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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是漢景帝治下平平無奇的一天。

然而對詩經(jīng)博士轅固生而言，這卻是他此后余生中最漫長的一天。

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一頭野豬正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哼哼聲，那畜生用鼻子拱了拱地面，又斜斜地瞄了轅固生一眼，忽然扭過頭去，沿著獸圈輕快地小跑了起來。

汗液從轅固生的毛孔中涌出，淌過他早已不再年輕的面孔，沿著脖子向下一直滑落到衣裳里，風起時后背一片冰冷粘膩，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正在繞圈的畜生忽然停了下來，轅固生的寒顫似乎讓它感到了些許的不快，它轉過身來，沖著轅固生呲起了自己的獠牙。

巨大的壓迫感瞬間襲來，轅固生咽了口唾沫，這感覺似曾相識。沒錯，剛才皇帝生母竇太后發(fā)怒時帶來的恐懼感，跟眼下自己所感受到的如出一轍。

轅固生有些后悔了，他對自己的處境本來是有一點心理準備的，畢竟竇太后在向他這個詩經(jīng)博士求問黃老之學的時候，他曾那般驕傲地說出“此家人言”的話。不過話說回來，他的回答卻也沒錯，西漢官學里確實沒有黃老之書，說它們是'家人言'——也就是諸子私家之言——合情合理。誰能想到竇太后真的會沖沖大怒，怒斥儒家之說乃是“司空城旦書”呢？

巨大的壓力讓許多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竄了出來，城旦，他想起來了，始皇焚書之時，若有人私藏儒家典籍，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便要被黥為城旦，也就是服勞役的苦力，正是歸司空管轄。把儒家之說斥為“司空城旦書”，莫非竇太后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嗎？呵，可惜當今陛下卻是個好皇帝。

想到這里，轅固生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鐵劍。這是皇帝送過來的寶劍，皇帝是個孝子，不敢悖逆太后盛怒下讓轅固生入圈擊彘的命令，可皇帝也是個仁君，他挑了把上好的利刃借給自己防身，劍柄上傳來的粗糙觸感讓轅固生多少感覺到了一絲暖意，原本繃緊到了極點的精神略略松弛了那么一線，于是他長出了一口氣。然而正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卻激怒了面前野豬，它高亢地嘶嚎了一聲，猛地低下頭，對準轅固生沖了過來。

在某個短暫的瞬間，轅固生的世界里一切都消失了。聲音、色彩、味道、太后、皇帝、諸子、百家、司空、城旦，一切的一切全都消失不見了。只有手里的這把鐵劍，依然昭顯著自己的存在，他胡亂地把鐵劍對著野豬來襲的方向伸了出去，然后聽天由命地閉上了眼。

巨大的力量通過劍身傳遞到了轅固生的手上，他腿一軟，斜斜地坐到了地上，手里的鐵劍更是早早地被他撒開。緊接著一陣駭人的嘶叫聲從身邊傳來，他睜開眼，看到一旁正在翻滾掙扎的野豬，那鐵劍從野豬頭頸的左側插了進去，隨著它又一次猛烈的掙扎，結結實實地跟地面磕了一下，又捅進去了三兩分，很快，那畜生便只剩下了干喘的氣力。

轅固生一擊刺豕、豕應手而倒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竇太后的耳中。這位失明多年的西漢太后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選擇了放過這位年逾古稀的詩經(jīng)博士。只是在她此后余生中，諸儒生博士“具官待問”，再不能更進一步。

轅固生生不逢時。

西漢之初，正是黃老之說風靡之際。所謂“黃老”，指的乃是黃帝與老子，其中老子是道家始祖，寫下的《道德經(jīng)》五千字洋洋灑灑，玄而又玄，構成道家的核心理論；而黃帝則是傳說中的上古帝王，道家之人偽托黃帝之名，成書數(shù)卷，廣為流傳，最后形成了“黃老”并列的道家學派。

《仿李公麟授經(jīng)圖》，明，絹本設色，縱24.8厘米，橫51.8厘米，現(xiàn)藏美國弗利爾美術館

漢初上至皇帝太后，下至功臣諸侯，每每皆以黃老之學為治國理政之要義，崇尚清凈無為，與民生息。劉邦在入關之初便盡廢秦法，僅與父老約法三章，化繁為簡；曹參為相之后，更是蕭規(guī)曹隨，以“無為”為執(zhí)政的第一要務，司馬遷盛贊他“清凈極言合道”，因此“天下俱稱其美”。等到文景之際，黃老之學儼然成為西漢官方思想，《史記》載：“帝及太子諸竇不得不讀黃帝、老子言，尊其術?！?/span>

