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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旗（英國海事博物館藏品）
（全文約10670字） 第一章 北洋水師 01
兩次鴉片戰(zhàn)爭對清政府的觸動是很大的，隨之展開的洋務運動，開始學習西方技術，以圖自強。 海軍建設也被提上了日程，而加快這一進程的是日本吞并琉球。 琉球本一個小國，原本是清朝的藩屬國，同時其也是日本的藩屬國。日本逐漸強大之后，就直接吞并了琉球。而清政府根本沒有可以與日本一戰(zhàn)的軍艦，只能眼睜睜看著日本吞并琉球。不僅如此，日本還派遣兩艘鐵甲艦到臺灣，清政府沒有與之抗衡的軍艦，最終賠款50萬兩換取了日本的撤軍。“彼（日本）有而我無之，水師氣為之奪，則兩號鐵甲船不容不購也?！?/span> 1876年11月，清政府購買的320噸的“龍驤”、“虎威”到華，第二年440噸的蚊船“飛霆”、“策電”駛華。 其后，不斷購買有類似的艦艇。 "鎮(zhèn)東"、"鎮(zhèn)西"、"鎮(zhèn)南"、"鎮(zhèn)北"四艦于1879年11月被李鴻章留在北洋。"鎮(zhèn)中"與"鎮(zhèn)邊"于1881年8月亦被李鴻章納入北洋水師。 蚊子艦簡單地說就是小船加大炮，在一艘小船上配上口徑200多毫米的大炮，以保證火力。但炮艇自身沒有任何防護，就像蚊子一樣，雖然個體小，扎人也很痛，但一巴掌輕松拍死。蚊子艦的好處明顯，保證了火力，同時也大幅節(jié)約了成本。北洋購買鎮(zhèn)東、鎮(zhèn)南、鎮(zhèn)北、鎮(zhèn)東四艦合計才花45萬兩，而一艘定遠艦就花費了140萬兩。但是蚊子艦的劣勢也同樣明顯，其基本沒啥防護，被主炮擊中立即就報廢。更重要的是，其船小且重心不穩(wěn)，風浪一大，有覆滅的危險，所以根本無法遠洋作戰(zhàn)。蚊子艦比較適合作為近海防御艦使用，這與清政府建立一支遠洋水師的目標不符。▲蚊子艦。直到今天，這類蚊子艦的造船思想仍在很多國家盛行，只不過把大炮換成了導彈。李鴻章購買的這些蚊子艦之后，立即遭到一些人的彈劾，李鴻章壓力也挺大。這些小船，也的確與遠洋水師不沾邊，所以又重新購買艦艇。首先購買的是“揚威”和“超勇”號。這兩艘艦采購于英國，排水量1350噸，2400馬力。 為了迎接這兩艘艦，清政府派出了丁汝昌、林泰曾、鄧世昌等為首的200多人的龐大迎接團來到英國。迎接團懸掛龍旗，駕駛這兩艘艦艇，從地中?！K伊士運河——印度洋回國。這是中國人第一次駕駛軍艦通過地中海。 
▲“揚威”號下水前 
▲“揚威”號的后主炮炮廊 
▲“揚威”號主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下面的絞盤 從圖中可以看出“揚威”號有三個射擊口，而且炮口方向的調整是通過蒸汽絞盤來完成的，這算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03 1882年7月，朝鮮發(fā)生壬午兵變。丁汝昌奉命率威遠、超勇、揚威三艘軍艦赴朝以壯聲威。清軍拘捕大院君，迅速平定叛亂。而北洋水師的隊伍也在逐漸擴大，七艘“遠”字號艦艇：經遠、來遠、濟遠、致遠、靖遠、定遠、鎮(zhèn)遠，相繼加入北洋水師。尤其是定遠艦和鎮(zhèn)遠艦，排水量達到7335噸，主炮達到305毫米，被英國列為二等艦。兩艦的管帶官均為總兵擔任，為正二品高官。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更是官至從一品，掛尚書銜。
▲鎮(zhèn)遠艦（排水量7335噸，艦長94.5米，艦寬18米，有火炮22門，航速14.5節(jié)）
