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散文】劉慧言 | 綏芬河散記

興凱湖文化在線 2023-02-26 發(fā)布于黑龍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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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檔案

劉慧言，多年中學語文教師，密山商業(yè)局退休干部，現定居海南。報刊專欄撰稿人，省電臺特約評論員，主辦《劉老師語文工作室》，《語言思維章法訓練教程》一書作者。

綏芬河散記

文/劉慧言（黑龍江密山）

因為要在10月初趕到沈陽參加親屬女兒的婚禮，我們一行在9月30日便到了綏芬河市，因為臨近十一，臥鋪票很難買，我們是在這里買到去沈陽臥鋪票的。為了在這里逛一逛，所以提前到了兩天。

綏芬河市是個不大的風光秀麗的邊境小城，位于黑龍江的東南部，它的東面與俄羅斯遠東濱海邊疆區(qū)接壤，通過綏芬河口岸，經由俄羅斯的弗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納霍德卡等海港，陸海聯(lián)運貨物可直達日本、韓國、美國、南亞等國家和地區(qū)，是目前中國通往日本海最大的陸路口岸。

綏芬河口岸已有百年的歷史，地理位置優(yōu)越，處在東北亞經濟圈的中心地帶，同時也是承接我國振興東北和俄羅斯開發(fā)遠東兩大戰(zhàn)略的重要節(jié)點城市，被譽為是連接東北亞和走向亞太地區(qū)的“黃金通道”。

綏芬河市的轄區(qū)面積只有460平方公里，下轄兩個鎮(zhèn)，全市人口僅21萬，市內人口只有5.2萬人，是全國最小的城市之一。別看它小，它的好多鮮為人知的故事在中國近代史上都要書寫一筆的。

一、一座火車拉來的城市

綏芬河市是由河流而命名的城市?！敖椃摇睘闈M語，是“錐子”的意思。綏芬河系小溪性河流，穿山越嶺，蜿蜒跌宕，水流落差很大，彎曲迂回處眾多，河床彎曲突出的部分猶如“錐子”，故滿族人稱之為“綏芬河”。1897年，沙皇俄國修建的中東鐵路，就是沿著這條綏芬河河谷進入中國境內的，由俄羅斯的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起到綏芬河正好是第五站，史稱“五站”即綏芬河站。這座不大的邊境小城，號稱是“火車拉來的城市”，與火車結下了不結之緣。它因火車而誕生，因火車而發(fā)展，而火車而繁榮?；疖嚴@座邊境小城蹣跚走過了百年滄桑的歷史。所以這座城市與“火車”有著獨特的淵源。

說起火車與這座城市的淵源還要追溯到110多年前的1896年（光緒二十二年）。當時的清王朝腐朽沒落，沙皇俄國一直虎視眈眈地覬覦我國東北地區(qū)豐富的資源，企圖奪取遠東地區(qū)的霸權，進而進行經濟侵略和政治入侵。他們通過威脅、利誘等卑鄙手段，脅迫清政府簽訂了《中俄密約》等一系列不平等條約，沙皇俄國從而攫取了在中國東北修建中東鐵路的諸多特權。中東鐵路由“干線和支線”構成了一個巨大的“丁”字形，縱貫黑吉遼三省。它西起我國的滿洲里，向東一線貫通，直插邊境綏芬河，中間經過海拉爾、扎蘭屯、昂昂溪、齊齊哈爾，哈爾濱。鐵路的西端與俄國的赤塔接軌，東端與俄國的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接軌，橫貫當時的黑龍江、吉林兩省，這條干線史稱“北滿鐵路”。支線以哈爾濱為起點，一路向南，經長春、沈陽直達旅順口。縱橫吉林、遼寧兩省，史稱“南滿鐵路”。干線和支線共2437公里，這個巨大的“丁”字形鐵路，像一個十字架牢牢地掐住東北地區(qū)的脖子，遏制住了東北地區(qū)的咽喉。這就是聞名的“中東鐵路”。