其實在秦漢之際，這種假借黃帝名號寫出來的書還有很多?！稘h書·藝文志》中一共列出12類26種黃帝作品，其中不僅有道家的《黃帝四經(jīng)》，更有醫(yī)家的《黃帝內(nèi)經(jīng)》、陰陽家的《黃帝陰陽》、天文家的《黃帝雜子氣》、兵家的《黃帝》乃至房中術的《黃帝三王養(yǎng)陽方》，而其中影響最為廣泛的，還得算是道家搞出來的這“黃老之學”。

不過這黃老之學到底研究的是什么呢？

《老子騎牛圖》，北宋，晁補之，紙本水墨，縱 50.6厘米，橫20.4厘米，現(xiàn)藏臺北故宮博物院，描繪了老子騎牛出函谷關的典故

今天提及黃帝與老子，很多人的第一反應必然是“乘龍升天”“騎牛煉丹”，不過可惜的地方在于，這些都是后來道教發(fā)展過程中人們?yōu)檫@兩位始祖級人物賦予的刻板印象。在秦漢之際，黃老之學講的不是成仙得道、吐納修真，而是“無為而治”“因循而治”“以道生法”“以法治國”——簡單來說，這個學派認為天地間的萬物之源就是“道”，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既然“道”是產(chǎn)生萬物的源頭，那么也就自然在萬物出現(xiàn)之時便明確了其內(nèi)外性質(zhì)，所以在治理國家的時候，統(tǒng)治者不應該過多地進行干預，而是讓大家各盡其職，順其自然地去做事，也就是“無為而治”“因循而治”。

不過萬物這內(nèi)在事實為“形”，外在稱呼為“名”，偶然也會有形名不符的時候，那么此時就需要以法正之。所以你看，“無為而治”與“以法治國”這樣一對看上去就很矛盾的理念，竟然奇妙地被統(tǒng)一起來！

當然，有熟悉諸子百家的朋友看到這里，肯定也會大呼不解：為什么黃老之學中提到的這個“形”與“名”，跟法家申不害的“刑名之學”看上去如此相似？

原因其實非常簡單，“申子之學，本于黃老，而主刑名”——申不害的法家思想，本來就是從黃老之學中悟出的。而黃老學派又向來認為“生萬物”，所以再將法家的刑名思想吸收回來重新利用，那也是非常合理的。

道法融合，本來就是戰(zhàn)國后期的趨勢之一。法家過于強調(diào)“法”與“術”的實際操作，雖然在實踐過程中便于統(tǒng)治，但是在理論建設上未免就有些薄弱。而道家則恰恰相反，《老子》一書言簡意豐，經(jīng)過莊子等后學的繼承和發(fā)揚后，理論上已是十分豐富，所以道法融合之后，既有理論思想，又有統(tǒng)治權術。

《崆峒問道圖》（局部），北宋，楊世昌，絹本設色，縱28.2厘米，橫49.5厘米，現(xiàn)藏故宮博物院

實際上漢初的黃老學說不僅吸納了許多法家的思想，更是吸納了陰陽、儒、墨等各家之思想，太史公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曾經(jīng)專門就這一問題撰寫了一篇論文，題目就叫《論六家要旨》，被后世奉為漢初黃老政治思想的代表作之一，充分反映出黃老學說的兩大特點：一是能裝，只要承認“道生萬物”，就總能想到辦法把需要的內(nèi)容裝到“道”的框架下；二是事少，跟版本眾多、文獻廣博的儒家經(jīng)典比起來，黃老之說的核心文獻《老子》也不過只有五千字，《論六家要旨》更是千字短文。只要領會了其中精神，就能治國理政，正是“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

必須承認，漢初飽經(jīng)戰(zhàn)亂，早已是民生凋敝、不堪壓榨了，在一個將相出行都需要坐牛車的社會里，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休養(yǎng)生息更加重要。因此黃老之學強調(diào)言簡事少，推崇無為而治，理所當然地成了當時治國理政的最佳選擇。從高祖建國到武帝之初，漢朝已經(jīng)從百姓流離、滿目瘡痍的混沌濁世逐漸發(fā)展成了廩庾盡滿、物產(chǎn)豐饒的繁榮盛世?！稘h書·食貨志》記載，武帝初年時“京師之錢累百巨萬，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于外，腐敗不可食”，而黃老之學的缺點，也終于暴露了出來。