04 軍艦買了，人才的問題也需要解決。 清政府向國外派了眾多的留學生，而這些留學生基本都有福建船政學堂的學習經歷，這些人員如：劉步蟾、林泰曾、林永升、鄧世昌等，都成為北洋艦隊的核心力量。除了管帶，一些艦艇上的大副、二副都是留學的經歷。 
▲英國皇家海軍實習名冊 海外留學深造是北洋水師培養(yǎng)高等人才的重要方式，從上面這張圖上可以清楚看到北洋水師幾名重要人物的名字：劉步蟾（第七行）、林泰曾（第八行）、林永升（第十二行）等，而日本同樣有學生在英國深造，中日兩國在海軍人才培養(yǎng)上，就已經開始了競爭。 有意思的一點是，這張圖上顯示，還有3名智利的學員在英國皇家海軍學習。
▲部分留學英國學員的照片。劉步蟾（左），后任北洋水師右翼總兵，定遠號管帶。林泰曾（中），后任北洋水師左翼總兵，鎮(zhèn)遠號管帶。蔣超英（右），后任南京江南水師學堂總教習兼提調。 
▲“揚武”號上，水兵們正在練習站桅 05 有了軍艦和人才，港口的修建也被重視起來。北洋水師先后修建了青島和威海衛(wèi)兩座軍港。
旅順港共筑造9座海岸炮臺，共配置火炮58門。后又陸續(xù)增建炮臺4座，增添炮位23門。 又修筑陸路炮臺，共計17座，炮位78門。又在大連灣修筑海岸炮臺5座，陸路炮臺1座，炮位24門。 建成后的旅順軍港，被李鴻章稱為東亞第一海軍要塞 而威海衛(wèi)基地從1887年開始全面建設，由于開工較晚，其設計建造比之旅順基地更加先進，共配置大小炮位167門，各炮臺建造極為堅固，所配火炮多為德國克虜伯后膛巨炮。 同時在劉公島和日島上還分別建造了地阱炮： “其炮以水機升降，見敵則升炮擊之，可以圓轉自如，四面環(huán)擊。燃放之后，炮身即借彈藥之座力退壓水汽，復還阱中” 
▲地阱炮運行示意圖，其有液壓升降器，可以方便士兵裝彈。 這種地阱炮射程遠、威力大，軍艦一旦被其擊中則必沉無疑。 而炮臺群外，所有配套的后勤設施如鐵碼頭、船塢、海軍醫(yī)院、海軍公所（指揮所）等也相繼建成，由此構成威海衛(wèi)龐大的海軍基地體系。
▲旅順大塢，1890年9月全部竣工，共耗白銀139萬兩。鎮(zhèn)遠艦不幸觸礁之后，因為旅順港的丟失，所以沒辦法維修。
▲旅順大塢到今天仍然完好保存 第二章 東亞第一艦隊 01 1886年，光緒十二年，8月1日。 丁汝昌站在“定遠”號巡洋艦上，大清龍旗在其頭頂隨風飄揚，在和煦的日光下，迎著東海的海風，帶著定遠、鎮(zhèn)遠、濟遠、威遠四艦緩緩駛入了日本長崎港口。
北洋水師為何會來到長崎呢？ 原來，朝鮮半島不僅遭到日本的覬覦，而俄國也想把手伸進來。 清廷為防俄謀占朝鮮的永興灣，命丁汝昌與瑯威理率定遠、鎮(zhèn)遠 、濟遠、威遠、超勇、揚威六艦赴朝鮮釜山、元山一帶巡游。 手中有槍，腰桿都硬幾分，北洋水師都可以威懾俄國了。 其后不久，丁汝昌又帶著定遠、鎮(zhèn)遠、濟遠、威遠四艦進到日本長崎，進行休整。 長崎港口內擠滿了前來圍觀的日本民眾，爭相目睹“亞洲第一艦”的風采。與民眾們一起目睹這一盛況的，還有日本海軍人員、各國駐日人員。 這是丁汝昌一生中的高光時刻，也是北洋水師的高光時刻。 02 岸上人員的心情有驚呼、有羨慕、有憤懣，這種情緒最終演變成一場沖突。
13日，北洋水師官兵上岸之后，到妓院縱酒作樂，惹是生非，1名日本警察被打成重傷，有北洋官兵被捕。 在定遠艦12門巨炮對準長崎之后，日本警察局乖乖放人。 15日，丁汝昌給定遠艦官兵放假一天，400多名官兵走上日本街頭，立即變成了雙方混戰(zhàn)，水兵死亡5人，日本警察也死亡5人。
