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聽得仔細。真的是下雨，急切的雨聲。

下雨的好處，讓人睡到八點鐘，還不想起床。

在廣州聽不到雨聲的時候，每當睡眠不那么踏實，或者睡晚了，擔心睡眠不好，便整夜放QQ音樂中的雨聲，伴著雨聲入睡。

真的雨聲，把平日里特喧鬧的鳥聲擠跑了。

在這個小區(qū)住了快二十年了。雖然住在六樓，鳥聲比一樓的聲音還大。

我們的住房，緊靠著原來的機務段（火車停放與檢修的單位）一邊。

窗外日日傳來的不是汽笛聲，就是嘰嘰喳喳的鳥聲。

我們是鐵路人。入路后，就伴隨著汽笛聲。

如果耳旁聽不到汽笛聲，反倒心有若失。

汽笛聲，白天聽與晚上聽，上班聽與休班聽，干活聽與睡覺聽，是不一樣的。

剛搬到這個小區(qū)，晚上睡覺，還是會被汽笛聲打擾。

這機務段的汽笛，經(jīng)常會深夜拉得毫無規(guī)律與節(jié)制，甚至拉得無法無天。

我是行車出身，懂得《技規(guī)》汽笛鳴笛聲的信號意義。

不知道，是不是機車會不會檢修時，有大車可以隨便試拉汽笛這一項。

入住小區(qū)時，為了防止汽笛聲打擾，專門裝了兩層玻璃窗。

入住小區(qū)那段時間，機務段還有蒸汽機。那蒸汽機的汽笛與內(nèi)燃機及電力機車的笛聲比起來，那野蠻與文明的區(qū)別。

遙想當年，第一次在花橋火車站去看火車。

那時，母親在修湘黔鐵路的92013黔陽指揮部工作。指揮部設在花橋公社。

我與姐姐與妹妹，還有表哥表妹等，在鐵路開通后不久，專門跑到花橋站去看火車。

我們周圍，還集結(jié)了好多看火車的大人與孩子。

此前，我在母親辦公室里見到一幅畫。

這畫是一位喜歡畫國畫的同事畫的。一幅題為《火車開進山鄉(xiāng)來》的畫。

這畫不知是臨摹的，還是創(chuàng)作的。一列火車從云遮霧蓋的崇山峻嶺中吞云吐霧的走來，特別打眼的就是作為畫面主體的蒸汽機車。

我們這幫孩子，真的第一次見到火車，不再是畫面與電視上的火車，那心情別提有興奮。

大家奔來跑去，前前后后圍著機車頭看來看去，恨不得把整個火車，全部畫一樣的畫到心間。

不記得是不是司機曾經(jīng)拉過汽笛，讓我們離開。

最后是機車“樸”的一下，猛然放氣，鋪天蓋地的蒸汽，把我們這幫孩子嚇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回頭再看那戴著帽檐很長的專門的機務帽子，還有火車司機胸前印有“廣局”字樣的工作服，那個時候，心中就埋下了當火車司機的種子。

后來招工，我選擇鐵路工作，就是沖著火車頭與汽笛聲，當然還有機務的長檐帽與工作服上的“廣局”兩個字，想去當火車司機的。

想不到，干了鐵路二十多年后，住在了機務段邊上，專門來聽汽笛聲。

鐵路人都知道，機務段的火車司機是惹不得的。

特別是這幫機務段火車頭上的“老革命”，領導要是得罪了他們，犯起渾來，哪怕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那汽笛拉的比架子鼓還架子鼓。

我們鐵路人，管這機務段的人，叫做機老大。

有句話叫做，火車跑得快，全靠機車帶。

鐵路人的上上下下，都不敢隨意得罪機老大的。

入住小區(qū)后，晚上睡覺時，我瞌睡大，還好。夫人不行，經(jīng)常被汽笛打擾。

如今，已經(jīng)在這個小區(qū)快入住二十年了。

習慣了機務段的汽笛聲后，可以讓笛聲伴我入眠。沒了火車的笛聲，反而睡得不那么踏實了。

這下好了，因為帶孫女，不過在廣州與懷化這么的跑幾回，這機務段不知不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搬走了。

汽笛聲徹底的沒了。

沒了汽笛的伴隨，反而睡覺覺得少了什么。

今天清晨聽到真切的雨聲。

這么純粹的雨聲，越聽得仔細，反而越讓人懷念起遠去的汽笛聲，懷念內(nèi)燃機與電力機車的笛聲。

2023年5月10日星期三上午8點 清樂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