在修建綏芬河路段的時候，按著當時俄國工程師的設計，是沿著“綏芬河”的河流邊上來修建鐵路和車站的。但在勘察時發(fā)現這里的地質結構復雜，于是將地址選在距這里向北50公里的地方，即現在的綏芬河火車站。1903年鐵路全線貫通，綏芬河這個原本偏僻、閉塞、落后的小山村成了“哈綏鐵路”（哈爾濱——綏芬河）的終點站而嶄露頭角，它的名字開始為世人所知曉。隨著鐵路和邊境口岸的開通，這個僻靜的小山村開始熱鬧起來，快速膨脹和崛起，邊境貿易如火如荼，綏芬河爆炸式的成為邊境貿易的黃金通道和集散地，一時間商賈云集，貿旅興盛，街頭巷尾，熙熙攘攘，人頭攢動，被冠以“國際商都”的美譽。俄羅斯人、美國人、日本人、英國人等十幾個國家在這里建立了商務代辦處，各個國家的國旗飄揚在這個四面環(huán)山的小鎮(zhèn)。這里也因此被冠以“旗鎮(zhèn)”和“國際商都”的美譽。

綏芬河這座邊境小城因火車而誕生，因火車而成長，因火車而繁榮，所以世人說，這是一座用火車拉來的城市。

二、美麗天使——葛麗婭

提起美麗少女葛麗婭，在綏芬河這座小城可以說家喻戶曉，婦孺皆知，

半個多世紀以來綏芬河人仍以無限敬仰的心情述說著這位美麗少女的善良、聰慧和勇敢。葛麗婭是中俄混血兒，她的母親是俄羅斯人，俄語名叫列娃德涅依·非克拉·列奧奇耶娃，昵稱：菲涅。

1906年6月26日生于烏克蘭基耶夫區(qū)瓦杰里過夫縣奧焦拉諾耶村；葛麗婭的父親是中國人，叫張煥新，俄語名：杜別耶夫·瓦西里·毛伊謝維奇，昵稱：瓦夏。1898年8月生于山東省掖縣（現山東省萊州市）呂村。

1922年這對年輕人在芬河市的教堂里相識，相同的境遇，相互的愛慕，共同的理想使兩個年輕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進而成為戀人，同年10月22日這兩個來自不同國家的情侶在綏芬河協(xié)達亞·尼古拉教堂舉行了婚禮，在斯闊沃茲那亞街（即現在的青云路）一座俄式民居安了家。菲涅隨夫姓，取名：張·菲克拉·列奧奇耶娃。葛麗婭是他們唯一的女孩。她天生麗質，善良聰慧，高挑的身材，白皙的面容，美麗的大眼睛----，可能是上帝的眷顧，混血兒獨特的優(yōu)勢似乎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她在綏芬河俄羅斯僑民學校里讀書，各科成績都很優(yōu)秀，尤其極富語言天賦，日語、俄語、漢語都講得流暢自如。善良、溫和、寬容的天性，使她與這里各國的小朋友相處的十分融洽，她自然成為了小朋友們的親密伙伴和核心人物，享有很好的口碑和較高的美譽度。

勤奮的學習，家庭的影響，殘酷的現實，使葛麗婭過早的成熟了。她曾經借用一首曲子填詞創(chuàng)作了一首名叫《孤獨的白樺樹》歌曲。歌詞是：

我那凋零的白樺樹，

最霜冷的白樺樹，

在凄冷寒風中，

是否能頂住殘酷？

我就是那棵白樺樹，

緊緊擁抱白樺樹。

牧女已經孤獨，

卻全力保住綠服-----

從這首歌詞中可以窺測到這位少女的思索、憂傷和信念，她已開始關注嚴酷的社會問題了，似乎已預感到了即將發(fā)生的重大事變，表明她已有了一定的思想準備，說明她的思想已經比較的成熟了。