北洋四艦立即進入戰(zhàn)時狀態(tài)，在船上的總查瑯威理（英國顧問、北洋水師名義上的二號人物）強烈要求，立即摧毀日本海軍，將日本海軍扼殺在搖籃里，這個提議被丁汝昌極力阻止。 在北洋四艦的壓力之下，中日雙方簽訂協(xié)議，對各自的死傷者互給撫恤，日本賠付中國52500元，滿清賠付日本15500元，長崎醫(yī)院的醫(yī)療救護費2700元由日方支付。 在日本人看來，外國水兵喝醉了酒來本國滋事，最后竟然要本國賠款，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長崎事件之后，清政府認為北洋水師戰(zhàn)力已經形成，遂不再進口軍艦。
在中法戰(zhàn)爭中，中國最大的造船廠被毀，失去了制造大型軍艦的能力。 丁汝昌多次上書請求進口軍艦，更換現(xiàn)有艦艇上的火力，大多未能得到批準，而日本集中全國之力，大力發(fā)展海軍，逐漸縮小了與北洋水師的差距，甚至逐步超越。
▲“定遠”艦訪問日本長崎 03 日本在明治維新之后，走上了一條軍國主義道路，瘋狂擴張軍備。到甲午海戰(zhàn)前一年的1893年，軍費開支占財政預算達到驚人的32%，海軍的擴張尤為驚人先后達成八次海軍擴張案，使得日本海軍的總噸位達到了6萬噸。 日海軍為了對付北洋水師的定鎮(zhèn)二艦，還專門配備了320毫米的巨炮。
在甲午海戰(zhàn)之前，日軍的軍艦更新，且配備速射炮，其整體勢力實際上已經超越了北洋水師。
第三章 豐島海戰(zhàn) 01 在甲午海戰(zhàn)之前，中日雙方從上到下其實都已經感覺戰(zhàn)爭即將爆發(fā)。 而北洋水師官兵們對此也是摩拳擦掌，想要在海上教訓一下小日本。 1894年，清軍和日軍在朝鮮半島對峙，局勢緊張。 李鴻章從國內抽選精銳，一部從陸路進軍，進扎平壤，另選一部，由海路直接運往朝鮮牙山登陸，增援葉志超部，希望遏制日本在朝鮮半島的勢力。 7月22日，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命濟遠、廣乙、威遠三艦由威海出發(fā)，以濟遠管帶方伯謙為隊長，護衛(wèi)愛仁、飛鯨、高升三艘運輸船到牙山。 而日海軍早就做好了準備。
日本不宣而戰(zhàn)，吉野、秋津洲、浪速三艘對北洋水師運兵船發(fā)動偷襲。 護航的濟遠和廣乙雖然在實力處于絕對的下風，但仍奮起反抗。 ▲豐島海戰(zhàn)，中日雙方參戰(zhàn)軍艦實力對比“濟遠”艦作為此次作戰(zhàn)的主力，艦上官兵作戰(zhàn)十分英勇。
正在激戰(zhàn)之際，從日艦飛來一顆炮彈，命中濟遠望臺，爆炸后一塊彈片擊中大副沈壽昌的頭部，沈壽昌當即倒地不起。二副柯建章見大副犧牲，義憤填膺，繼續(xù)督炮擊敵，不幸也倒在日艦的火炮之下。剛滿20歲的黃承勛，是天津水師學堂駕駛班學生，此時正在“濟遠”艦上實習。其奮勇登臺繼續(xù)指揮大家裝填炮彈，敵人一彈片擊來，他一只手臂被切斷，掉在了地上。有兩名水手想把把他抬進艙內急救，他搖頭說：“爾等自有事，勿我顧也！”遂閉目而死。黃承勛死后，軍功王錫山、管旗頭目劉鹍繼續(xù)指揮大家炮擊日艦，都中彈陣亡。濟遠艦上的將士們，用生命展示了什么叫：勇者無畏，前仆后繼。▲戰(zhàn)后濟遠艦上大大小小的彈孔，可見當時的戰(zhàn)斗有多激烈。“濟遠“艦管帶方伯謙最終打著白旗逃離了戰(zhàn)場。戰(zhàn)場上剩下了運輸船高升號，高升號是清政府租賃的英國艦船，船主是英國籍船長高惠悌。日本想要把高升號引往日本，實際上也就是要俘虜該船。船長高惠悌被迫答應，但艦艇上的官兵們誓死不從。日本軍艦遂朝高升號開火，高升號船上的士兵拿步槍還擊。高升號一運輸船，哪里是軍艦的對手，很快被擊沉，眾多官兵落水，日艦又對落水的官兵進行掃射。日本這個國家，從不是什么禮儀之邦，也從不講什么道義。豐島海戰(zhàn)、九一八事變、皇姑屯事件、七七事變，無一例外采取卑劣的偷襲手段。而此戰(zhàn)，日艦不僅偷襲，還攻擊運輸船，最后竟然連落水士兵都不放過！高升號運送了淮軍的仁字軍兩營二哨，共1116人，行營炮十二門及大量槍支、彈藥。高升號沉沒之后，得到了附近他國船只的救援，有245人生還，871名官兵壯烈殉國。北洋水師在整個甲午海戰(zhàn)中，絕大部分官兵都表現(xiàn)出了奮勇殺敵的作戰(zhàn)精神，有人因為他們是滿清的軍隊，想當然地認為他們跟以前清政府的軍隊一樣，腐朽懼戰(zhàn)，這是沒有根據的。
