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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歷史上哪個朝代最文雅？那非宋朝莫屬，面飾珍珠，出口成章。若把大唐比作一團熾烈燃燒的火，那宋朝就是一江溫柔的春水……而無巧不成書，昔日的宋都開封，就與水有著“三生三世”的癡纏情緣。  開封市的地理位置 汴京好！汴京有繁臺春色、金池夜雨。走進它，就像看了一場活靈活現(xiàn)的歷史電影。這里由上至下，疊壓著六座古代城市遺址，城摞城、路摞路、門摞門、墻摞墻、馬道摞馬道，一城說盡千年啊。  開封清明上河園 01 開封的故事，八朝古都的秘密！ 古代經濟以種植業(yè)為主，所以文明大多都跟水有關。所以，大部分城市都沿河選址，以水為鄰、依水而建。開封地處中原腹地，河湖密布，與洛陽、鄭州這兩座古都沿著黃河一字排開，交通便利。早在新石器時代，就有先民在這里繁衍生活了。  開封水系 相傳，五帝之一的顓頊，被封于高陽（今開封市杞縣高陽鎮(zhèn)）。 高陽城在縣西二十五里。顓頊高陽氏佐少昊有功，封于此。酈食其居此，沛公兵過之，食其入謁，自稱高陽酒徒。 ——顧祖禹《讀史方輿紀要》卷四十七 夏朝時，自帝杼至帝廑在開封建都217年，這是開封有明確歷史記載的第一次建都。古本《竹書紀年》就曾記載： 帝寧居原，自遷于老丘。 竹書紀年中提到的帝寧也就是帝杼，是帝少康的兒子，夏王朝第七代君主。而所謂的“老丘”，現(xiàn)在就在開封境內。 后魏國將國都遷至儀邑，改稱大梁。這個大梁，就在今天的開封境內。西漢文帝時改大梁縣為浚儀縣。南北朝東魏時，開封地界設梁州，北周時改為汴州，這是開封稱汴之始。五代時期的后梁、后晉、后漢、后周，北宋和金皆定都于此，建城史和建都史長達4100余年。  古城城墻遺存圖 而開封著名的地下六座古城，從下往上數(shù)分別是魏大梁，唐汴州，宋汴梁，金汴京，明開封及清開封，也因黃河而興，因黃河而亡。 當然，開封城下可能并不存在相對完整的城池， 開封“城摞城”指的是開封歷史上不同時期城址廢墟中的'殘垣斷壁’，比如清民居院落，明城墻，元代房屋院墻，金代建筑基槽，宋代道路層面等等。而它們的興亡，也都源于一條河……  開封城 城摞城 圖自《中華遺產 》 02 開封水系“斷代史” 這口飯是水運給的！ 戰(zhàn)國：修筑鴻溝 提起這條河，首先要說戰(zhàn)國七雄的魏國。戰(zhàn)國時，魏國國都從安邑遷至開封，建立了大梁。  大梁附近水系 魏惠王修筑鴻溝連接黃河與諸河道，使農業(yè)、商業(yè)得到極大的發(fā)展，魏國也因此一度稱霸于諸國?！吨駮o年》就曾記載，魏惠王引黃河水南下到圃田，后來又鑿溝修渠，從圃田澤引水到大梁?！妒酚洝ず忧分幸灿涊d： 滎陽下引河東南為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wèi)與濟、汝、淮、泗會于楚。  大梁城位置示意圖（紅圈處為大梁） 而這個水道四通八達的大梁，也成為戰(zhàn)國的名都大邑。然而，大梁城的毀滅，也是因為這條鴻溝。直到秦滅六國時，秦將王賁引黃河水入鴻溝，淹沒大梁城。 王賁攻魏，引河溝灌大梁，大梁城壞，其王請降，盡取其地。 ——《史記》 秦滅魏后，大梁城趨于衰敗，到漢武帝時期該大梁為浚儀縣。這是開封歷史上第一次遭受滅頂之災。引鴻溝水灌大梁之后，大梁城內的鴻溝水系趨于紊亂，開封也第一次衰落下來。 隋唐：修建大運河，將汴河劃入汴州 隋朝統(tǒng)一中國之后，開挖貫通中國南北交通的大運河體系，汴州位于大運河體系中通濟渠畔，所以通濟渠也被稱為汴河。  汴州（今開封）位置示意圖（紅圈處） 唐代，這里建立汴州城，把汴河劃入汴州城墻內，并修建東西兩座水門，保證運河漕運。因為占據(jù)了漕運命脈的汴河，迅速成為唐王朝后期最強有力的藩鎮(zhèn)。