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2月28日,國民黨在臺灣的查緝人員在查緝私煙時,用槍托毒打了一個賣煙的老婦,致使其受傷,加之槍走火,又打死了一無辜的市民,這引發(fā)了臺灣人民的反抗。市民們砸了煙酒專賣局,毆打國民黨到臺灣的官員,意欲奪取武器,與國民黨軍隊抗衡。臺北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二二八事變中,臺灣民眾正在焚燒臺灣專賣局的情景 這天,劉乙光得到了上邊的通報,立即對張學良幽禁地井上溫泉加強了防御,切斷了同外界的一切聯(lián)系。 張學良來到井上溫泉后,遠離大陸,鄭介民對其'管束'略有放松,允許其閱讀臺北《新生報》和隔日運到的南京《中央日報》、上海的《大公報》等。然而,由于'二二八事變'發(fā)生,劉乙光卡斷了張學良的信息來源,張學良不知道外界發(fā)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去問劉乙光和周圍的人,結果人人都對他保密。他只好悶悶不樂地回到屋里。 趙一荻見到張學良的不悅之情,安慰說:'看他們那副兇神樣子,連你打招呼都不理,你能從他們口里得到什么消息?算了,不知道更好。俗話說:耳不聽,心不煩'嘛。' 劉乙光之所以對張學良加強了'管束',是因為獲悉參與事變的吳克泰和一些有社會主義傾向的人,在這次事變中,想救出張學良和趙一獲。他們集合一些人,前往竹東山,派人探查井上溫泉的地形和警衛(wèi)情況。原來,蔣介石選中這里幽禁張學良是有道理的。 這里四面是崇山峻嶺,招待所臨頭前溪而矗立。這里與外界僅靠一條狹窄小路相通,谷地最窄之處是桃山隧道,只能通過一輛車。這樣的地勢,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劉乙光為防萬一,在事變一開始就把桃山隧道封閉得嚴嚴實實,使任何企圖救助張學良的人都無法入內。參與事變的吳克泰等人見此情景也就放棄了解救張學良的行動。 在'二二八事變'期間,劉乙光將手下的200名特務憲兵全副武裝起來,實行緊急狀態(tài),應付事變。事后,張學良和張嚴佛說: '今年2月,臺灣人鬧事,劉乙光也緊張起來,那幾天,他惡狠狠地盯住了我,好像要把我吃下去,話都不和我說了。他指揮憲兵特務不分晝夜,加倍警戒,如臨大敵。憲兵特務來回不停地在我房子周圍巡邏,并向室內窺伺動靜。夜深了,我還聽得到劉乙光同他的部下時而嘈雜喧嚷,緊急集合,時而又躡手躡腳地竊竊傳話??偠灾且环N應付非常事件的可怕現(xiàn)象。就在這個時候,劉乙光的部下和憲兵方面有人偷偷告訴我說,劉乙光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臺灣事變鬧到不可收拾的時候,為防止我越獄逃跑和臺灣人民把我劫走,他就采取緊急處置,把我和趙四小姐開槍打死,對上面報告則稱臺灣亂民前來劫獄所為。我實在不甘心。你不要以為我對你說鬼話,劉乙光的部下與憲兵有大部分人我都掌握得了,他們都會聽我的話。那幾天老盤算,如果劉乙光真要對我下毒手,我是引頸就戮呢?還是我先下手把劉乙光殺了?還是同歸于盡?這都是我所極不愿意的。我張學良就是這樣下場嗎?準備在混亂中把我打死。幸而臺灣事變幾天就平息了,否則,真難說我今天還能同你在這里見面 在'二二八事變'中,并上溫泉與外界斷絕音訊期間,糧食不夠吃,憲兵、特務連續(xù)5天吃山芋、蕃薯,趙一荻也和他們一樣吃,僅張學良有少量米吃。到3月4日,除了張學良每天中午可吃一頓米飯外,其他人一粒米也吃不到了。劉乙光的孩子、老婆餓得直罵娘。張學良把惟一的一頓米飯讓給劉乙光的孩子,和大家一樣吃起山芋、蕃薯來。