▲豐島海戰(zhàn)中，被攻擊的“高升”號
▲豐島海戰(zhàn)中擊傷日艦吉野之濟遠的后主炮 第四章 黃海海戰(zhàn) 黃海海戰(zhàn) 這是中國第一場大規(guī)模海戰(zhàn)。 這也是中國迄今為止最后一場大規(guī)模海戰(zhàn)。 正值中午，定遠艦隊上的丁汝昌有些焦急，下令拋錨。拋錨的位置距離陸地還有12海里，作為運輸任務來講，這個距離太遠了點。但丁汝昌不敢大意，中日雙方已經于8月1日同時向對方宣戰(zhàn)，日本聯(lián)合艦隊隨時都可能出現(xiàn)，之前廣乙、高升的悲劇還歷歷在目，若離陸地太近，日本艦隊到來，那就要吃大虧了。這次運兵是李鴻章下的命令，平壤的葉志超遭到了日軍日益強大的攻勢，快吃不消了，故而趕緊從國內調集4000兵力，由北洋水師護送到大東溝。運兵小船往返于軍艦和陸地之間，用了近一天時間才算運完。17日上午，卸完物資和兵員，北洋水師一刻不停，準備立即返航。鎮(zhèn)遠艦上的美國海軍軍官馬吉芬是這樣說的：晨間，艦中服務一如往昔，自午前九鐘起，各艦猶施行戰(zhàn)斗操練一小時，炮手并復習射擊不輟?！瀱T中，水兵等尤為活潑，渴欲與敵決一快戰(zhàn)，以雪廣乙、高升之恥。士氣旺盛，莫可名狀?！?/span> 而此時的日本聯(lián)合艦隊正在向大東溝方向搜索前進。上午11時左右，雙方在海上遭遇，一場震驚世界的東亞海戰(zhàn)就此展開。參戰(zhàn)雙方的主要艦艇如下，其中不包括一些炮艇和小型魚雷艇。
從紙面實力上來看，北洋水師與日本聯(lián)合艦隊有一定差距，但實力相差并不算太大，有一戰(zhàn)之力。當然，日軍此次行動并沒有調動國內全部主力艦艇出戰(zhàn)，也是導致雙方實力相差不大的原因之一。
對于雙方的差距，當時在場邊觀戰(zhàn)的英國斐利曼特海軍中將這樣評論說：為比較兩軍實力計，但以參與黃海戰(zhàn)斗之軍艦而事對照，已可得其正確結論矣。是役也，無論噸位、員兵、航速，或速射炮、新式艦，實以日本艦隊為優(yōu)。該國軍艦除赤城外，性能約略一致，艦體大小由二千二百噸至四千二百噸，俱為甫竣工之新銳艦。中國方面，雖有定遠、鎮(zhèn)遠兩二等戰(zhàn)艦，噸位各七千四百噸；其次經遠、來遠兩艦，噸位亦各二千九百噸，但不過虛具裝甲巡洋艦之名而已。其余各艦，或噸位小，實力弱，或艦型不稱，裝備不當。集合若是復雜軍艦編為一隊，不惟非專門之丁提督不能統(tǒng)率，即專門老練之將帥恐亦無能為力也。 艦艇都綁有舢板，用于緊急情況下逃生，全數解除，這一行動表明官兵們誓與艦艇共存亡。官兵們又關閉窗戶和防水門，在艦艇上擺上沙袋和煤袋，然后，所有官兵迅速到戰(zhàn)斗崗位。戰(zhàn)斗喇叭還沒有停，戰(zhàn)斗準備就已經做好。關于北洋水師有很多謠言，炮彈里面摻沙子是帝國主義的陰謀，定遠主炮晾衣服的傳言更是滿天飛，更多的則是質疑北洋官兵的作戰(zhàn)的決心。實際的情況是，北洋官兵早就做好了決戰(zhàn)的準備。提督丁汝昌、右翼總兵劉步蟾及總教習德人漢納根，都登上了旗艦定遠號前方的飛橋，觀察日艦行動。（一）艦型同一諸艦，須協(xié)同動作，互相援助；（二）始終以艦首向敵，借保持其位置而為基本戰(zhàn)術我們以前聽聞的北洋水師官兵訓練懶散，作戰(zhàn)意志不強之類的，純屬胡編亂造。各艦皆見旗艦定遠揭揚'立即起錨’之信號，無不競相起錨，行動較之平昔更為敏捷。即老朽之超勇、揚威兩艦起錨費時，因之落后，然亦疾馳，竟就配備。 日本艦隊總指揮伊東祐亨因見北洋艦隊陣勢嚴整，怕士兵臨戰(zhàn)畏懼，特別下令準許隨意吸煙，以安定心神。