1945年8月的一個事件改變了這個17歲少女的命運。這一年的8月15日本天皇發(fā)布投降詔書，但是駐守在綏芬河天長山要塞里的日軍拒不投降。他們將當地的老百姓驅趕到要塞里，作為人體盾牌，繼續(xù)負隅頑抗。關于如何攻打要塞，當時蘇軍指揮部里產生了分歧意見，一種意見主張用重炮摧毀工事，徹底殲滅日軍；另一種意見反對使用重炮轟擊，認為這樣會傷及無辜百姓，主張采用談判的方式，勸其投降，既消滅日軍又解救了百姓。最后蘇軍選擇了后者。這就需要選擇一位既懂俄語又懂日語的翻譯人員。17歲的葛麗婭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聽到這個消息，葛麗婭的母親奧奇耶娃驚恐萬分，失魂落魄，將女兒攬在懷里，哭成了淚人，她知道迎接女兒的將是怎樣的不測和兇險。葛麗婭一開始也很恐懼，她畢竟還是一個孩子，當她權衡利弊之后，她還是堅定地去了。葛麗婭隨著蘇軍的一個談判小分隊出發(fā)了，他們穿過崎嶇的羊腸小路，越過滿是荊棘的山坡，到了日軍要塞的近前，日軍只準葛麗婭一人進去，其余的人只準在原地等候。這位年輕的少女只身進入了虎狼之穴，從此沒了音信。蘇軍見談判無果，最后用喀秋莎火箭炮攻克了要塞，隨著驚天動地的炮聲，日軍要塞灰飛煙滅，尸橫遍野。硝煙還未散盡，葛麗婭的親人、綏芬河市民及蘇軍不約而同地從四面八方奔向被炸毀的廢墟、周圍的山坡，呼喚著，尋找著----，都沒有她的任何信息。多年來，葛麗婭的家人始終沒有放棄尋找，他們向蘇軍司令部、甚至向蘇共中央寫信，但都沒有她的確切消息。多年之后，人們在綏芬河公安局的一份塵封的歷史檔案中找到了答案：她在上天長山要塞勸降后，被日軍殺害了。她是為了解救老百姓而犧牲的。

綏芬河清涼的河水在靜靜地流淌，轉眼70多年過去了，葛麗婭的父母先后在1980年和1993年去世，分別以82歲和87歲的高齡走完了坎坷的人生旅途，他們是帶著無限的牽掛和眷戀到了那個世界的。綏芬河這座美麗的邊境小城也在悄然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人們對葛麗婭的懷念和敬仰并沒有因為歲月的流失而淡漠和蒼白。這座北方城市仍以北方人特有的淳樸和執(zhí)著，一如既往的以各種方式執(zhí)著地紀念著這位不凡的英雄少女。藝術家以葛麗婭為原型創(chuàng)造的“和平女神”雕像，巍峨地矗立在綏芬河市和平廣場，這里成為了這座城市的象征，是這座城市的魂！在綏芬河市北海公園的南側，將一條路命名為“葛麗婭路”。同時在2007年建立了“和平天使葛麗婭紀念館”。這座紀念館位于綏芬河市美麗北海的西岸，一片蒼翠的草坪上。它采用典型的俄羅斯的建筑風格，為二層小樓，白墻紅柱紅瓦，莊嚴肅穆，令人肅然起敬。

我們去參觀的那一天，天空浮動著低矮的陰云，不時飄落著蒙蒙雨絲，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水氣落到臉上，感到一絲涼意。我們踏著濕滑的地面，沿著泛著白蒙蒙水氣的湖邊，前往葛麗婭紀念館。在門口的一塊大牌子上面赫然寫著：“和平天使葛麗婭紀念館”幾個鮮紅的大字。這個紀念館設在二樓（一樓是綏芬河市博物館），這里生動地介紹了這位和平天使美麗短暫的一生。其中最引起我關注的是這里有一封俄羅斯聯(lián)邦總統(tǒng)普京的信。這是普京應綏芬河市民之約而寫的回信。信中對這位少女英勇的獻身精神給予了高度的贊揚。

