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齡青年表姐29歲那年終于把自己給嫁出去了。
對象耿秋平雖是二婚,但頭婚的的女兒被前妻帶走,去千多公里外定居了。更重要的是,耿秋平條件非常不錯,父母剛五十出頭,每年能賺十多萬,家里還有棟拆遷得來的2000多平大的六層樓房。
耿秋平自己有臺大貨車,月入過萬。
人人都說表姐這是上輩子燒了高香。能在年近三十的大齡,以自己長相平平,學歷和能力基本上不存在戰(zhàn)斗力這資質,僅憑那點青春的尾巴,嫁入這樣的人家,絕對是沾了上一輩子的光。
耿秋平比表姐大五歲,個子不高,身材和脾氣一樣敦實。不知是不是因為長期曬太陽的原因,皮膚比一般人黑上好幾個色度。
耿秋平不是頭次結婚,但所有禮節(jié),從彩禮到婚紗照,再到結婚的形式,都是依照頭婚走的。
結婚那天,表姐白里透紅的臉和雪白的婚紗,與耿秋平黝黑的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細心的親友還發(fā)現,他們倆看對方的眼神,其實也是涇渭分明的。耿秋平看表姐的眼里,盛滿了寵溺與溫柔;表姐看耿秋平的眼里,卻狡黠多過情意。
上了年紀的人都說,夫妻只能這樣,才能夠長久。一個性子急點,另一個性子緩一點;一個胖一點,另一個瘦一點,才能相輔相成,天長地久。
我看著表姐那秀色可餐的臉,也覺得她一定會幸福的。
作為跟表姐一塊兒長大的小跟班,我是打心眼里希望她有個好歸宿。
十歲那年,表姐的親生母親受不了家里窮,帶著比她小三歲的妹妹,回云南老家去了。
舅舅忙于賺錢,只得把她扔給外公外婆帶。
可表姐這人愛玩,經常跟一幫小伙伴瘋到天黑才回家,外公外婆打也好罵也罷,都不見她改好。
最后,外公外婆害怕她出事,讓我舅帶上她一塊出去打工。我舅那時在廣東一油漆廠上班,哪能帶她呀,只得跟我媽說好話,請她帶著。
我媽一開始也不想帶,一是有著跟外公外婆相同的顧慮,二來也怕她帶壞我??晌揖讼ハ掠种皇_@么一個孩子在身邊了,真不管我媽也覺得過意不去。
最后,只得跟表姐約法三章,必須服我媽管,要不然的話就馬上把她送回去。
說來也奇怪,自從到我家來后,表姐像是換了一個人。不但每天一放學就回了家,還三下五除二寫完作業(yè),搶著幫我媽干家務,掃地洗菜洗碗,只要她能做的,都搶著做。
學習成績也沖到了班上中等,最后考上職高。
表姐在我家這一住,就一直住到她上完學,被學校對口分配到我舅所在的城市去上班。
那之后,表姐和我舅就只在過年時回家了,回的也是他們自己的家。
這些年來,替表姐保媒的有很多,但男方也非?,F實,聽說表姐這邊的情況后,害怕加重自己負擔,都不約而同地打起了退堂鼓。
現在好不容易遇上了大格局的耿秋平,我能不盼望她幸福嗎?
