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了很久的大集終于開放了,朋友約我去看看冬儲大白菜。 剛進(jìn)菜市位置,就聽到有人在喊大姐,順聲音看過去,好像是在喊朋友劉大姐。朋友仔細(xì)辨認(rèn)許久,才認(rèn)出是她堂妹已經(jīng)離婚快二十年的前夫。 二十多年不見,已經(jīng)不是親戚了,大姐略顯尷尬。人家那么熱情,大姐只能走過去與他攀談幾句,話題很自然地就聊到了劉大姐堂妹一家人。 那人口中一會兒一個“臭狗”的罵著,聽了一會兒,猜測這個“臭狗”應(yīng)該是他的前岳父。言語中不僅僅有恨,更多的是挖苦譏諷。 回來路上,劉大姐說:“要不是他提起,我都不愿跟人說起我堂叔一家的事情,丟人現(xiàn)眼啊!” 劉大姐說,她爺爺與堂叔的父親是親兄弟,她爺爺是老大。二奶奶生下堂叔這一個兒子,就再沒有生養(yǎng)。老兩口對這個兒子嬌慣得不成樣子,二奶奶身材矮小,兒子都與她差不多高的時候,還經(jīng)常要背著他來來去去。一雙小腳擰著,走路都打晃,也舍不得兒子哭一聲。 劉大姐聽父親說,堂叔小時候后腦留個小辮子,俗稱九十九。當(dāng)?shù)仫L(fēng)俗,凡養(yǎng)得嬌貴的男孩子都留個這樣的小辮子,說這樣孩子就少災(zāi)少難好養(yǎng)活還能長壽。孩子出生開始就不剃后腦勺部位頭發(fā),九周歲生日那天才剃去,并在那天大辦酒席宴請賓客。 那時候,二爺爺家生活比較富足,堂叔是父母手中珍寶,真是含著蜜糖長大的。不僅享受著滿足的物質(zhì)生活,脾氣也被父母慣得沒老沒少,說話做事沒輕沒重。小時候經(jīng)常欺負(fù)玩伴,卻是個只會惹事又兜不住事的性子。招貓逗狗惹了麻煩,自己收不了場,最后還可能被別人打了。他父母常常是不問青紅皂白就去替兒子討說法,往往會被人家給嗆得沒話說。 堂叔長大以后也整天招惹是非,很多事情壞到那張嘴上。村里人說他,就是個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氣不死人能膈應(yīng)死人!“臭狗”就是村里人給他取的外號。 以前,二爺爺在世的時候,大家看在老人的面子上,對堂叔多少還有些包容。二爺爺去世以后,他在隊里,就是人人都想躲著的賴巴人。你說他有多壞,他也沒做多少大惡大壞的事情,但就是有那么一種讓人討厭的勁兒。 因為不招人喜歡,堂叔雖然長得還算英俊帥氣,卻到了二十多歲,也沒有媒人上門。眼看一般大的伙伴兒都成家了,堂叔開始著急,經(jīng)常與二奶奶吵架,怪老人沒能耐,耽誤他的婚姻大事。二奶奶也是急在心里卻想不出好的法子,常常跟親戚朋友說好話央告,請大家?guī)兔o說媒。 媒人找不到,堂叔開始自己想辦法。每逢哪個村子里有熱鬧,像說書唱戲的,演露天電影的,他就穿戴整齊去看。有時候能跑出去十幾里地,到了以后,專門往女孩子多的地方擠。 平時張嘴就臟話臭話不斷,到那個時候他會一改常態(tài),能言會道,說出來的笑話能逗得身邊女孩子們大笑不止。他的工夫真的有了收獲,在十幾里地以外的村子里,他找到了相好,也就是劉大姐后來的堂嬸。 堂叔把對象帶回家里的時候,二奶奶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可是二奶奶沒想到,這個娶進(jìn)門的媳婦不是個省油的燈,脾氣比自己兒子還大,而且喜怒無常。常常是一句話不對她心思,她就馬上開口罵人。二奶奶在他們新婚第四天,就被親家公追到家里大鬧一場,從此她見兒媳婦就沒了一點底氣。 原來堂叔小兩口新婚四天回門的時候,在她娘家鬧了一場亂子。 堂嬸從小沒媽,與父親一起跟叔嬸一家過日子。叔嬸那邊孩子多,可能對她的照顧有些疏忽,她便對嬸子記了仇。十幾歲開始,經(jīng)常與父親或者嬸子慪氣,離家出走是她報復(fù)父親和叔嬸的方式。 與劉大姐堂叔好上時,她才十七歲,倆人相差八歲。當(dāng)時她父親和叔嬸都不愿意,她死乞白賴非得嫁。大人們拗不過她,只能隨她去了。 結(jié)婚四天回門的時候,劉大姐堂叔為了給老婆撐面子報仇,故意在岳父家里搞事情。喝酒的時候假裝喝多了,借著酒勁當(dāng)著所有賓客,把老婆的叔嬸數(shù)落了一通。