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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六一”，看到現(xiàn)在的小朋友無憂無慮、歡呼雀躍，興高采烈的樣子，我除了對他們羨慕外，自然會想起我那苦難的童年。我出生在“大躍進”前夕，也許是注定我要在艱難困苦的環(huán)境中成長，從我懂事起一直與苦難“有緣”?！按筌S進”時期也正是大辦鋼鐵的時候，家里的兩口鍋都交上去了，在襁褓中的我因營養(yǎng)不良，常病魔纏身，幾次患病發(fā)高燒，嘴唇干裂，啼哭不止，母親和外祖母只好用瓷茶杯盛點水放在火盆里燙開后給我喝?！按笫程谩睍r期，母親常常一手抱著我，一手?jǐn)v著姐姐，走到食堂時，飯菜都被“搶”光了。那時候吃食堂去得早可以放開肚皮吃飽飯，去晚了只能自認(rèn)倒霉，尤其是早飯這種情況是常有的，常常只能吃到粥桶底下一點米湯，可憐的母親還要到生產(chǎn)隊里干活。后來，雖然沒多久“大食堂”解散了，但吃不飽穿不暖是常有的事。寒冷的冬天，遍地冰凍，屋檐下的冰柱有1尺多長，我只能穿著姐姐穿過不能再穿的破棉襖，為防止惱人的寒風(fēng)往里鉆，我向母親要了根舊布條往腰上一扎，感覺暖和多了。腳下穿的是破布鞋，腳趾頭露在外面，常被小伙伴取笑“孵小雞”。相比之下，饑餓比寒冷更可怕，小學(xué)五年級后，學(xué)校離家有5華里，同學(xué)們中午都是回家吃的，可我常常就買1根油條充饑，因為回家反正吃不飽，還需走兩趟路，太不劃算。那時候才10來歲，其實10多根油條也能吃下，吃1根油條連點心都談不上，但囊中羞澀，僅有的幾分錢是有時以買鉛筆、橡皮、作業(yè)本等名義，向母親要來后攢下的。常常餓得頭暈?zāi)_軟，渾身沒勁，連走路都沒力氣。于是，我暗自下決心要堅強，從小學(xué)會勞動，7歲開始就利用傍晚放學(xué)后或星期天和比我大幾歲的伙伴到龍坑山上砍柴；13歲就學(xué)習(xí)挖地種菜、種麥子等農(nóng)活，雖然效果不佳，但畢竟得到鍛煉。小時候飯量大，窮人的孩子特能吃，番薯絲拌的飯也能吃幾碗，但印象中幾乎沒有真正吃飽過，有一次當(dāng)我裝第二碗時，外祖母嗔怒地說：“小鬼一樣大的人要吃幾碗，那有那么多的糧食你吃？”我含淚將碗放回桌上，從那天開始，從不敢再裝第二碗飯。我的童年基本沒有得到寵愛，自從有了弟弟后，我在家里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由于小時候太頑皮，經(jīng)常找茬同姐姐打架，姐姐常常讓著我，可她當(dāng)面對我禮讓三分，背后卻到母親面前告狀，每次她告了狀，母親就用竹枝條打得我胳膊上腿上青一條紫一塊。而我經(jīng)常趁母親不在家時又把一肚子氣出到姐姐頭上，然后她又告狀，我又挨打，如此造成惡性循環(huán)，我挨打的次數(shù)自然也就多了。而且母親有時候打我很兇，有一次掐著我的脖子，我感覺快要窒息了。我6歲那年的冬天里，有一次我們姐弟3人在家，弟弟站在暖桶（桶下面放盆炭火，中間鋪塊柵板，小孩站在里面不會冷）里，他不小心將松香玩具掉到下面的火盆里，松香遇火一下就燃燒起來，將弟弟的圍巾和衣褲都燒著了。姐姐拼命將弟弟從暖桶里抱出來，并撲滅他身上的火，幸好僅燒壞了衣褲和圍巾，本來一場驚險總算過去了，可我卻在劫難逃。傍晚母親從生產(chǎn)隊里收工回來，姐姐向母親告狀說是我用火柴將弟弟的衣服點著的。母親聽后不分青紅皂白，頓時火冒三丈，“想燒死弟弟，這還了得”。她拿起一根木棍趕過來，我一看情勢不好，拔腿就跑，母親可能隊里勞動太累了，追了一會沒追上，悻悻地回去做晚飯了。如果被追上的話，后果真不堪設(shè)想，當(dāng)時的情景實在太可怕，我是拿出吃奶的力氣逃跑的，因為那等于在逃命。直到天黑我仍不敢回家，后來外祖父找到我，叫我保證以后不再重犯，他可擔(dān)保我不挨打。我當(dāng)時有口難辯，為了免受皮肉之苦，只好含淚點頭。但內(nèi)心是不服氣的，這是天大的冤枉呀，但有冤無處訴。于是，一個強烈的愿望在心中升起，盼望自己早日長大，能自食其力，擺脫這種無休止的困苦。第二天早上，母親燒好早飯給火盆加炭火時，發(fā)現(xiàn)了已燒焦的松香玩具，才意識到冤枉我了。我看到她對著火盆凝視著，并用火鉗撥弄著燒焦的松香玩具殘骸，然后扭過頭去抹著眼淚，接著又回過頭來親切地叫我吃早飯。這種親切的聲音除過年外平日里是很難聽到的。也許她感到些許內(nèi)疚；也許她慶幸昨天傍晚沒有追上我。父親嗜煙酒，可那個年代人人在生產(chǎn)隊里勞動，基本沒有經(jīng)濟來源。我12歲那年寒假的一天，父親叫我與他一起到縣城里，當(dāng)時聽說到縣城令我高興萬分，因為平時除了讀書、砍柴或采豬草，鎮(zhèn)上都很少去過。誰知父親將60多斤大米裝進兩只小籮筐里叫我挑，說從小要鍛煉，以后才能力氣大。我挑著大米走在前面，父親披了件破舊的大衣走在后面，一路上與我講他十二三歲時的奇聞軼事。我當(dāng)時剛挑上肩感覺還較輕松的，幾里路下來就覺得肩上的擔(dān)子越來越沉重，但又不敢說挑不動，只好咬緊牙堅持再堅持。一直挑到10余里的朱家渡河邊上船時，父親才接過擔(dān)子?？蓱z的我破棉襖里面都濕透了，肩上火辣辣的疼痛，再想想這些大米賣掉后，過不了多久又要挨餓的情景，淚水和著汗水，流進了我幼小的心靈，洗刷了我對幸福的憧憬。這時候河面上吹來一陣寒風(fēng)，我禁不住打了幾個寒顫。如今雖然50多年過去了，童年時的苦難陰影常成為我雋永的回憶。由衷地感覺到改革開放后，祖國日新月異的變化，讓以前那種飽經(jīng)滄桑的日子成為歷史。（本文系水緣文學(xué)（ID：sywxwk）原創(chuàng)首發(fā)，作者：吳賢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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