《全唐文》就有這樣的記載： 大梁當天下之要，總舟車之繁，控河朔之咽喉，通淮湖之漕運  古汴河 唐亡后，后梁、后晉、后漢、后周都曾先后定都于開封，稱之為“東都”或“東京”。 宋朝：網狀水系，貫穿全城  北宋開封城中的水系示意 北宋建立之后，定都汴州，改名開封，也稱為東京，開封水系也得到了更大的發(fā)展。 汴河與蔡河（惠民河）、五丈河、金水河一起被稱為開封“四大漕渠”，“四大漕渠”以汴河為主干渠，在汴梁城內構成一個輻射的網狀水系，貫穿全城，構成了東京城水系，成為北宋交通運輸?shù)闹醒霕屑~，幾乎可以與全國各地緊密相連。  北宋漕運圖 其漕運能力更是強大，僅糧食運輸一項，太宗初年一年由汴河從江淮運來的米有三百萬石，真宗年間達到七百萬石。其中，僅汴河這條河每年運送糧食百萬石，開封的老百姓啊，可都指著這條河吃飯呢。 太平興國六年，汴河歲運江、淮米三百萬石，菽一百萬石；黃河粟五十萬石，菽三十萬石……至道初，汴河運米五百八十萬石。大中祥符初，至七百萬石。 ——《宋史》 除糧食外，運河每年北運的其他物資，如金、銀、錢、帛、茶等多種軍用品和日常用品，數(shù)量也非常大?？梢哉f此時的運河就是宋代水運的咽喉啊！ 北宋名臣張方平曾說道：“國家浚河三道，通京城漕運，曰廣濟、曰惠民、曰汴河，太倉蓄積，三軍士庶咸取給焉。此建國之本也?！?/span> 宋張擇端《清明上河圖》中繁忙的水運 在北宋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中，汴河的畫面就占據(jù)了大部分畫面，船只也有28艘，其中大部分是運糧船。 《清明上河圖》中用途多樣的船只 河道擁擠著無數(shù)商船、客船，或行、或停、或卸貨、或裝載，因此，在汴河兩岸，便出現(xiàn)了很多做臨時買賣的地攤和客棧酒家，行商坐賈，各色人等聚滿京城。只要有人從船上下來，便馬上有店家上前招呼：“客官，您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清明上河圖》中的“腳店” 在《清明上河圖》中，可以看到虹橋上搭有涼棚多處，有一些還有大型的遮陽傘，棚傘之下是各種攤販正在販賣物品，感覺從畫中就能聽到熱鬧的吆喝聲。 虹橋上的小攤販 此外，水道建成，大大緩解了城市居民用水難的問題，朝廷還興建了接近400處公共取水處。如果你懶得去挑水，宋朝還有“某團”和“某了么”送水上門服務。 《東京夢華錄》記載：“其供人家打水者，各有地分坊巷。”《夢粱錄》里也有：“供人家食用水者，各有主顧供之?！?/span> 可見，北宋開封發(fā)達水系網絡，不僅帶來了繁榮的商貿，還給百姓帶來了便利的生活。然而到了北宋末，政治腐敗導致運河管理的癱瘓和松弛，開封水系因為年久失修而淤廢，開封也開始漸漸衰落。 明清：不可逆轉的衰落 金滅北宋后，改東京為“汴京”。后來，蒙古人又再一次引黃河水灌城，金國都城汴京城被埋在地下，成為了由下往上數(shù)的第四層城池。 明初，重建開封城，改汴梁路為開封府，作為河南省省治。明朝末年，李自成軍圍攻開封府，明軍為解圍，決開黃河，水灌開封城，全城百姓和開封城一起，再次被埋入城下。 汴河河道明末堆積（自北向南） 圖源：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清朝康熙元年，重建開封府城，仍然作為河南省省治，但清開封城最終也逃不過被埋于地下的命運，這是由下往上數(shù)的第六層，也是最上面的一層。 運道廢，則交通斷。明清兩代雖然也重視開封水系的重新疏通，但是國家物資的交通運輸也不再單單只依賴內陸漕運。于是，開封水系最終不可逆轉地走向衰落。 明末汴河河道（自東向西） 圖源：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 不過，開封都處處都保留著水系的痕跡，汴河河道、金水河河道、惠民河河道、金明池，雖然不復當年，但還是能透過它們，窺見當年開封城發(fā)達的排水系統(tǒng)。 