俄羅斯聯(lián)邦總統(tǒng)普京給綏芬河市民的回信

親愛的中國朋友們：

我感謝你們這封熱情洋溢的來信和善良友好的倡議，我們再度證實，俄中兩國的戰(zhàn)略協(xié)作伙伴關系是建立在兩國人民相互理解和真誠友誼的基礎之上。

人類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遭受的巨大損失是無法彌補的，因此我們每個人都有義務將對著沉重考驗和對那些英勇獻身的英雄的哀思傳遞給子孫后代。為此而建立“友誼和平天使”紀念碑，來表彰這位翻譯姑娘為拯救世界和平居民的功績，這將受到后代人的敬意。

我建議，紀念碑上應刻上這樣一段話：“我們的友誼就是互相理解、信任、共同的價值觀和利益。我們將銘記過去，展望未來。”

致以崇高的敬意！

弗·普京

2007年5月14日

時間老人將葛麗婭永遠定格在美妙的17歲！她的美麗、善良、勇敢、大義將永遠銘刻在中俄兩國人民的記憶里-----。

三、綏芬河鐵路大白樓

大白樓，它位于綏芬河市梨樹街2號，處于火車站的北端，距火車站不足500米。這座在藍天白云下靜靜矗立的看似普通的建筑，卻有著可載入史冊的驚天動地的故事，它記載著中國近代史風云變幻的一個節(jié)點。

大白樓是由俄國一位著名設計師精心設計的典型俄式風格的建筑，坐東朝西，白墻黑瓦，為長方形的二層圍樓，正門進入后，直對樓中天井，兩側為樓梯，樓內外的檐柱及門窗雕飾精美，風格別致，俗稱“大白樓”。

大白樓始建于1903年，是中東鐵路的附屬建筑，最初是綏芬河鐵路交涉分局總理委員的官邸，后來成為俄國鐵路員工的宿舍，1945年后為蘇聯(lián)駐綏芬河鐵路專家的宿舍及辦公地，是中東鐵路建筑群之一。2009年這里作為中共六大和綏芬河紅色國際通道紀念館，中共秘密交通線紀念館，東北抗聯(lián)教導旅紀念館，以及中共六大研究中心，現為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大白樓已有百年歷史，它見證了中國近代的風云變幻。19世紀末20世紀初，這里以中東鐵路為依托，形成了一條中國直接和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蘇聯(lián)連接的紅色秘密交通線，對馬列主義在中國的傳播和中國共產黨的成立都起到了極為重要的作用。1922年，中國勞動組合書記部北方分部主任——羅章龍到東北考察工人運動時就曾沿著中東鐵路來到了綏芬河，入住大白樓，在這里印刷傳單，向工人發(fā)表演講；1924年秋冬之時，李大釗、羅章龍等人在參加共產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后，先后經綏芬河地下交通站回國，曾下榻在這里。1928年由于國內白色恐怖猖獗，形勢嚴峻，中共“六大”在蘇聯(lián)莫斯科召開，與會代表們在哈爾濱國際交通站的統(tǒng)一安排下，經綏芬河及滿洲里國際交通站赴蘇和回國的，其中，周恩來、羅章龍、鄧穎超、李立三、蔡暢等50多名代表先后分批經綏芬河回國，其中多人入境后入住大白樓。

大白樓盡管經歷了百年的血雨腥風，至今還保存完好。今天，大白樓廣場已經成為綏芬河市民休閑與健身的場所，四周高大的樹木靜靜地守護著它，也守護著歷史的記憶。這里成了游客的必來之地，在踏磨的略帶下凹的樓梯里漫步，在鋪著紅地毯的寬敞回廊里流連，腦海里翻騰著歷史的風云，眼前似乎又掠過了那個血雨腥風的昨天……

綏芬河，“八山一水一分田”。

這里的每座山、每條河、每塊田都珍藏著珍貴的記憶。這記憶里既有血淚也有悲壯，更有英勇與不凡！

2015.10.30

新書快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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