張學良和大家熬到第9天,山下的軍隊才上山和劉乙光取得了聯(lián)系,送來了糧食等東西。這樣張學良和趙一荻才擺脫了困境。 在事變中,張學良的心情很苦悶。他后來對張嚴佛說:'現(xiàn)在就是明朝末年那個樣子,大勢已去,人心全失,政府官吏和官兵都是暮氣沉沉的,積習太厲害了,我看已經無可挽回。老百姓實在是太苦了。' '二二八事變'到第10天才漸漸平息下來。在第9天時,約有一連的兵力開到井上一帶。這時,劉乙光才松了一口氣,打開隧道關口。這場險些給張學良帶來殺身之禍的混亂結束了,井上溫泉又恢復了平靜。 這時,劉乙光對張學良和趙一荻的態(tài)度又有了很大的轉變,不像事變期間那樣冷酷無情了。當劉乙光主動來房內問這問那表示關心時,張學良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只'鷹犬',說:'劉隊長,這一次你本應該立大功的!' 劉乙光聽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支吾道:'這些天,形勢緊張,有不周之處,還望副座和四小姐包涵。' 趙一荻說:'劉隊長說哪里去了,這些天,多虧你關照了”她說完一轉身就走了。此時,張學良瞅了劉乙光一眼,從桌子上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劉乙光見張學良和趙一荻如此表情,真是尷尬已極,只好悄然退出門去。 1947年5月,一直為釋放張學良而奔走的莫德惠獲準到新竹井上溫泉探望張學良。這是莫德惠第二次來這里探望張學良。第一次是在這年3月初,他給張學良帶來大姐張冠英(字首芳)的親筆信。張學良讀信后深為感動,熱淚盈眶。他忘不了:當年母親去世時,他年僅10歲,而大姐僅長他5歲,卻親自照顧他和弟弟張學銘的日常生活。如今,他已是46歲,大姐還念念不忘幽禁在臺灣的弟弟。為此,張學良對大姐敬仰之情油然而升。他立即給大姐寫了回信,這是他身囚臺灣給大姐寫的第一封信。他在信中說: “.....,我數年來精神甚好,身體也還不壞,惟獨眼睛有點花了。那末,就是所謂過40歲才覺得老的道理吧!也許是這幾年來在菜油燈下看東西的關系..,我的一切請你們不用掛念,尤其是身體,我自己會照應我自己的。托爾斯泰在《戰(zhàn)爭與和平》上說過:只有混蛋才把身體弄壞呢(類似這樣話,文句我記不清了)。您送來的東西,現(xiàn)在謝謝您。我曉得您手頭并不松快,下次不用再帶東西了,留點錢給孩子們用吧。 此復并叩年禧 大弟良手奏 一獲附筆拜年” 莫德惠這次來探望張學良,兩人的談話內容集中在歷史方面。張學良表示了自己很想做一名歷史教授,在臺灣大學教授明史,也想在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做一名研究員,甚至他想有機會效仿朱熹和王陽明......張學良對莫德惠說:'我讀歷史所得的啟示,發(fā)覺世間最有權威的人,不足以治人?;蛘哒f,世間惟一可以治人者,惟學術而已矣。' 5月12日,張學良、莫德惠和趙一荻三個人在網球場橫網前照的合影沖印出來了。莫德惠望著三人合照,愛不釋手,請張學良題字。張學良欣然應允。趙一荻端來筆墨。于是,張學良揮毫在照片上寫:'網球作戲于臺灣井上溫泉柳老紀念',然后落款寫'毅庵卅六(民國)五、一二日'。 當莫德惠向張學良告辭時,張學良以'毅庵'署名賦詩相贈。這是一首五言絕句: 十載無多病,故人亦未疏。 余生烽火后,惟一愿讀書。 莫德惠在同張學良的接觸中,感到他完全變了,和以前的少帥相比,簡直是兩個不同的人,其思緒已完全沉浸于歷史和學術之中。莫德惠臨走時,張學良托他給大姐冠英捎去第二封回信。他在信中寫道: “首芳(字)大姐: 您的四月卅日的信和照片十張,附函兩封,俱已收到。