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說人類社會有三大兇險不祥之事:戰(zhàn)爭、瘟疫、饑荒,而三件事最終結(jié)果則是一致的——死亡。在剛剛過去的2022年,新冠疫情仍在演進中;俄烏戰(zhàn)爭膠著了近十個月;由前兩者引發(fā)的糧食供應危機也開始顯現(xiàn)。兇險自不必說,轉(zhuǎn)圜似乎還存余地,而無論人們?nèi)绾胃惺?、謀劃、應對,時光卻十分無情,瞬間就將2022年翻篇了。2023年,歲次癸卯。在外邦人的眼中,對這新的一年是否有著不同的情結(jié)或意義不甚了了,但卯年所對應的兔子物象于國人而言或有著與其他生肖不同的情愫。據(jù)說兔類在地球上已有千萬年的生存史,至于最初形態(tài)與演化過程卻也難明就里。在中國古代圖畫中,大量的兔子形象出現(xiàn)在漢代。如在漢畫像中就有不少兔子的形態(tài),且這些兔子又分為仙、凡兩界,形象大相異趣。凡界的兔子多出現(xiàn)在山林或狩獵圖畫之中,也有單獨成紋飾者。這些兔子以奔跑者為多,頗見野性之美。偶見坐臥姿態(tài)也彷佛有警覺之色。雕刻手法雖簡約,其神態(tài)似呼之欲出。至于仙界的兔子則有兩個特徵,一是雙肩生翼,一是有了擬人化的工作——杵藥。這兩個特徵或單獨呈現(xiàn),或兼而有之。長了雙翼的兔子顯然與凡界的同類有了不同,連奔跑起來似乎都有了一些神獸靈瑞的意思,四肢健碩如虎如豹,令人不容小覷。仙界的兔子一般稱為玉兔,其典型的司職便是杵藥,杵藥故事的源頭已頗難追尋。在漢畫像石中,西王母之側(cè)往往有玉兔杵藥的形象。其藥稱為『不死之藥』,但藥的使用和分發(fā)權力卻在西王母手中。如《淮南子》載:『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羿妻嫦娥竊之奔月,托身于月,是為蟾蜍,而為月精?!挥幸馑嫉氖?,原本服務于王母座前的玉兔怎的又陪伴嫦娥在月宮里杵藥了?記得小時候的年畫中往往有嫦娥奔月的題材,畫面中嫦娥飄然升月之際,懷中就抱有一只白兔,應該是隨著嫦娥一起由凡而仙的,有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意思??磥恚铝林心侵煌米拥某錾?,真有點仙凡莫辨了。在漢畫像石中,還有蟾蜍高捧藥臼,雙免搗藥的畫面,按《淮南子》的說法,嫦娥托身于月化作蟾蜍,而蟾蜍又如何在這里反主為賓,成了搗藥玉免的『小工』?或者此蟾蜍非彼蟾蜍耶? 上古神話口口相傳,刪損添加自在情理中,后來雖然有了文字傳錄,卻也難免取此舍彼、掛一而漏萬。倒是如今科學發(fā)達了,知道了月球上空空蕩蕩(也有一說,月球中空,而內(nèi)藏乾坤……),面陽時烤焦人(150℃),背陰時凍死鬼(零下180℃),哪里還有什么嫦娥玉兔廣寒宮,溫情的神話傳說被粉碎到尸骨無存! 座落于西安城南漢宣帝杜陵下的西安秦磚漢瓦博物館藏有幾件鎮(zhèn)館之寶,其中之一就有『蟾兔紋瓦當』。當面上蟾蜍作頂視,玉兔背生雙翼作側(cè)視,其間似有云氣繚繞,并起著充實畫面的作用,整個構圖隨圓形分布,極具裝飾意味,是漢代動物紋瓦當中不可多得的珍品。瓦當出自漢建章宮遺址,建章宮為漢武帝所造,位于上林苑內(nèi),規(guī)模宏大,宮室輦道、亭臺樓閣不可盡數(shù),當時即有千門萬戶的別稱。蟾蜍玉兔歷為月宮之象,所以瓦當或與宮內(nèi)祭月建筑相關。前未久,人以玉兔銜芝拓片相贈,說是宋代石刻遺跡,出自山東靈芝寺。畫面中玉兔口銜靈芝,上有皓月祥云,倒是契合出于靈芝寺之說,與漢代石刻中的玉兔相比,形象頗見世俗,卻也少了些神秘而藝術的氣息。檢索資料,始知山東確有靈芝寺,其在棗莊地區(qū)雪山域內(nèi)。此地舊屬滕縣,雪山則為薛山之訛傳。棗莊設有薛城區(qū),區(qū)內(nèi)有薛河,古稱薛水,源頭即在薛山之中。靈芝寺?lián)魇冀ㄓ跂|漢,兩千年來難免有損毀、重建的幾經(jīng)輪回,至今猶見規(guī)模,寺內(nèi)尚有宋、元、明諸代遺跡。玉兔銜芝拓片只是一個局部,至于出自何處建筑雕飾則不甚明了。 關于玉兔內(nèi)容的古代遺跡自是不少,比如在元代押印中,曾見十數(shù)種兔子肖形,其精神與漢畫像石一脈相承,在表現(xiàn)手法上既能體現(xiàn)出印章的金石韻致,又有一種新鮮活潑的俗世之美,至今看來猶覺清醇可愛。 因了癸卯新年在即,近時又題跋了幾件有關玉兔的拓片,便拉雜地亂彈一番?!赌咎m辭》道:『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人解『撲朔』為雄兔好動,『迷離』為雌兔好靜而迷眼。我上小學勤工儉學時是養(yǎng)過兔子的,當時觀察未細,真是雄雌難辨。如今說起嫦娥玉兔,卻也是仙凡難分、真幻莫辨,且以之祈年迎新罷。 2023年元月11~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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