▲甲午戰(zhàn)爭紀念館內，丁汝昌和劉步蟾的在甲午海戰(zhàn)中的話，被粘貼在墻上北洋水師的重炮都在艦首，為最大程度上發(fā)揮重炮威力，丁汝昌以定遠艦在中，令艦隊以“人”字形展開，直插日軍艦隊。日艦的前鋒是第一游擊隊，由“松島”“巖島”“橋立”“吉野”組成，這是日艦的主力尖刀部隊，北洋水師所有被擊沉的艦艇都是第一游擊隊四艦所為。第一游擊隊四艦全部為最新購買，火力合計達到38門之多，口徑雖然多為150毫米、120毫米的，但都是速射炮。據英國海軍年鑒統(tǒng)計：120毫米速射炮每分鐘可8發(fā)至10發(fā)，150毫米速射炮每分鐘可5發(fā)至6發(fā)，而同口徑之舊后裝炮每分鐘才1發(fā)。速射炮發(fā)射速度比舊后裝炮大5至10倍。也就是說，日艦速射炮的發(fā)射速度至少為北洋艦隊的舊式后膛炮的5倍。“我開巨炮一，敵可施快炮五；如不命中，受敵已多，我又無快炮以抵”。 日軍的第一游擊隊佯裝向定遠艦而來，實際則向右翼而去。第一炮由定遠艦主炮率先開火，大戰(zhàn)立即爆發(fā)。定遠艦的4門305毫米克虜伯巨炮是北洋水師最強大的利器，每一門炮的編制是17人。被這樣的主炮擊中，后果不言而喻。而定遠艦上的官兵，包括丁汝昌在內，在發(fā)炮時都用棉花堵住耳朵，避免受傷。一時間，大炮巨響聲發(fā)于水上，各艦齊射，火彈怒發(fā)，海波亦為之沸騰?！?/span>日艦第一游擊隊依靠其速度快的優(yōu)勢，在距離定遠5000公尺之外就開始調轉航向，朝右翼的最弱的揚威、超勇二艦而來。很明顯，北洋艦隊想用尖刀直插日本艦隊腹心，那日艦也在想用自己的拳頭打在北洋水師最弱的地方，那就是揚威、超勇二艦。揚威、超勇二艦服役時間長，排水量僅僅1350噸，因為長期高強度使用，比如北洋水師每年都會進行一次從海參崴到新加坡的巡弋任務。同時，因為經費欠缺，保養(yǎng)也跟不上，鍋爐老化，原本設計的15節(jié)航速，降低到只有7節(jié)左右。日艦的第一游擊隊的4艦，對著揚威和超勇發(fā)動攻擊，日艦的主要火力在側舷，揚威和超勇自然不能抵擋。揚威、超勇兩艦毫不畏懼，奮力反擊，敵人4艦均中彈。但揚威、超勇內部有很多是木質結構，根本經不起猛烈炮火的攻擊，均燃起熊熊大火，引起爆炸，不久沉沒。超勇管帶黃建勛落水之后，左一魚雷艇來救，其不接受救援，自沉于海。揚威管帶林履中，在艦艇受傷嚴重的情況下，令楊威駛離戰(zhàn)場，又不幸擱淺，其奮然跳海，自殺身亡。
▲“揚威”號主炮，全炮有三個射擊口，用蒸汽絞盤移動炮口 在第一游擊隊和揚威、超勇激戰(zhàn)之時，日艦本隊已經到達，日旗艦松島號與定遠展開搏殺，松島艦一炮擊中正在飛橋上指揮的丁汝昌，丁汝昌受傷，只得由定遠艦管帶劉步蟾代為指揮作戰(zhàn)。松島號自然也遭到北洋各艦合力打擊，松島號受傷，趕緊調轉方向，避開火力。而日艦本隊后方的比睿號等艦，速度較慢，北洋艦隊直插過去，竟然將整個日本艦隊攔腰截斷，一分為二。而日艦比睿號來不及轉彎，想要直接從北洋水師中間穿過，與大隊會和，自然被北洋水師打成了篩子。靖遠艦在此時放棄了炮擊，想要靠近登船俘虜比睿號，沒能成功。定遠號主炮發(fā)威，比睿中彈，十九人被當場炸得粉碎，艦上燃起熊熊大火，但比睿號竟然逃出了北洋水師的炮火網，甚為可惜。比睿逃走之后，更慢的赤城號才到來，赤城號是日艦隊中最弱的一艦，北洋水師對著它就是一陣猛烈攻擊，赤城號艦長坂元八郎被當場打死，但赤城最終也逃出了北洋水師的炮火網。第一階段的戰(zhàn)斗算是結束，北洋損失揚威、超勇兩艦，而重創(chuàng)比睿、赤城兩艦。雙方都用己方之長向對方的弱點發(fā)動攻擊，很遺憾的是，定遠、鎮(zhèn)遠并沒有能擊沉比睿、赤城。
