船上，實現蝦水分離，單船日產可達500噸以上。優(yōu)點是避免了傳統(tǒng)拖網漁船起網、放網時的繁瑣作業(yè)，最大程度保留了磷蝦的新鮮度，既減少了損失，又提高了效能。

更重要的是，磷蝦體內含有高活性的消化酶，蝦肉帶有自溶的特征，容易腐敗變質。此外，傳統(tǒng)拖網在收網時，網內容積收縮，會導致磷蝦相互擠壓，蝦殼及蝦頭中高含量的氟元素便會滲入蝦體，影響食用功能。一般而言，只有在出水后1~3小時內加工完畢，磷蝦才可加工成人類食品，若在3-10小時內加工完畢，則只能作為動物飼料，經濟價值大打折扣。從這一角度看，連續(xù)泵吸的捕撈方式顯然有利于保持磷蝦的完整度，提高產品化率，創(chuàng)造出最高的經濟效益。

為抹平差距，我國企業(yè)很早就開始謀求新型的專業(yè)捕蝦船，但受限于造船技術，我國企業(yè)的早期策略是積極參與專業(yè)化南極磷蝦船的競購與合資，也就是引入發(fā)達國家的先進漁船和技術經驗。但歐洲國家卻強強聯合，對我國磷蝦產業(yè)實施技術封鎖，試圖阻止我國企業(yè)參與競購與合作，導致我國在捕蝦裝備方面長期受制于人。直到“深藍號”橫空出世，西方的封鎖才化為泡沫。

突破技術封鎖：“深藍號”橫空出世

“深藍號”是我國第一艘自主研制、建造的綜合性捕撈加工一體船，船身總長114.45m，垂線間長105.3m，型寬22m，主機由兩臺4000kw的發(fā)動機組成，設計航速達16kn。

“深藍號”出海：圖源科學考察船共享平臺

“深藍號”最大的特點就是全面升級了捕撈技術，既能滿足單拖網和傳統(tǒng)艉滑道拖網作業(yè)，也能使用舷臂支架實施連續(xù)泵吸捕撈作業(yè)。船內還配有完整的蝦肉、蝦粉加工線和蝦油處理系統(tǒng)，每天可輕松處理300噸鮮蝦，100噸凍蝦和4噸的蝦肉，最大日產能達到600噸，極大提高了加工效率。

根據設計性能，“深藍號”的年產量理論可達7~10萬噸，與挪威的專業(yè)捕蝦船不分伯仲。相比之下，我國老一代的福榮海漁船最多年產5~6萬噸，新舊漁船差距明顯，可見“深藍號”的產能提升相當顯著。

近年來，我國單季捕撈漁船已經躋身第一梯隊，總產量位列第二，作業(yè)時長由2個月延長至9個月，基本覆蓋了主要漁場（48區(qū)）和主要漁季（夏季）。當“深藍號”全面參與南極磷蝦的捕撈時，中國或可成為最大的贏家。

捕撈南極磷蝦，對南極海洋生物有怎樣的影響？

在南極洲，企鵝、海豹、須鯨、烏賊等消費者依賴磷蝦作為食物，而磷蝦又是遠洋漁業(yè)的目標漁獲，那么問題來了：人類的捕撈活動會影響其他的南極生物嗎？

答案是會的。在2018~2021年，全球捕撈的南極磷蝦只有31.2~45.1萬噸，產量并不算高。據科學家估計，南極海洋動物每年吃掉的磷蝦高達15200~31300萬噸，消費量是人類捕撈量的330倍以上。

但放在局部地區(qū)，影響就有所不同了。根據2020年發(fā)表在《科學報告》上的一項研究，科學家發(fā)現當磷蝦的捕獲率達到0.1，就會對當地企鵝的繁殖、生長產生影響。

此外，南極磷蝦漁業(yè)以拖網為主流漁具，水層范圍可達水下100~200m，部分拖網可觸及600m以下的深度，難免會出現兼捕和誤捕的現象，魚類、魷魚、海豹乃至須鯨都可能誤入漁網。

不過，上述問題已受到管理組織的重視。為保護企鵝、海豹、須鯨等南極物種，世界各國在2021年聯合建成了南極洲羅斯海海洋保護區(qū)，這是迄今為止全球最大的保護區(qū)，覆蓋面積超過150萬平方公里，海豹、須鯨的主要棲息地、企鵝繁殖地周圍的“緩沖區(qū)”均得到了有效保護。

這也提示我們，南極磷蝦是全人類的共同財富，只有在保護中合理捕撈，才能真正發(fā)揮“南極精靈”的最大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