孩子們都已婚嫁,姑老爺(即鮑育才)亦都不錯,聞之欣快。您已五十之人,亦可以了卻一樁心愿了。上次莫先生走時,我得寫幾十封信,把我寫得頭暈,所以給您的信寫得有些簡略,現(xiàn)在詳細說一點(以下是家事,略)......我現(xiàn)在想托您辦一件事,如果您去北平,您給我買一部好版大字的《明史》來。也許西安舊書鋪里有(南轅門街有兩個舊書店,很不錯),如果您買到,千萬用油紙包好,打箱或用他法,總之別叫它受濕,或污,或破了。我非常需要一部大字《明史》,我眼花了,開明版的《明史》我看起來太費力了。如果《明史》能在西安買得到,不一定要好版,大字就可以。我很需要,等著看,并且要在書上胡批胡寫,所以紙張不可要太破的,一碰就會破的。注意是《明史》,可不是《明史紀事本末》或《明紀》、《明鑒》等等。或者商務印書館百衲本的,中華書局四部備要版的,那都十分合用。 弟良手奏五月世日 四小姐附問候” 1947年10月初,南京保密局局長鄭介民、副局長毛人鳳找張嚴佛談話。鄭介民說:'張學良現(xiàn)在臺灣新竹井上溫泉,同劉乙光的關系搞不好,而劉乙光的老婆又有神經病,夫妻吵鬧。劉乙光已把她送到臺北市進醫(yī)院去了,他要求請一個月假,到醫(yī)院去照料病妻,以此休息之機,緩和同張學良之間的緊張空氣。你與王新衡過去和張學良還好,但王新衡現(xiàn)任上海站站長,不能抽身,所以打算讓你陪張學良住上個把月,并對張學良進行考察。'此時,身為保密局設計委員會主任的張嚴佛,實際是空頭主任,沒有事可做,想借此機會去臺灣看看,就答應了局長交給的任務。 鄭介民叫總務處處長成希超準備英國加利克香煙一巨聽、白蘭地酒一打以及其它食物,作為鄭介民和張嚴佛給張學良的禮物。翌日,張嚴佛坐飛機由上海飛抵臺北和劉乙光見了面,然后乘火車到了井上溫泉。 張嚴佛見到張學良,兩人就親熱地交談起來。在談到幽禁時,張學良對超過10年的期限表示極大的不滿。他當著趙一獲的面,向張嚴佛傾泄?jié)M腹幽怨。他談到了10年幽禁生活,受盡了劉乙光夫妻的百般凌辱和精神虐待,含冤抱屈無處申訴,無理可說。當天晚上,張學良與張嚴佛談到深夜,足有四五個小時。第二天早飯后,張嚴佛又到張學良屋里交談,張學良用毛筆在紙上寫下了夜里作的一首詩: 山居幽處境,舊雨引心寒, 輾轉眠不得,枕上淚難干。 詩的上款寫'嚴佛兄存念',下款寫'張學良敬贈'。張學良寫完后,把詩交給張嚴佛說:'你這次來算是難得,這首詩就留作紀念吧!' 張嚴佛在井上溫泉住了一個月,張學良和他談了幾次話。有一次,張學良說:'西安事變,為了制止內戰(zhàn),為了抗日,我沒有錯,我不該扣留委員長,判刑10年,無話可說。但10年期限已滿,如今抗戰(zhàn)勝利,日本人都投降了,還把我關下去這是什么法律?這樣對待我,無論如何是非法的。我心中不平,希望你回到南京把這些告訴鄭介民,就說我要求你轉達的。'張嚴佛說:'老戴(笠)、老宋(子文)當初都對我說:委員長希望你休息幾年,閉門修養(yǎng),研究學問,派劉乙光是保護你的,為了你的安全,不得不如此。你盡可以在屋子里看書,也可以到外面去散步、打球、游泳、釣魚,劉乙光不得限制你。'張學良說:'我相信老戴他們的話不應該是騙我的。但十多年來,劉乙光就把我張學良看作江洋大盜,惟恐我越獄逃跑,又怕我自殺,處處限制我。給我難堪,不管我受得了受不了,他要怎么干就怎么干,實在做得太過分了。' 李宗仁 有一次,張學良和張嚴佛談到剛到這里的情況。張學良和趙一荻一到臺北,陳儀就來了,陪他們到井上溫泉。陳儀是臺灣行政長官,對劉乙光說:'這幾間朝陽的房間光線和建筑都比較好,外面有寬闊的走廊,可供散步看書用,就讓他們兩人住,你們一家人住在背光的那幾間。'劉乙光對陳儀說的話表面上愉快地接受,心里卻恨得不得了。