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父母在世時,女兒不管嫁得再遠,都會回娘家看看。因為父母在哪,家就在哪。在父母身邊,不管女兒多大,都可以做回孩子,可以向父母撒嬌,像小時候一樣快樂。 然而父母去世后,女兒回娘家的次數(shù)就少了。 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之間有著濃厚的血緣關(guān)系,應(yīng)該更加相親相愛,讓父母放心才對。為何父母去世后,女兒回娘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甚至很多女兒都不愿意再回娘家了呢? 七十多歲的趙奶奶說,父母去世前,她半個月就要回一次娘家。那時候交通不便利,她常常一個人走一個多小時的路回去。如今父母去世了,交通便利了,坐車十幾分鐘就能到,可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回娘家了。 而說起其中的原因,趙奶奶多次哽咽:不是不想回,是回不去了。 來自趙奶奶的自述我和老伴是親戚介紹認識的,從他家到我家,有六七公里那么遠。那時候,村里還沒有電動車、摩托車這種交通工具,我回娘家,都是走著回去。 我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我出嫁時,兩個哥哥已經(jīng)和我父母分家,單獨居住了。妹妹還沒有出嫁,我每次回娘家,妹妹都會做很多好吃的,我們一家四口坐在屋子里吃飯聊天。 我出嫁后,哥哥和嫂子說我嫁人了,就是大人了,不能總是像之前一樣,坐沒坐樣,吃沒吃樣,讓別人看到,會說我沒規(guī)矩。不過爸媽不在意這些,在他們眼里,不管我多大,都是孩子。 由于離娘家比較近,我每個月都會回娘家。妹妹出嫁時,我們家買了自行車,我回娘家的次數(shù)更頻繁了,隔三差五就回去一次。 爸媽上了年紀(jì),手里的地都分給兩個哥哥了,我爸會一些木工活,逢集時就挑著自己做的板凳,馬扎去街上賣,賺了錢就買些肉吃,或者攢起來,給我媽媽買新衣服。 那時候,種地是家里重要的收入來源,爸媽沒有地種,日子過得很清貧。我心疼爸媽,所以每次回去,都給他們帶吃的喝的。 我種的豆角結(jié)了一大片,就摘下來捆成團給爸媽送去,吃不完的豆角就曬成干豆角,冬天燴豬肉吃。我還種了紅薯、花生,辣椒,蒜苗,只要這些東西熟了,我留夠家里人吃的,剩下的都給爸媽送去。 爸媽吃不完,就分給兩個哥哥一些。爸媽經(jīng)??湮倚㈨?,我每次回娘家,總是帶很多東西給他們。不過他們也很愧疚,他們沒什么東西給我。 我讓爸媽別想太多,我們家的馬扎、還有盛東西的籃子都是他們親手做的,我覺得好用著呢! 后來我有了孩子,除了生孩子那年,孩子太小,回去不方便。孩子會走后,我就騎車帶著孩子回娘家。我父親好像知道我會回去,每次都搬著板凳,坐在門口等我。遠遠看到我騎車過來,就沖我招手。 我問我父親,他怎么知道那個人是我? 母親說,除了下雨天,父親都會搬著板凳坐在門口,等著我回來。有幾次他喊我的名字,發(fā)現(xiàn)不是我,還有點失落。 父親上了年紀(jì),更喜歡孩子。只要我?guī)Ш⒆踊厝?,他就將孩子抱在懷里,不知道怎么疼他才好?/p> 我四十歲那年,父親因病去世了。父親住院時,兒子替我陪在醫(yī)院陪夜,和父親聊天。父親去世時,兒子哭得很傷心,我很欣慰,父親沒白疼他。 父親去世后,母親上了年紀(jì),身體也不好,需要人照顧。我有兩個哥哥,父親走了,母親自然由他們兩家照顧。 父親在世時,他們和母親單獨住,我回去的時候想吃什么飯菜,父母都會做好等著我。不管我回去帶不帶東西,他們都高興。 可是自從母親跟著兩個哥哥生活后,我每次回娘家都要帶不少東西回去。我心里記掛母親,所以帶的東西都是給她用的。 一開始,兩個嫂子沒說什么。后來我再給母親買東西,兩個嫂子就抱怨我給母親買的東西太多了,家里的柜子都放不下了。有些衣服和吃的,母親用不到,扔在那都浪費了。 我知道,嫂子怪我只給母親帶東西,沒給他們帶。后來我再去,就給嫂子和侄子侄女帶許多東西。我家里條件一般,錢花在他們身上,給母親帶的東西就少了??墒俏夷茉趺崔k呢? 我要是不討好兩個嫂子,兩個嫂子當(dāng)著我的面就抱怨照顧母親有多累,說話很難聽,我走了,他們對母親更不好怎么辦?我只能討好她們,希望她們看在東西的份上,對俺娘好一點。 