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穆野是個窘迫的吉他手,沒錢沒勢,空有一個音樂夢想支撐著,每天得過且過,活的倒是比世間大多數(shù)人自由快活。 別人都說他像火,炙熱的發(fā)燙,每天的精力像是用不完一樣,無條件的愛著這個世界。 他說世界這么好,他想為世界頌唱。 樂隊的隊友說他癡人說夢,這么泛泛的夢想倒還不如期待每天都能喝到酒來的實際。 但梁穆野不信,理想主義者能為夢想至死方休,他天真如孩童,黝黑黝黑的眼眸永遠藏著星星。 在梁穆野組建樂隊的第二年,他撿到了一個小孩,小孩的臉臟兮兮,看人的眼里有水光,幾乎是一瞬間,梁穆野就心軟了。 看見小孩的時候,梁穆野在臺上,燈紅酒綠,空氣中彌漫著硝煙一樣的濃稠氛圍,他唱為愛攀高墻,稀碎的劉海擋在眼前,連同那個孩子都變得像浮萍。 梁穆野問小孩叫什么為什么來這里。 小孩說他叫周諦,從出生就沒見過父母,走了好久才來到這里。 “這是最熱鬧的地方,我喜歡熱鬧?!敝苤B稚嫩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或許是太臟了,梁穆野是這樣想的。 周諦說我想跟你回家。 梁穆野又問為什么? 周諦說因為你就是熱鬧的中心。 梁穆野心中微動,最后咧嘴一笑,說,那你就跟著我走吧。 隊友罵他圣母心爛好人,說他連自己都不一定能養(yǎng)活,更別說一個孩子了。 而梁穆野癟嘴,說以后會讓你們刮目相看的。 他不止爛好人,還是頭倔驢,隊友最后只能嘆息。 在梁穆野養(yǎng)周諦的第二年,他解散了樂隊。因為太窮,而周諦需要上學。 梁穆野想夢想什么時候都能實現(xiàn),但孩子上學只有這一個機會,晚了那就是毀人一輩子的事。 他不想毀周諦一輩子,他認為周諦需要再長大點,然后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梁穆野用自己的夢想換周諦的夢想,他想這或許是筆比較劃算的交易。 這時的梁穆野十九歲,他依舊天真純粹,無條件的愛著這個世界。 在周諦上高中的時候,梁穆野終于才放下些心。他把周諦養(yǎng)的很好,不論是從教養(yǎng)還是學習,都挑不出一點毛病。 梁穆野有時看著周諦已初具成年男人成熟的五官,會忍不住沾沾自得起來,他真想告訴他以前樂隊的隊友,跟他們說他真的把這件事做的很好很好。 他狼狽點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他也有了家人。 然而周諦在高考后對他說我喜歡你。 梁穆野說我知道,我也很喜歡你。 但周諦強行地搖了搖頭,說我說的是愛情。 這換梁穆野愕然,他震驚,他不理解,他沉靜的看了周諦好久好久,唯獨沒有憤怒。 梁穆野說你不能愛我,我把你當兒子養(yǎng)的。 周諦明顯紅了眼,他囁嚅著嘴唇,白生生的臉頰更加蒼白,嘴張了半天,硬是沒有吐出一個字。 梁穆野低頭看著周諦泛著水光的眼睛,和多年前的那個臟兮兮的小孩如出一轍,都是孩童的澄澈。 人不該走錯路的,尤其還是他梁穆野這條荒無人煙的路。 他不能讓周諦一條路走到黑。 于是梁穆野在周諦上大學后就極少聯(lián)系他了,他想周諦見到更多更好的人后,就不會在他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而周諦也如他想的那般,平靜的像那場告白從來沒發(fā)生一樣,整整一個學期都沒有再多說什么。 梁穆野應(yīng)該松一口氣的,但他總感覺心空空的,沒有著落。 那就去追夢吧,梁穆野想,他還想用音樂愛這個世界。 他折騰著買了一把新吉他,想回頭找樂隊的時候隊友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早就成家,在社會的毒打中變得圓滑。 好像這么多年沒變的只有梁穆野。 他還是一團火,棱角多到可怕。 隊友說再會吧。 梁穆野想,可能再也不會了。 就在梁穆野有些失意時,周諦的噩耗傳來。 周諦死了。 因為空難。 他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梁穆野不相信,他問那些人員,問他們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一遍又一遍,多到連那些人都不耐煩。 周諦死了。 周諦死了。 周諦死了。 梁穆野幾乎是崩潰的接受了這個結(jié)果。 他甚至連周諦的骨灰都看不到,因為那架飛機墜進了海里,誰也打撈不上來。 他一夜之間老了很多,茂密的頭發(fā)里夾雜著很多的白頭發(fā)。 他想老天真會捉弄人,它太懂怎么去壓垮一個人,所以奪走了梁穆野的一切。 后悔嗎? 其實是后悔的。 尤其是看到周諦宿舍里藏在枕頭下的那個戒指盒。 “我想我對你一見鐘情。 給梁穆野” 梁穆野突然不想愛這個世界了。 因為是世界先拋棄了他。
烏鴉文學 為理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