黃老之學的缺點，恰恰就是它的優(yōu)點。

黃老之學相關理論晦澀，難以解讀，僅僅一個基礎概念“道”字，便在《道德經(jīng)》中出現(xiàn)了數(shù)十次，而概念卻各有參差，眾說紛紜，這顯然不利于平穩(wěn)之世的思想統(tǒng)一。關鍵文本不僅難懂，還強調(diào)“事少而功多”，在文本數(shù)量上差了別人一大截——《漢書·藝文志》中有記載的有道37家，共計993篇文章，而儒家僅僅是治《春秋》的就有23家，文章948篇！

同時因為“無為”且“包容”，所以在黃老之學風靡朝堂的情況下，其他學說也蜂擁而起，蓬勃發(fā)展的各種思潮并沒有選擇主動融入黃老學派，卻是野心勃勃地試圖將其取而代之，其中對黃老學派威脅最大的，當然是儒家思想。

經(jīng)過數(shù)十年的休養(yǎng)生息之后，富強起來的不僅僅只有中央，還有地方。可在“因循”的理念下，君主對臣下的控制力卻極為薄弱。諸侯王自為法令，擬于天子；郡縣豪強尾大不掉、武斷鄉(xiāng)曲；北方匈奴橫行邊塞，虎視眈眈，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呼喚著“有為”。

那么，新的思想將來自何處呢？

漢武帝建元六年（前135），竇太后駕鶴西游。而昔日做膠東王時便“鄉(xiāng)儒術”的武帝于次年下詔，求治國方略。

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武帝即位之初曾廣招儒士，欲立明堂并巡狩封禪。然而在喜歡黃老之學的竇太后看來，這無疑是年輕皇帝的一次挑釁。因此她命人私下尋訪武帝身邊儒臣之“奸利事”，而后以“毋奏事太皇太后”這樣的罪名將御史大夫趙綰與郎中令王臧捉拿下獄，逼其自盡，讓武帝好好領略了一番“道法合一”的厲害之處。而現(xiàn)在，這位年輕的帝王要發(fā)起反擊了。

儒生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誰都看得出來，黃老之說的末日，已經(jīng)迫近了。

司馬遷曾經(jīng)在《史記》中總結過秦漢之際儒道兩家的關系，道是“世之學老子者則黜儒學，儒學亦黜老子”。在晦澀難懂的《道德經(jīng)》中，最為清晰醒目的，是對儒家最高道德標準——仁義——的瘋狂詆毀：

大道廢，有仁義；慧知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正臣。

絕圣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

《道德經(jīng)》，宋蘇轍解，明萬歷刻本，現(xiàn)藏中國國家圖書館

因此轅固生在竇太后向其垂問黃老之學時，以輕蔑的口吻說出“此家人之言”似乎也變得可以理解了：因為對儒家來說，黃老之學原本就是徹頭徹尾的異端。一旦得到機會，他們便要理所當然地發(fā)起反攻。

只不過最終在這場反攻中勝出的那個人，拿出來的是一套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新玩意：那便是“天人感應”的儒家思想。

提出這套思想的人名為董仲舒，他少治《公羊春秋》，于景帝時成為博士——算得上是轅固生的同事。在武帝下詔求治國方略之后，他上天人三策，聲稱自己從《公羊春秋》中領悟出了治國之道，這治國之道的核心便是“大一統(tǒng)”。《春秋》中記述數(shù)百年之天象變化，從這些變化中可以看出，天意與人事交相感應，若君主順天而行，則四時安泰；若逆天而行，則災異不斷。而之所以天人可以感應，是因為天乃萬物之祖，王者乃是上承天意而生的，因此才能溝通上天！所以天下必須要奉天子為一尊，若為一尊，除了“孔子之道”外，其他的學說就應該“皆絕其道，勿使并進”！

一語成讖！

后世學者在研究黃老之學的時候經(jīng)常會面臨一個令人費解的問題：既然漢代史料中曾反復出現(xiàn)過“黃老之學”“黃老之說”的字樣，那必然意味著除了《老子》以外，還應該存在托黃帝之名寫成的道家典籍，然而這典籍長成什么模樣，卻無人知曉！堂而皇之出現(xiàn)在《藝文志》里的《黃帝四經(jīng)》，顯然已經(jīng)是西漢時的一門顯學了，地位應該還在《老子》之上，可這《黃帝四經(jīng)》到底是一本什么樣的書呢？大家上窮碧落下黃泉，苦苦追尋而不得。后來有人推測，竇太后死后，當年曾被趙綰、王臧之事牽連的武帝舅舅田蚡出任宰相，這本《黃帝四經(jīng)》，肯定是在這個過程中慘遭毒手，以至失傳。