時不時還帶出一些臟話,同桌客人勸解,他連客人也一起罵了,到最后還把酒桌掀了。 他在那里大鬧,他老婆站在一旁嗑著瓜子看著,臉上的笑容詭異而邪魅。氣得她父親和堂弟們拿鋤頭鐵鍬要打他們時,倆人才一溜煙跑了。從此,他們與岳父那邊斷了來往。 二奶奶沒有因為娶了媳婦而省心,新媳婦進(jìn)門不到一個月,就與兒子分家單過了。老人偷偷跟人說,媳婦幾乎沒有一天不鬧脾氣的,兒子那樣個臭脾氣人,在媳婦面前,一句大話都不敢說,真是一物降一物,鹵水點豆腐。她實在看不下去也受不了,就主動與他們分灶吃飯了。 二奶奶歲數(shù)大了,本來就矮小,年紀(jì)大了更下不了地賺不了工分。他們分灶吃飯以后,就是兩個戶頭了,每年到年底,二奶奶這邊欠隊上的柴糧錢,需要兒子替她交。只要隊上通知或者從他們工值中扣發(fā),就必然會有一場大鬧,少不了兒媳婦的一場大罵。 二奶奶其實也不是吃閑飯的,她掙不來工分,卻在家里幫兒子看孩子了。兒媳婦給她生了三個孫女一個孫子,都是老人幫忙照顧大的。 孩子們小的時候,二奶奶與兒子住對門屋,孩子們大了,為了兒子那邊寬敞一些,老人主動搬進(jìn)小倉房住了。不用照看孩子了,自己也年邁體弱行動不便了,老人基本就窩在小屋里不太出來了。 大地震以后,堂叔另批地基蓋了新房搬離了老宅。他們不說讓老人搬進(jìn)正房,老人就沒敢動,依舊在小倉房蝸居。 搬走以后的堂叔一家子,很少過來看望老人。劉大姐父母與其他幾個叔伯,經(jīng)常過去看看,給老人幫幫忙,送點飯。沒想到堂叔堂嬸知道了還很不滿意,說大家是在往他們臉上抹灰,磕磣他們了。 堂嬸自然不僅僅是埋怨,還捎帶著罵罵咧咧,見了叔伯妯娌們,有時還會吐唾沫,見了仇人一樣。那些由奶奶帶大的孩子們,畏懼母老虎一樣的媽,也不敢對奶奶有一點惻隱之心。 面對這樣的一家人,劉大姐這邊的親人們也不想惹一身麻煩,逐漸對老人也少了關(guān)懷。 有一年臨近過年的時候,劉大姐母親見老人幾天都沒有出屋,推開虛掩的柵欄門進(jìn)去,扒著窗口看看,發(fā)現(xiàn)老人好像已經(jīng)不在了。 等劉大姐父親和幾個族人卸掉門扇進(jìn)屋看,只見老人不知已經(jīng)去世幾天,耳朵都被老鼠咬得破邊了。 老人的去世,激怒了全村人。往常誰家老人去世,除了大隊安排白事班子,也有村民主動過來幫忙。可是二奶奶的喪事,除了族親看在老人的份兒上去了,沒有一個外人上前。白事班子班主直接明白告訴堂叔,說不會操辦這事,你自己想辦法吧! 村民與白事班子的態(tài)度,是自古就有的對忤逆兒女的懲罰。老人去世無人抬,是對后人最大的羞辱! 直到這時,堂叔才真的急了。他找親族中長輩與兄弟們求情,求大家?guī)兔ο朕k法,求大家?guī)兔φ埓甯刹亢桶资掳嘧印?/p> 懲罰他們夫妻,大家都沒意見,還都有種解氣解恨的痛快??墒嵌棠虥]錯??!老人活著遭了不少罪,人走了還不得安生,這就是罪過了。有長輩出主意,讓堂叔買了點心和煙酒,長跪在白事班主門前。其他人幫忙找大隊干部說情,整整折騰了大半天,才算把事情解決了。 可能老天也是看不下去了,把懲罰都落到了堂叔家孩子身上了,他家大女兒與兒子相繼離婚。 大女兒是與她媽一樣沒老沒少,與婆婆相處不好,據(jù)說還有不三不四的事情。丈夫管不了找她父母,被他老丈人打了幾個巴掌。姑爺一怒之下,提出離婚,劉大姐在集市遇到的就是大女兒前夫。 離婚以后不久,大女兒精神出了問題,改嫁到第二家不到半年,人家看出問題,給退回來了。至今在娘家住著,每天瘋瘋癲癲亂跑,嘴巴里不停念叨著胡言亂語。 他家兒子是因為賭博,差點把房子都給輸?shù)?,媳婦受不了,帶著一歲多的兒子回了娘家,最后離婚收場。 至今,這個堂弟也沒再找到老婆。與爹媽不合,自己單過,說是養(yǎng)牛,因為踏不下心來好好干,日子過得乞丐一樣。 劉大姐說,現(xiàn)在堂叔一家,與任何人都沒來沒往,有大家孤立他們的意思,也有他們見不起人的意思。作孽太多,最后落這樣的下場,也算是一種報應(yīng)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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