03 開封防洪，竟衍生地下“罪惡之都”？ 開封城水系發(fā)達，給城市繁榮帶來了非常大的貢獻，但凡事都有兩面性，近水的城市雖有利于生產建設和經濟發(fā)展。 但經過無數(shù)次“城摞城”以及黃河本身的泥沙堆積，開封已經出現(xiàn)了“地上河”狀態(tài)，所以抗洪就成了一個無法繞開的命題。 開封地上河示意 在古代，抗洪的方式主要有障水和排水兩種。障水是做好防護工作，減少洪水出現(xiàn)的概率，發(fā)生洪水時也可以第一時間應對。 重慶涪陵城北江中的一道天然石梁，在唐代開始就被用來刻字，以此用來記錄長江水位，在當時被稱為“白鶴梁” 后梁時，將開封定為國都之時，就通過提高城墻堅固程度來抵御洪水，后來幾乎每一代會對城墻進行加固修整。在各朝的努力下，開封城的城防的確非常堅固，不但能夠抵抗洪澇，在防御敵軍進攻時也很有力。據(jù)《金史》記載，在進攻開封城時，開封城墻“受炮擊，唯凹而己”。 開封城摞城遺址 除了修固城墻，宋朝開封的排水系統(tǒng)更是前所未有的發(fā)達。當時，排水系統(tǒng)主要由四部分組成。首先是“四大漕渠”分流，分擔排水壓力；其次是開鑿多條溝渠和池塘；此外，在全城建設排水溝網，有的挖在地下，有的沿街道而建，共開挖了大小不等的溝渠250多條。這些排水溝相互貫通，非雨季可以起到儲水的作用，雨季時可以通過下水道、水溝、池塘、城內河、護城河蓄納雨水并向城外排水。 北宋開封示意圖，圖中的“×”形圖標代表橋梁 可惜的是，我們今日已經見不到開封城地下溝渠的樣貌了。不過，我們還是可以通過其他城市的遺跡，見識到宋代地下排水系統(tǒng)的生命力。比如成都的唐宋街坊遺址，有一段保存完好的排水渠，水渠的磚壁在修筑時，預留有多個出水口與其它小型暗溝相通。 成都唐宋街坊遺址排水渠 遍布全城的地下溝渠雖然使洪澇的概率大大降低，但居住在溝渠中的地下“黑社會”也成了社會隱患。據(jù)《宋史·河渠志》記載：“汴都地廣平，賴溝渠以行水潦?！?strong>也就是說，開封的地下暗渠四通八達，幾乎是光明照不到地方。 陸游在《老學庵筆記》里也說道： 京師溝渠極深廣，亡命多匿其中，自名為“無憂洞”，甚者盜匿婦人，又謂之“鬼樊樓”。 開封城的地下排水系統(tǒng)因為“極深廣”，便成了城市罪犯和流氓的藏身之地，他們以地下溝渠為基地，專營不法事。在大街小巷拐帶小孩和婦女，然后逃入地下溝渠。 被拐帶的小男孩長大后，就會被迫成為乞丐或扒手，女孩和婦女則往往會被賣到青樓，或在溝渠中做煙花買賣?？赡芤惠呑佣荚僖惨姴坏教烊眨詈笾荒芩涝诒?、潮濕以及黑暗的地下溝渠中。 地下溝渠 就算去官府報案也沒用，因為京師有多廣闊，這“鬼樊樓”就有多大，里面四通八達，如同一個地下“罪惡之都”。 除了挖溝渠以外，宋朝還規(guī)定汴河沿岸的州縣每年都要加固堤防，不允許侵占堤面。一旦水位高度上升到一定程度，就會派禁軍沿河防護，確保不會發(fā)生洪澇。 黃河大堤開封段 此外，北宋還修建斗門來分流洪水。當汴水的排水速度跟不上上漲速度時，就會打開斗門，泄出部分河水。但同時，泄洪有可能對百姓的房屋、田地造成破壞。此后歷朝，都在宋朝的基礎上，對開封排水系統(tǒng)進行整修。清朝時，朝廷還曾派林則徐來開封堵口復堤，這段大堤被稱為“林公堤”。 04 結語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在開封得到了相當好的印證，水運給開封帶來了發(fā)展的機會；洪澇催生了災害和“鬼樊樓”。一張牌有它的兩面，一座城市也有其光明和陰暗面。尼采曾說：“與惡龍纏斗的人，要當心自己不要變成惡龍；當你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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