所以當陳儀走后,劉乙光立即變了卦,讓老婆、兒子強占了朝陽的房間。張學良和趙一荻只好忍氣吞聲住在陰面的房間里。 幾天后,陳儀又來井上溫泉看望張學良,見情景不對,叫來劉乙光,問是怎么回事?劉乙光答不出來。陳儀讓劉乙光立馬將住的房間倒出來,讓張學良和趙一獲搬進去住。 張學良對張嚴佛說:'陳儀是我父親的朋友,我父親向來敬重他。我認為他為人比較正派。我和四小姐初來時,陳儀給我們雇來兩名下女,照料生活??墒遣粌商?,她們就被劉乙光打發(fā)走了。令人氣憤的是,夫人(宋美齡)和親友送給我們的東西,常常被劉乙光夫婦克扣,有時干脆截留一半或全部被沒收。有時他們這么做讓我們看到了,仿佛沒事似的,毫不在乎。我們只好裝做不知道的樣子,怕因這些事和劉乙光夫婦鬧翻了,以后就更受罪了。' 這天晚飯,張學良請張嚴佛共餐。趙一荻在廚房親自動手做飯菜。他們三人圍桌而坐,邊吃邊談。張學良高興地說:'像今天這樣高興地吃飯,真是難得??!'張嚴佛笑著說:'這是為什么?'趙一荻說:'還不是你來了,劉乙光一家暫時離開了,我們也可以吃些天清爽飯了。'張學良說:'劉乙光一家在這兒,每天我們一起吃飯,他家六七口,大的十幾歲,小的一兩歲。在飯桌上,他們吵吵嚷嚷,你搶我奪,把飯桌弄得太臟了。我和四小姐這飯能吃好嗎?” 張嚴佛聽了張學良的話也不好說什么,因為他明白自己來這里的任務,是替劉乙光監(jiān)視張學良的。他只好勸張學良不要往心里去,要保重身體。張學良說:'我不把你當部下,你還有你的身份,算我們還是朋友吧,過去的事不過向你說說消消氣。' 1947年10月20日至11月1日,西北行轅主任張治中在解決新疆問題極度緊張工作之后,帶家屬到臺灣休假。在臺灣期間,他向臺北警備司令彭孟緝提出訪問張學良的要求。彭孟緝曾是張治中的學生和部屬,對這一要求很感為難,猶豫不決。 張治中因見張學良心切,便直截了當地說:'你不要擔心,委員長要是怪罪下來,一切責任由我承擔,決不會連累你的。' 彭孟緝聽罷,才勉強答應了張治中去訪問張學良的要求。 10月30日,張治中攜家屬到臺灣新竹市,隨來的有:他的夫人,四弟張文心,女兒張素我,兒子張一真及其妻子。張治中一行人下火車后,新竹市市長及黃國生先生前來迎接,請他們共進早餐,然后派專車送他們到井上溫泉。 汽車在山路上蜿蜒行駛了兩個小時。一路上,張治中與家屬看到這里風景秀美幽靜,山巒環(huán)抱,樹林蔥蘢。上午10時,汽車在一座大木橋前停下。司機說:'車不能向前走了。'原來,這已是公路的盡頭。張治中一行人下了汽車,走過大木橋,上了一個小山坡,看見一塊木牌,上面寫著'井上溫泉'四個大字。他們拾級而上,沿路警衛(wèi)森嚴。由于警備司令彭孟緝事前安排好了,所以警衛(wèi)們并不阻攔張治中一行。此時,張學良和趙一荻早已在院里迎接來訪的客人。 張治中一走進院門,就看見了張學良,叫道:'漢卿!' 張學良爽朗地迎上去說:'文白兄,真的是你來了!'于是兩人張開雙臂擁抱在一起。片刻,他們又分開,仔細地打量著對方。 '你比以前好像黑了,大西北的風沙夠厲害吧?'張學良問道。 '光是大自然的風沙倒不可怕,可怕的是......'張治中欲言又止,轉言道,'噢,你好像看上去還不錯。' '咱們一晃十年沒見了,最后一次見面,還是你當湖南主席的時候,那時是你忙我閑,這回是我閑你也閑。來,咱們到屋里慢慢說。' 此間,趙一荻也熱情地和張治中夫人、女兒說著話。她們也隨著進入客廳里。 在客廳里落座后,張治中凝視著張學良的面容,心里不由升起一股酸楚之感。自從1938年9月他在沅陵和張學良相見,至今已是10年了。時光飛逝,歲月無情。張學良的額上、臉上已經出現(xiàn)了好多皺紋;人瘦多了,也老多了,眼睛也變小了。 在交談中,張治中得知張學良的生活很有規(guī)律,每天多半時間用在讀書上,晚間還要做札記,因為眼睛使用過度疲勞,視力較以前差多了。 