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今日頭條]游潔的隨筆《往事如夢不如煙》

黃石新東西 2023-02-25 發(fā)布于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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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夢不如煙

游潔

到底為什么？他們看不慣女性活得優(yōu)秀，甚至不允許她們掌控自己的外表和人生？

剛考上研究生的花季少女鄭靈華，怎么也想不到，僅因為她染了自己喜歡的粉色頭發(fā)而慘遭網(wǎng)暴：嘲諷、威脅、辱罵，無端的惡意向她襲來。毒舌們的口水卷起的惡浪一次次將她淹沒。終于導(dǎo)致患上憂郁癥的她，在今年春節(jié)大年初二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由此，我想起了我曾在黃石四中的一位女同學(xué)，那是一段上世紀(jì)70年代的往事。

一

林燕已有三天沒去上學(xué)了，每天蜷縮在床上，茶飯不思，默然流淚。原本清秀的瓜子臉，變成了清瘦。一雙如彎月般盈盈似笑的美目，此刻竟紅腫得像桃子。

林燕不是不想去上學(xué)，而是不敢去上學(xué)。她害怕聽到女生們那些譏諷的議論，害怕見到那些鄙夷的眼神，仿佛她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傷風(fēng)敗俗之事，可她真是天大的冤枉?。?nbsp;

事情要從三天前說起。

這個三天前，是指一九七二年，高中階段的某一天。高一班有個女生姓林名燕，身材苗條，細眉秀目，活潑開朗。她平素喜歡舞文弄墨，寫得一手好字，而且喜歡運動，打乒乓球，玩劍。這可能是受她哥哥的影響，她哥哥在一所中學(xué)當(dāng)語文教師，喜歡琴棋書畫，習(xí)武弄劍。

那一次，全校組織文藝匯演，各班級出節(jié)目。高二班推薦了林燕的劍舞，毛主席詩詞《蝶戀花.答李淑一》。

演出當(dāng)天，林燕穿了一套專門縫制的玫瑰紅的棉綢緊口衣褲，發(fā)辮高挽頭頂，雙手持劍，雙目如星，似神雕俠女，英氣逼人。

隨著優(yōu)美的音樂聲起，林燕翩翩起舞，雙劍翻飛，時而輕盈如燕，揮刀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紛崩。紅衣銀劍，劍隨身游，帶起衣袂翩躚……看得人眼花繚亂，熱血沸騰，贏得臺下一陣陣掌聲。

本以為演出成功的林燕會由此而聲名鵲起，一炮走紅。誰知演出結(jié)束后，回到教室，一臉興奮的林燕突然發(fā)現(xiàn)班里的氣氛有點不正常，女同學(xué)們看她的眼神有些怪異，林燕心想：“是臉上有什么臟東西嗎？”趕忙掏出化妝用的小鏡子照了照，沒什么呀？”林燕疑惑地望向大家，而眾女生無一理會，緘默不語，林燕的情緒一下跌落了下來。

當(dāng)晚，林燕找到同窗好友春芳打探究竟，春芳開始吞吞吐吐，不愿說破。但看著林燕哀哀求助的眼神，略一思忖，終于道出了實情。

林燕一聽，如遭了一悶棍，愣神了片刻，眼淚便奪眶而出……

其實在表演現(xiàn)場，同年級的女生就在私下議論開了。主要矛頭是針對她那一身棉綢的衣褲，舞動的時候時而飄逸，時而貼身，勾勒出胸部的線條十分凸顯，并且上下翻飛跳動時，乳房也像兩只活潑的小兔子，上竄下跳著。

這對于正值青春年少的女子而言，不是很自然的順理成章的事情嗎？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呢？

然而，這在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不僅是大驚小怪，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喲！

二

那個年代，我們女生都是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性別，盡量把自己打扮成中性之人，覺得那樣才是最美。

十七八歲，正是少女發(fā)育的黃金歲月，也是女生們最為苦惱的歲月。為了抹平發(fā)育的胸部，要穿最緊繃的內(nèi)衣。那時商店里賣的純棉白布做的文胸，上面有兩處突起的空間，跟胸部是比較吻合的。