結婚后,應耿秋平的要求,表姐沒再去南方打工。
不但如此,耿秋平還找關系替我舅在市區(qū)找了份停車場當保安的工作。這樣,表姐徹底沒有了后顧之憂,踏踏實實地跟著耿秋平過起了日子。
表姐的肚子也非常爭氣,嫁過去不到一年,就替耿家生下了一個短胳膊短腿,但哭聲卻特別嘹亮的大胖小子。
耿家上下,尤其是表姐夫耿秋平,高興得嘴都咧到腦后跟去了。
孩子自打生下來后,一直由表姐的婆婆帶著。連半夜上起來替孩子沖奶粉換尿片,都是老人的事。偶爾孩子晚上鬧夜,老人支撐不住,才讓表姐搭把手。
正當所有人都為年幼時吃足了苦頭的表姐,有了這樣一個好歸宿感到欣慰時,危機卻悄悄降臨了。
耿秋平的大貨多數時間是在跑車的路上,表姐不上班也不用帶孩子,整天顯得無所事事。
偏偏她又是那種閑不住安靜不下的性格,漸漸地跟著家里租戶中同樣不上班的女人們在一塊,打起了牌。
這個情況被表姐夫知道后,好一頓罵。
挨了罵的表姐委屈透了,巴巴地跟耿秋平爭辯,說自己只是跟她們一起打點小牌,去的也都是附近的牌館,表姐夫管得也太嚴了。
可是,平時對表姐極盡寵溺之能事的耿秋平,這回破天荒沒再慣著她,斬釘截鐵地說,表姐可以不上班,也可以不帶孩子,但絕不能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去混。
一個“混”字,把表姐骨子里的拗勁全都激發(fā)了出來,她開始跟耿秋平對著干。
仿佛一夜之間,表姐又變回了當年在爺爺奶奶家的那模樣,耿秋平不讓她出去打牌,她偏去。
而且還每天一大早便出門,直到深夜才回家。
起初,表姐的公公婆婆還抱著不讓兒子兒媳婦吵架的心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后來,表姐實在太不像話了,每天晚上都得12點以后才回家,老人們勸阻無效后,忍無可忍地把事情告訴了耿秋平。
耿秋平車也沒心思跑了,直接趕回了家,二人大吵一架。
最后,還是我舅給他們出了個主意,讓表姐跟著耿秋平一塊兒去出車。這樣不但斷了表姐整日浪蕩的環(huán)境,耿秋平路上也有個伴。
可是,表姐跟著耿秋平在路上沒跑上二個月,家里孩子便出事了。高燒不退,上吐下瀉,必須住院,孩子奶奶累得筋疲力盡,站都站不起來。
表姐只得連夜坐火車趕了回來。
打那之后,耿秋平再也沒讓表姐跟過車。孩子痊愈后,表姐毫無懸念地過回了以前的生活,孩子不管,家里見不著人,僅只回家睡幾個小時。
而且,這一次,表姐捅的簍子更大了。
耿秋平原來一個村上,有個叫張賴子的男的,四十來歲,一輩子從沒干過正事,就靠著祖上的一點家產度日。
每天不是跟一幫狐朋狗友在歌廳嗨歌,就是跟一群二溜子在牌館打牌。
張賴子這人名是不好聽,但除了頭發(fā)不多之外,衣著服飾和鞋子,以及身上的配飾行頭,都比一般人精致。最要命的,他還長了一張超級能說會道的嘴,和一張無敵的厚臉皮。
待耿秋平聽見表姐和張賴子的風言風語時,表姐的公婆和表姐其實已經因為這事鬧得不可開交了。
只是善良的老人,沒跟兒子說罷了。
表姐和耿秋平這一次的吵架,完全已經不是上次的規(guī)模了。表姐夫耿秋平的一系列操作,更是充分詮釋了“女人狠,狠在嘴;男人狠,狠在心”這句話。
那天晚上,早有準備的耿秋平,悄悄摸進表姐和張賴子所在的地方,沖進門一腳就把他們玩牌的桌子踢翻了。
然后,一把揪過張賴子,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打。油頭猾腦,瘦猴般的張賴子哪是又黑又壯的耿秋平的對手。
不到一會兒,張賴子就被揍得像悶箱里的老鼠那樣,抱著頭亂竄。
被聞訊趕來的牌館老板拉開后,耿秋平抬手薅住表姐的頭發(fā),將她帶回了家。
大家都以為處于震怒狀態(tài)下的耿秋平,肯定會把表姐揍得皮開肉綻時,他卻非常克制地給我媽和我舅同時打來了電話,請求他們連夜過去。
我媽聽耿秋平電話里的聲音都在打顫,不敢耽擱,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叫上我哥開車直奔市里而去。