張治中問:'在這里還有什么親人?' 張學良答:'親人都在美國,這里只有四小姐陪伴我。'接著,他又高興地說,'我的兒子閭琳已經有了孩子,我已經做爺爺了!' 張學良說到這兒,讓趙一荻拿來小孫孫的照片,讓張治中夫婦看。這是一張閭琳全家照。趙一荻指著小孩說:'這是孫子巴比,抱著他的是兒媳陳淑貞,是陳濟棠的女兒。' 經過一陣家常話后,善解人意的趙一荻為讓張學良和張治中自由暢談,便對張治中夫人說:'讓他們談些別的,我?guī)銈兛纯催@里的風景去。'張夫人點頭應允,便和女兒、兒子、兒媳同趙一荻到外面游玩去了。 這時,客廳里只剩張學良和張治中兩個人,這對久別重逢的知己來說是十分難得的良機。他們待副官端來茶水后,吩咐不許任何人來打擾。 張治中側過身子一把拉住張學良的手說:'這里的人對你管束得挺嚴吶。' '文白兄,好眼力啊,你剛到這兒就看出來了。'張學良說著,端起茶幾上的茶碗,示意張治中喝茶:'不過,你的得意門生彭孟緝還算講師生情分,沒和你擺警備司令的架子,要什么委座的手諭......' '漢卿,你別說他了!'張治中擺了擺手,'我一點也不領他的情,要不是我拍胸脯激他,出事責任由我負,決不連累他,這個彭司令才不同意呢!''原來是這樣,這個彭孟緝......' '漢卿,咱們不談他了。'張治中轉過話題,'近來你到底過得怎樣?' 張學良剛要說話,不料那位倒茶水的副官進來'這是什么要事嗎?還要報告!'張學良不高興地說,副官自知無趣,走出屋門。 張治中問張學良:'聽說你早就不許他們叫你“副座、副司令了…。' '文白兄啊,你受騙了,這個副官是故意在你面前這樣叫的,你看他對'副座'多么尊重!'張學良生氣地說,'我現(xiàn)在是什么副座?干脆就是犯人嘛!' 這時,趙一荻走進客廳,笑著對張治中說:'我讓副官陪著張夫人他們到山上看看。中午了,我回來到廚房叫人準備午餐。' '你告訴廚房,中午飯菜都要照我平時教的方法做。'張學良叮囑說。 午飯后,趙一荻又陪張夫人等到外面游玩去了。張治中和張學良又繼續(xù)他們的談話。他們從家庭談到國家,從政治、軍事又講到國內國外......最后,張學良問張治中:'你說,我什么時候能恢復自由?'對這個問題,張治中確實無法回答。他半天沒有說什么。 '文白兄,你怎么不回答我?' '啊,這個,'張治中支吾說,'這個問題,我想你就別老是想它了。' '我為什么不想?'張學良不服氣地說,'抗日戰(zhàn)爭一爆發(fā),我就要求上戰(zhàn)場,可是委員長卻把我送到大后方;抗戰(zhàn)勝利了,軍政要員都爭著回南京,而我卻留在了大西南;現(xiàn)在中國人自己又打起自己來了,又把我送到這里,以后還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去?' '漢卿,你別失望嘛。我想,國共還會恢復和談的,這一天來了,國家就和平統(tǒng)一了,你自然就恢復自由了。' 張學良聽了這話,心情也平靜下來。他說:'我也盼著這一天早日到來,那時我還是回到東北老家去!' 張治中看到張學良像孩子似的興奮勁兒,不由暗暗叫苦:'漢卿啊,漢卿,你哪里知道蔣委員長已決心和共產黨打到底了。' '文白兄,我覺得自己受幽禁、受屈辱沒什么。只要國家不打內戰(zhàn),能統(tǒng)一,人民生活得幸福,我再受苦也值得。我張學良當年把東北軍帶到青天白日旗下,圖的就是這個,從沒有想到個人的榮華富貴?,F(xiàn)在,我的東北軍也瓦解了,我不再想重掌兵權了。我只托文白兄向委員長提出兩點要求:第一,我希望恢復自由,做一個老百姓,什么事也不做,哪里也不去,委員長在哪里,我就住在哪里;第二,我希望與劉乙光一家分開住,因為劉的家眷既吵又鬧,和他們在一起,生活十分不方便。我希望有一定的自由和清靜。'