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爺身體好的時候,和他凌晨經(jīng)常要見一回,大概兩三點鐘,看畫室亮著燈,走上去看看,大半在畫畫,也有可能在下棋或者看電視,那時候聊的東西,比白天有趣。 比如經(jīng)常做個游戲,“不亦快哉”或者“平生三恨”。他說北海道大雪,露天泡溫泉吃魚生看媽媽桑背影,不亦快哉。我說大豐新建。。。。。。(此處刪去十六字),不亦快哉。他摁滅了煙,大笑起來,馬上又點燃一根新的。然后平生三恨,一恨老費買了趙孟頫,二恨三恨(此處刪去六十字),懷念偽政府那邊的大樹和雞鳴寺,眼光一亮,說起自己的童年。 他問,你的平生三恨呢?我說,一恨郎朗不彈爵士鋼琴。他說這個聽起來有點道理。二呢?我說,二恨朱新建不磨墨。他就不說話了。 白天他打個車,拖我去南京博物院看畫。宋元明清都不管,兩個人直撲過去找黃賓虹。我指著遠山上方,漲出來的一小塊,像烏玉一樣的淡墨,問他,朱爺您看這是什么? 那是我有生之年看過最短的畫展,就這么一眼,他拖著我說趕緊回家。歸途在古籍書店那里停了一會兒,買了最大號的墨海,趕回畫室,拿條斤把重的鳳舞龍翔,咯吱咯吱磨起來,我走進去一看,說如意金箍棒。他問你笑什么。 拍出他一根煙,點上,往邊上的靠枕一倒,說這輩子就算畫不出來,能夠說動朱新建磨墨,我也算對美術史有貢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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