那怎么行？！這樣穿上會突顯乳房。于是，買回后便自己動手加工。把突起的部分用線縫起來，縫成平面狀。有的女生，則干脆自己動手，買來棉布，裁剪成兩塊，自制小背心。在左邊腋下處，挖四個扣眼，釘上扣子。穿上后，胸前一馬平川，坦蕩如砥。典型的女漢子，“太平公主”。

最可憐的是那些發(fā)育良好的女生，緊繃的文胸勒得幾乎透不過氣來，但也只得忍著，否則，胸部過于飽滿，會引人側(cè)目而視，大有原罪之過，有勾引男性之嫌。

林燕那天表演時，因為動作力度較大，擔(dān)心文胸束縛影響到表演，便解除了武裝，誰知就此釀成了災(zāi)禍。

這就有點像舊時的女人裹足，裹得越緊，腳越是小便越美，最后生生裹成了三寸金蓮。而天足女人則會遭人嫌棄，是嫁不出去的。

記得我小的時候，祖母每晚邊搓洗著三寸金蓮，邊嘮叨著她裹足的經(jīng)歷。四歲就開始裹腳，盡管是長女，是父母的心頭肉，但裹腳卻沒得商量。且越是富貴人家對女子越是嚴(yán)苛。每晚痛得睡不著，只好橫躺在床上，把雙腳抬起放在墻壁上，受盡煎熬折磨。

又類似伊斯蘭教的女性，出門要裹上黑色的頭紗，穿黑色的長袍，不得拋頭露面，只露出一雙眼睛。

因為按伊斯蘭倫理道德，女性如果暴露曲線與美貌乃是一種邪惡的誘惑，易造成性犯罪。

這簡直就是歪理邪說，無稽之談！“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沒有臉，女人還活過什么勁？！尤其是那些花樣年華，花容月貌的女子。

常記夏天上學(xué)放學(xué)的路上，穿著單薄的襯衣，若迎面吹來一陣風(fēng)，我們女生會不約而同地趕緊把上衣的下擺往下攥緊，生怕風(fēng)吹來貼在了胸部，而顯山露水。

所以，林燕在舞臺上的一幕，無疑遭人非議，甚至是唾棄，仿佛是做了什么傷風(fēng)敗俗的丑事。

乳房，本是上天賜給女人的最美的禮物，是女人身體的精華和驕傲所在，是人類繁衍后代的寶庫。但在那個變態(tài)的年代，卻成為罪惡的、丑陋的累贅，真的是美丑顛覆，暴殄天物喲。

終于，惡夢已成歷史。今天，“做女人挺好”的廣告鋪天蓋地。各種美乳，豐胸的美容整形醫(yī)院遍地林立。那些衣著露出乳溝的穿著，半露酥胸的甚至是全裸女的肖像畫作，已司空見慣，熟視無睹，再也無人去質(zhì)疑，去褻瀆。

三

說到此，還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

那還是讀初中時，一次晚自習(xí)時班里排節(jié)目。排完后，還要把先前疊起來的桌椅板凳又重新歸位，并打掃教室，所以鬧到近十一點鐘才結(jié)束。

回家的路上，男女同學(xué)正說說笑笑地走著。突然，月光下看見對面來了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那婦人胖胖的，走得氣喘吁吁，男人干瘦，手中拿著一根又長又粗大棒子。大家頓時一愣，沒反應(yīng)過來。一位女同學(xué)突然一臉的憤懣，嘟噥了一句，離開人群，快步向一旁走去，那對夫婦也隨之緊跟其后?！肮?！”同學(xué)中暴發(fā)出了一陣哄然大笑。

原來，那位叫桃花的女生，是班里的美女之一，因為身材高挑，長相出眾，加之比我們大上兩歲，家里對她管束很嚴(yán)。

那晚，父母見她快半夜還未歸家，擔(dān)心她早戀，便上演了那一幕鬧劇，讓她在同學(xué)面前顏面掃地。

當(dāng)時男女同學(xué)之間，不要說談戀愛，即便是過從稍密，也會被詬病，被嘲諷的，誰還敢哪！當(dāng)然，也有個別互相有好感的，但也只是暗送秋波，眉來眼去罷了。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悲哀。像我們這一代人從小到大就沒有接受過生理衛(wèi)生知識的教育，其愚昧無知便是可想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