張學良拜托張治中,請宋美齡從旁協(xié)助,說服蔣介石應允他的兩點要求。 張治中向張學良保證,一定如實向蔣委員長轉達這兩點要求。這天,他們一直談到下午4時。這時,趙一荻陪張治中夫人及家屬出游回來了。 張治中見時間不早了,便向張學良表示:他們得下山了,還要趕乘晚6時的火車回臺北。臨別時,張學良把張治中拉到身邊,對張治中的長女張素我說:'給我們拍一張合影留紀念。'照像后,張學良又贈張治中一首詩: 不堪酒殘酬知已, 惟有清茗對此心。 這首情感真摯的詩句,使張治中感慨萬分。 張學良與趙一荻戀戀不舍地將張治中一家人送到車旁,張學良緊緊地握著張治中的雙手不放,他說:'這里沒人來看我,你這次來,實在使學良萬分興奮。銘感于內。從今一別,你我又不知何日再得相逢了。'兩人相對黯然,熱淚盈眶...... 張治中離臺后,飛到南京。他找機會見到了蔣介石,報告了看望張學良的情況,并轉達了張學良的兩點要求。蔣介石聽后,臉色一沉,以示不想再談這個話題。張治中見狀,只好告退,另找宋美齡幫助。 宋美齡聽張治中說完情況后,說:'唉,文白兄,我們對不起張漢卿?。?她說著咬了一下嘴唇又說,'張漢卿的要求,第一條,我看不容易做到,現(xiàn)在時機不成熟,不便提出。至于第二條要求,我一定想辦法盡快實現(xiàn)。' 這天晚上,蔣介石回到住所。宋美齡見忙碌一天的丈夫回來了,滿面春風地迎上去替他摘下手套,脫下戎裝。然后從侍從手中接過長衫,為他穿上。她見丈夫的情緒挺好,便把張治中來找她的意思說了。她說:'我們對不起漢卿??!我覺得漢卿的第二條要求,是不是就答應····..' 蔣介石聽夫人說到這,不由抬起手托住下巴,昧起眼睛,使人看不出是笑還是怒。但是,和蔣介石朝夕相處的宋美齡知道,丈夫已同意了她的建議。于是,宋美齡吩咐副官立即按委員長的意思去辦。 蔣介石叫住副官,說:'我再補充一條:以后非經我親自批準,任何人不得面見張學良。' 1949年1月,蔣介石下野,李宗仁代理總統(tǒng)后,立刻給參謀總長顧祝同下令:釋放張學良和楊虎城。同時派程思遠為代總統(tǒng)代表專程去臺灣找陳誠商量釋放張學良一事。 蔣介石為了不讓李宗仁知道張學良的幽禁地,就把張送到高雄壽山要塞躲藏起來。為了保密,蔣介石甚至不讓一個憲兵跟隨。 蔣介石坐兵艦在高雄登岸,住在要塞司令部內,立即召見劉乙光。劉乙光進屋后,見蔣介石把腳放在桌子上,不知是福是禍。蔣介石向劉乙光問了張學良的情況后,表示滿意,然后叫來侍衛(wèi)通知情報局發(fā)給特務隊一萬元。在當時,黃金一兩值二三百元,一萬元相當三百兩黃金啊!劉乙光回去后,對熊仲青隊副說了蔣總統(tǒng)的獎賞。最后,劉乙光向全體特務隊員轉達了蔣介石的問候:'你們辛苦了。' 程思遠到臺灣后,向陳誠說明來意,結果被幽禁張學良的人以此事一向歸軍統(tǒng)局管理,只聽命于蔣介石一人,別人無權過問為理由予以拒絕。對此,李宗仁代總統(tǒng)也無可奈何。 這年9月,楊虎城全家被殺害。熊仲青隊副說:'好慘啊,用刀殺了,白布一包埋了。' 當時,四川局勢混亂,車塞人逃。特務們對楊虎城之死閉口不談,所以張學良不知此事。后不久,張學良從其海外親友來信中方得知楊虎城死訊。 由于時局紊亂,劉乙光對張學良的管束也更嚴了。張學良與劉乙光為了一些行動限制和信件檢扣的事產生了矛盾。保密局得知張學良與劉乙光之間的矛盾后,考慮到張的地位,委派了局內一個軍校六期的副處長王愷運來到張學良處,暫代劉乙光工作。對外,他們聲稱劉乙光去陽明山聯(lián)戰(zhàn)班受訓,以此緩和張學良的情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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