雖說這推測十分合理，然而許多謎團依舊縈繞在大家心頭，1973年，這個謎團終于被徹底揭開了。

這座墓的墓主大概下葬于文帝前元十二年（前168），彼時黃老之學正大行其道，陪葬《老子》，并不稀奇，稀奇的地方在于帛書共計一萬六千余字，其中《老子》被分成了《德》與《道》兩部分，抄錄在帛書最后，在它的前面，另有四篇文章，分別被命名為《經(jīng)法》《十大經(jīng)》《稱》和《道原》，什么文章會有這等資格，竟然能被抄錄于《老子》前面？答案呼之欲出。

一些學者很快斷定，這四篇文章便是傳說中的《黃帝四經(jīng)》。而隨著對這四篇文章的解讀逐漸深入，學者們的推測也被一一證實。長久以來籠罩在《黃帝四經(jīng)》身上的迷霧終于被徹底揭開，如果說《老子》記載的是黃老之說的理論源泉，那么《黃帝四經(jīng)》就是黃老之說中真正的屠龍之術。從治國之術到軍爭之道，從形名之說到理政之法，四篇內(nèi)容各有側重卻又相互聯(lián)系，在《老子》的理論基礎上勾勒出了一套完整的'黃老學說'體系。

《黃帝四經(jīng)》帛書（復制件），1973年長沙馬王堆漢墓出土，現(xiàn)藏中國國家版本館

原本名滿天下、統(tǒng)治西漢政壇數(shù)十年的《黃帝四經(jīng)》，在尊儒后的數(shù)年時間里悄然絕跡，從此再無蹤影。不幸中的萬幸在于，道家除黃老二人之外，另外還有一位大能，喚作莊子。

說來有趣，今天大家提到莊子，對他的印象往往是清凈無為，擅長養(yǎng)生?？赡闳羰羌氉x過《莊子》文本就能知道，這書中雖然有養(yǎng)生篇，但莊子本人卻并不以養(yǎng)生而聞名。太史公在《史記》中提起他時，說的是他“以詆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術”——換而言之，就是道家學派中向儒家發(fā)起進攻的“吹鼓手”。

本來按照莊子與儒家之間的緊張關系，哪怕儒家得勢后禁絕的道家之說只有一個，那也必然得讓莊子占上。可天下的事情就是這么巧，西漢末年有位莊遵先生在蜀地講學，推崇道家之說，精通養(yǎng)生之術，因此也被人稱為“莊子”。所以一來二去，兩位莊子的形象發(fā)生了混淆，莊子在外人眼中的形象由擅長口舌之爭、喜歡詆毀儒家的辯論能手變成了養(yǎng)生達人！若是莊周泉下有知，定然要再寫篇寓言，好好諷刺一下這事。

《夢蝶圖》，元，劉貫道，絹本設色，縱30厘米，橫65厘米，現(xiàn)藏美國王己遷先生懷云樓?！扒f周夢蝶”的典故出自《莊子·齊物論》，借莊子在自己夢中變成蝴蝶的故事，比喻人生如同夢境一般變幻無常

而與此同時，老子的形象也悄然發(fā)生了變化。在失去《黃帝四經(jīng)》的支撐以后，玄而又玄的《老子》也逐漸退出治國理政的角逐。幸運的地方在于，武帝雖然推崇儒家、摒棄黃老，但他對道家思想中的養(yǎng)生之道卻依然抱有濃厚的興趣，因此在皇帝的帶動之下，《老子》竟然煥發(fā)出了第二春，與《莊子》一起，成了養(yǎng)生之學。

《壬辰重改證呂太尉經(jīng)進莊子全解》，金刻本。西漢末年，有位莊遵先生在蜀地講學，推崇道家之說，精通養(yǎng)生之術，因此也被人稱為“莊子”。所以一來二去，兩位莊子的形象發(fā)生混淆，從此出現(xiàn)莊子清凈無為、擅長養(yǎng)生的固有印象

于是在昔日朝堂上攪動風云的“黃老”道家，最終轉換了賽道，變成養(yǎng)生修身的“老莊”道家。而隨著道家養(yǎng)生之學的逐漸興起，熱衷于推銷“長生之術”的神仙方士也開始試圖深挖老莊文本中的神仙之說，最終一個好好的“道家”，硬是變成了“道教”的雛形。

終南山下的老子銅像

曾經(jīng)與儒家爭鋒數(shù)百年的道家，最終日漸衰落，再不復漢初盛況。只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漢書·藝文志》中，道家依舊能在十家典籍里排行第二，僅次于儒家。而班固則在文中不無感慨地追溯了道家的本源：“蓋出于史官，歷記成敗存亡禍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執(zhí)本，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此君人南面之術也。”算是為道家在西漢的輝煌，做下一個小小的注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