俺娘身體好的時候,總擔(dān)心我累著,我回去就不讓我干活。自從俺娘住在哥嫂家,我回去看望俺娘,嫂子就說她們累了,我是當(dāng)女兒的,雖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是俺娘生了我,我也要照顧俺娘。 他們不奢求我把俺娘接到婆家照顧,但是我每次回娘家,該做的事都要做到。她們不把我當(dāng)客人,我心里也應(yīng)該有數(shù),去了就多干活。 我為了母親能過得好一點,每次去的時候不僅買菜做飯,還幫嫂子掃院子,洗衣服。嫂子把俺娘的換洗衣服都堆起來,等著我回娘家時洗。 我每次回娘家,回去的時候都累得渾身疼。老伴勸我別去,或者少去,他看我這么累,心疼??晌乙残奶畚夷锇?,我不去,就擔(dān)心她過得不好,吃的不好,睡也睡不踏實。只有看到她,我才覺得踏實。 平時回娘家,花點錢雖然心疼,但心里能接受。我最怕過年的時候,大嫂子有三個孫子,二嫂子有兩個孫子,我回去要給她們壓歲錢。給的少了,兩個嫂子當(dāng)場就給我甩臉色。 我心里怎么可能不生氣呢?過年時,她們當(dāng)舅媽的,從來不給我家孫子壓歲錢。我每年給她們孫子壓歲錢,她們還嫌少,挑三揀四。 可我心里再氣也不能說,母親還需要她們照顧,我要是和她們翻臉了,以后見母親的面都難。我只能回去的路上哭,邊騎車邊告訴自己,母親百年之后,我就不回來了。 母親八十七歲那年癱瘓在床,吃喝都需要人照顧。兩個嫂子覺得俺娘是個累贅,當(dāng)著我的面就說:俺娘,你閨女來看你了。你說你活這么大年紀(jì)干嘛?我要是你,我就不活了,活了也是受罪。你現(xiàn)在孫子孫女都有了,外孫外孫女也都長大了,還有啥好掛心的?我們上有老下有小,我們伺候你,誰養(yǎng)我們?誰給我們錢?你就行行好,閨女也見到了,就早點走吧。 嫂子這番話,我聽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管父母年紀(jì)再大,我們身為子女,也不能勸老人閉眼啊。以前爹娘養(yǎng)活我們幾個孩子,吃了那么多苦,都沒舍得把我們送人,也沒嫌棄我們,現(xiàn)在他們老了,就被嫌棄了? 我知道照顧老人不容易,所以兩三天就回去一次,給母親整理房間,洗尿濕的床單被罩,減輕兩個嫂子的壓力??上蓚€嫂子還是不滿足,俺娘癱瘓在床不到半年,我兩個哥哥就找我哭訴,說兩個嫂子要和他們離婚,希望我把俺娘接到我家照顧。 我和妹妹商量,我們姊妹倆一家照顧一個月,妹妹同意了。但妹妹只照顧了一個月,后來該她照顧時,她不是去兒女家了,就是有事不能照顧。我照顧母親一年,婆婆去世時,我要料理婆婆的后事,大哥才把俺娘接回老家。 俺娘身體不好,沒撐過那年的冬天,就去世了。俺娘去世后,我覺得世上只有我們兄弟姐妹四個親人了,應(yīng)該常聯(lián)系,多來往才對。 可母親去世后,哥哥和嫂子就收拾東西去城里的兒子家了。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我們就打個電話,互相問候幾句,平時不聯(lián)系。 有兩年,哥嫂回老家過年,我們在一起吃了一頓飯,不過長時間不見,我們沒什么話可說。 前幾年,大哥身體不好,他兒子把他送到了養(yǎng)老院。我沒去過大哥住的城市,大哥也沒有手機,我們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 二哥和二嫂在城里買了房子,以后就在城里養(yǎng)老了。清明節(jié)他們也不回來,我每次回娘家,看著曾經(jīng)熱鬧的家一片荒涼,眼淚就止不住地流。 父母去世了,哥哥和嫂子都在外地安了家,我想回娘家也回不去了。 母親去世后我和妹妹來往過幾年。后來她去女兒家?guī)鈱O,我們見面的次數(shù)少了,有時候我們約好了,過年聚聚,但三次有兩次聚不成,感情慢慢就淡了。 如今,我們也不是不聯(lián)系,只是聯(lián)系的次數(shù)很少,偶爾打個電話,只是證明自己還有這個親人罷了。 母親去世那幾年,每到過年我都想哭,父母不在了,這個家就散了。如今我也想通了,父母在哪,家就在哪。父母不在了,子女就從親人變成了親戚,也許這就是現(xiàn)實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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