▲日軍“赤城”右舷后甲板被擊中，留下多個彈孔。黃海海戰(zhàn)中，日軍“赤城”艦遭受重創(chuàng)，艦長坂元八太郎陣亡。
▲日軍“松島”旗艦在黃海海戰(zhàn)中。“松島”號是日軍旗艦，被北洋水師軍鎮(zhèn)遠號連續(xù)擊中兩次，以致船身傾斜，不得不緊急搶修。
▲日軍第一游擊隊主力“吉野號”，航速達到22.5節(jié)，配備12門速射火炮，其碩大的兩個煙囪讓其很容易被辨別。 此時，未能及時趕到的平遠、廣丙兩艦也迅速前來，但在與松島的作戰(zhàn)中，平遠中彈起火，兩艦駛離戰(zhàn)場。此時，日軍的第一游擊隊和本隊被北洋艦隊從中斬斷，但北洋艦隊也處于被兩面夾擊的狀態(tài)。定遠和鎮(zhèn)遠同時向日艦西城丸開火，西城丸遭受重創(chuàng)，艦體進水，逃離戰(zhàn)場。 此時，戰(zhàn)場的形勢是北洋8艦對日本9艦。由于定遠的指揮系統(tǒng)被摧毀，定遠和鎮(zhèn)遠始終保持著雙艦隊形，形成核心，其余6艦在激烈的戰(zhàn)斗中根本無法保持隊形，實質上是各自為戰(zhàn)。下午3點4分，旗艦定遠中彈，燃起大火，鎮(zhèn)遠和致遠趕緊來救旗艦，致遠在鄧世昌的帶領下，主動擋在定遠之前，讓定遠得以撲滅大火，致遠也遭受重創(chuàng)。致遠是北洋水師的中堅力量，受到重創(chuàng)，常規(guī)做法應該是駛離戰(zhàn)場，但鄧世昌見日艦主力吉野號甚為囂張，意圖與其同歸于盡，直沖日艦而來，日第一游擊隊集火在致遠艦上，致遠因魚類爆炸而沉沒，落水的鄧世昌拒不接受救援，誓與艦共存亡，自沉于海。致遠是北洋水師中速度最快的艦艇，也是最晚加入艦隊，相對較新，其沉沒對北洋水師的打擊遠非揚威、超勇可比。北洋水師因為經費欠缺，導致艦艇長久失修，致遠雖是最新加入的艦艇，但也有數年之久。鎮(zhèn)遠艦魚雷大副曹嘉祥和守備饒鳴衢也說：“致、靖兩船請換截堵水門之橡皮，年久破爛，而不能修整，故該船中炮，不多時立即沉沒?！?/span> 日軍艦艇中彈也很嚴重，而且遭受定遠、鎮(zhèn)遠重炮攻擊，居然不沉，致遠因為防水門的橡皮未能更換，而導致很快沉沒，不得不令人唏噓感嘆。致遠沉沒之后，濟遠號管帶方伯謙竟然謊稱本艦受重傷，逃離戰(zhàn)場，跑回了旅順，在海戰(zhàn)結束后，被斬首。廣甲艦見狀，也跟隨一起逃跑，在慌不擇路中擱淺，管帶吳敬榮丟棄船只上岸，兩天后被日艦擊毀。
▲“濟遠”艦尾的150毫米克虜伯炮。“濟遠號”巡洋艦，排水量2300噸，清政府花費62萬兩白銀向德國船廠定做的，1885年8月建成，兩個月后正式加入北洋水師，第一任管帶為方伯謙。黃海海戰(zhàn)中，方伯謙臨陣脫逃，隨后被軍前斬首。林國祥繼任管帶后，1895年2月17日“濟遠號”被日軍俘獲，并編入日軍海軍，1904年日俄戰(zhàn)爭中被魚雷擊沉。 在致遠沉沒之后，第一游擊隊又咬住了經遠號。經遠號只有可憐的4門炮，而日軍四艦合計38門炮，而且還是速射炮。鎮(zhèn)遠艦魚雷大副曹嘉祥和守備饒鳴衢這樣說：經、來兩船非細小船只，但每船僅有四尊大炮。若一傍迎敵，只有三尊可用，豈能御之？ 但經遠號以一敵四，4門老式炮對38門速射炮，任誰都知道，這是絕無勝算的。但將士們卻毫不畏懼，在管帶林永升的帶領下拼死抵抗。激戰(zhàn)中，林永升壯烈殉國，剩余將士屬于無人指揮狀態(tài)，但仍然堅守崗位繼續(xù)作戰(zhàn)，直到經遠號沉沒。
▲致遠艦管帶鄧世昌、北洋水師總教習瑯威理，和官兵們合影 此時，北洋水師僅剩下定、鎮(zhèn)、靖、來四艘戰(zhàn)艦，日艦本隊纏住定遠和來遠，而第一游擊隊乘機攻擊靖遠和來遠。此時情況十分危急，靖遠和來遠若被擊沉或擊退，那定遠和鎮(zhèn)遠雖大，必須難敵日本群狼。來遠艦中彈200余顆，艦上燃起熊熊大火，炮手依舊發(fā)炮還擊。靖遠中彈也有100多顆，尾炮被擊毀，僅僅靠首炮還擊，仍然堅持不退。靖遠和來遠沖出第一游擊隊的包圍圈，冒著擱淺的危險，行駛到淺灘，一邊修復，一邊用首炮攻擊尾隨而來日艦。 日艦排水量更大，害怕擱淺不敢太過靠近，靖遠和來遠二艦得以有時間撲滅大火，化險為夷。定遠和鎮(zhèn)遠是北洋的絕對主力，日艦本隊5艘對其進行圍攻，但定遠和鎮(zhèn)遠兩艦的管帶都是北洋水師中的佼佼者，皆為總兵，正二品。兩名管帶在敵艦的群攻之下，硬是保持兩艦姊妹隊形不亂。其官兵素質也較優(yōu)，此戰(zhàn)北洋水師總兵力合計2000多人，而這兩艦就占了4成。北洋水師有8名洋人顧問，也大多在這兩艘艦艇上。兩艦遭受了猛烈攻擊，但是沒有喪失作戰(zhàn)能力，反而猛擊松島號，松島號喪失戰(zhàn)斗力，日艦隊指揮官伊東祐亨帶著松島號退出戰(zhàn)斗。此時，靖遠和來遠經過短暫的修理，及時歸來。靖遠升起龍旗，代行旗艦之責，港中的炮艇鎮(zhèn)南、鎮(zhèn)中，魚雷艇右二、右三也出港會合，北洋水師重新擺好陣型，準備再戰(zhàn)。伊東祐亨見狀，估摸著難有便宜可占，在5點30分左右，下令退出戰(zhàn)斗。北洋水師追擊不及，也就往旅順方向退回。
▲黃海海戰(zhàn)之后，丁汝昌向李鴻章報告戰(zhàn)況的草稿。此草稿中丁汝昌不僅報告了黃海戰(zhàn)北洋水師的作戰(zhàn)過程，還可以看出，丁汝昌對濟遠艦的逃跑行為十分氣憤，要求李鴻章嚴懲。
▲軍事博物館館藏的鎮(zhèn)遠艦鐵錨，長4.5米，重達4噸，原本作為戰(zhàn)利品在日本，抗日戰(zhàn)爭勝利之后，得以回國。
第五章 威海衛(wèi)之戰(zhàn) 01 甲午海戰(zhàn)之后，號稱東亞第一要塞的旅順僅僅六天就被日軍攻克。 北洋水師只得回到威海衛(wèi)。
威海衛(wèi)港灣呈半圓形，灣內有劉公島、日島，形勢險要。威海衛(wèi)港灣南北兩岸及劉公島、日島建有10余座炮臺，配備新式大炮100余門，火力交錯，防御堅固，也是北洋海軍基地和提督衙門所在地。 日軍對威海衛(wèi)的進攻從海陸兩地發(fā)起，陸路很順利，清軍大潰敗，日軍占領了路上炮臺，并利用這些炮臺向北洋水師發(fā)炮。北洋水師困于灣中的日島和劉公島。海上則遭到日海軍的封鎖，北洋水師實際上處于被完全被包圍的狀態(tài)。
而北洋水師的連連失利，已經引起光緒帝的極大不滿，要求將丁汝昌交由刑部，經李鴻章的爭取，最終暫時任職，待戰(zhàn)后再行問罪。 李鴻章給丁汝昌的指令是：
誠然，我們都知道，李鴻章之前的“避戰(zhàn)保船”戰(zhàn)略，但到了被圍的時候，還是希望保全定遠、鎮(zhèn)遠兩艘主力。 但丁汝昌遭受言官攻擊，已是下了必死之心，決心依靠劉公島死戰(zhàn)。
02 但鎮(zhèn)遠之前早就不幸觸礁，因為青島的丟失，沒有船塢修理，只能用木板堵住缺口，管帶林泰曾因此自殺。 而日軍對威海衛(wèi)里面的北洋水師發(fā)起了多輪進攻，北洋水師也利用它 而日本海軍又派出小型的魚雷艇，趁著漲潮的時機躲過水雷，趁夜對定遠艦發(fā)起突襲，定遠艦受重傷，失去了行動能力，被當作一個固定炮臺使用。丁汝昌只能最終命令炸毀定遠艦，將旗艦移到鎮(zhèn)遠，后又移到靖遠。 定遠艦管帶劉步蟾隨定遠艦而去，自殺身亡。 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之下，十二艘魚雷艇集體在此時發(fā)生了叛逃，意圖自行沖開日軍包圍。這些魚雷艇不是被俘，就是被炸沉，僅僅有一艘逃走。這其實也意味這丁汝昌已經喪失了最北洋水師的指揮。 此時的北洋水師，實際上已經山窮水盡，最終丁汝昌吞服鴉片自殺。 丁汝昌死后，光緒帝下令對其抄家，并不準其下葬，對其抄家，家人們都被流放。在宣統(tǒng)年間，丁汝昌被平反。 丁汝昌的一生，就是那個時代的縮影，他的榮辱與北洋水師緊密相連。 他由陸軍轉海軍，正是大清國意圖建立強大水師的關鍵時刻；他在長崎事件中揚威日本，也正是北洋水師如日中天的時候；他在黃海海戰(zhàn)中受傷，而北洋水師也受到重創(chuàng)；威海衛(wèi)之戰(zhàn)，他自殺殉國，北洋水師也自此敗亡。
▲在威海衛(wèi)灣內自爆的北洋旗艦“定遠”號殘骸。威海衛(wèi)之戰(zhàn)中，日軍用多艘魚雷艇，沖過雷區(qū)，襲擊了“定遠”艦，“定遠”擱淺當炮臺使用，后被北洋水師用炸藥炸沉。
▲威海衛(wèi)城陷落后，北洋水師提督丁汝昌率軍退守劉公島。圖為威海衛(wèi)之戰(zhàn)，戰(zhàn)后日軍攝影中的劉公島及附近海上的船只。
▲劉公島守衛(wèi)戰(zhàn)中，日軍魚雷艇趁夜深進港偷襲，北洋艦隊包括旗艦定遠艦在內的各主力艦遭受重創(chuàng)。圖為清軍威遠號練習艦被擊沉。
▲“福龍”號魚雷艇，威海衛(wèi)之戰(zhàn)中，其率領北洋水師所有魚雷艇逃跑。福龍?zhí)栐谔优芡局斜蝗张炈敗?/span>
▲“來遠”艦沉沒。“來遠”艦于1895年2月6日晨，在威海衛(wèi)港內被日軍第一魚雷艇隊偷襲擊沉。
▲威海衛(wèi)鹿角嘴炮臺被日軍占領 ，日軍從這里發(fā)炮擊毀了“靖遠”艦
▲被日軍占領的威海衛(wèi)北洋水師司令部——海軍公所。它原來在旅順，旅順被日軍占領后遷往威海衛(wèi)的劉公島。
▲“靖遠”艦官兵。 威海衛(wèi)保衛(wèi)戰(zhàn)中，在“定遠”艦、“鎮(zhèn)遠”艦相繼受損后，丁汝昌在“靖遠”艦掛起提督旗，指揮艦隊堅持戰(zhàn)斗?！熬高h”艦受到日軍重點攻擊，中彈甚多。到了2月9日，“靖遠”艦被日本陸軍占領的鹿角嘴炮臺發(fā)射的兩發(fā)炮彈擊中，航行至鐵碼頭南側擱淺，丁汝昌令“廣丙”艦發(fā)射魚雷將其擊沉。 圖中的官兵大多已經不知其姓名。但歷史不是一本書，也不是一個名詞，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一群有血有肉的人，北洋水師的歷史包含了太多的恥辱、失敗和悲情，但這些為國而戰(zhàn)的人，獻出生命的人，應當被銘記和頌揚。
▲“康濟”號訓練船 03 康濟艦是一艘訓練艦，管帶為薩鎮(zhèn)冰。 威海衛(wèi)淪陷后被日軍解除武裝交還給清政府。1895年2月17日，該艦載著為國捐軀的丁汝昌等北洋將領的棺柩及殘存的北洋官兵默默地駛離威海衛(wèi)。甲午戰(zhàn)爭結束后，殘存下的所有海軍官兵遭革遣返鄉(xiāng)，薩鎮(zhèn)冰也回到老家福州。 1951年，中國人民志愿軍在抗美援朝戰(zhàn)爭第三次戰(zhàn)役后打進了漢城，93歲高齡的薩鎮(zhèn)冰得知此事，感慨萬千，回想起57年前的甲午悲歌，當即作詩一首： 五十七載猶如夢， 舉國淪亡緣漢城， 龍游淺水勿自棄， 終有揚眉吐氣天。
全文完。 若是喜歡無心鏡的文章，就點下右下角的“在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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