到那一看,只見耿秋平兩腿還在打顫,拿煙的手也發(fā)著抖。反過來,表姐則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仿佛已徹底不要臉也不要皮。
我舅梗著脖子追問我表姐,問她跟張賴子到底有沒有事。我媽也在旁邊小聲引導,讓表姐跟耿秋平道個歉,寫個保證,說以后再也不出去打牌了。
可表姐直直地杵在房中央,一言不發(fā)。
耿秋平心里最后的一絲期翼徹底破滅,當即提出讓我舅把表姐帶回家,擇日再商量離婚的事。
表姐依舊沒出聲。
我舅又急又氣,沖表姐臉上重重地甩了一耳光,轉而又跟耿秋平說好話,保證會做通表姐的工作,讓她收心回家好好過日子。
表姐聞言,奪門而出。
我舅到底還是心疼表姐,小時候表姐跟個野小子一樣瘋得沒了邊,他也沒動手打過她?,F在自己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打了她,他害怕她想不通,急忙追了上去。
我爸媽等耿秋平的情緒緩下來后,也勸他先將此事放一放,然后再做決定。
耿秋平把自己埋在一片煙霧中,半晌才開口說:“我如果能夠接受這種事,當初就不會離婚了?!?/p>
耿秋平跟我爸媽說,他跟他前妻當初就是因為作風問題離的婚。他跟前妻是在南方打工時認識的,在一起沒多久后,就跟他來了這邊。
結婚后,他拿出手中積蓄買了貨車,跟現在這樣,在家的日子很少。他前妻倒是不打牌,但卻特別喜歡出去旅游。平時在家時除了帶孩子就是抱著手機。
耿秋平直到偶爾看到她手機上的信息,才知道她原來根本不是去旅游,而是私會前男友了。
秒怒,要求離婚。
耿秋平不相信女兒是他的,前妻又不同意做生物學鑒定,女兒才讓前妻帶走了。
耿秋平跟前妻在一起總共六年,賺來的錢一分不少地都交給她。但離婚的時候,他們倆的銀行卡上,加起來沒超過一千塊。
只是,凡事都有兩面性。事情到了表姐這兒,完全就是另一個版本了。
表姐說,耿秋平待她根本就沒有人們看上去的這么好。結婚后不許她出去賺錢,但每月只給她兩千塊錢。
孩子沒生出來時,每月這點錢還勉強能維得下。但是,孩子生下來后,這點錢是壓根兒就不夠的。
因耿秋平多數時間是在開車中,表姐有事也不敢隨便打電話給他,只能發(fā)微信。
表姐發(fā)出去的微信,起初耿秋平還能回復一兩句,但轉錢的次數并不多。后來,干脆回復也少了,即使要給錢也是轉給孩子的奶奶,表姐要買什么,由她婆婆去買回來。
表姐說:“我的感覺是,他一直都在防備著我,沒把我當作一家人?!?/p>
聽她這樣說,我忍不住插了一嘴:“同樣是被他反對,你為什么不選擇出去上班賺錢?”
表姐不語。
半晌后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我打牌也能賺錢的呀。你以為誰都像你,有學歷又有能力,輕輕松松就能找到事做?”
我無奈地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后,一個字也不想再多說了。
耿秋平的想法其實也不難理解。俗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前妻就是因為守不住婚姻底線,才被他趕走的。
還卷走了他六年的積蓄。
有這樣經歷的人,不分男女,骨子里必定都被刻上了“嚴防死守”四個字。這是一個人受到了重大創(chuàng)傷后,必然會有的反應。
表姐當初選定他時就該知道,作為一個二婚男人,耿秋平身上不可能全無生活痕跡的。他的心思肯定會比常人重些,會防備多些。
他跟表姐這新的組合里,二人也必定有一段時間的磨合。表姐的頭開得很好,安分守己地隨公婆在家備孕養(yǎng)胎,還生了個人見人愛的胖小子。
但是,她卻錯過了最好的磨合期。在磨合中出現問題時,也沒有采取積極有效的方法,反而在被動消極的歧路上越滑越遠。
說到底,還是經營婚姻的能力差了點兒,又聽不進別人的勸說。到頭來,真應了“性格決定命運”這魔咒。
耿秋平大鬧牌館后不久,表姐終于醒悟過來,聽我媽的勸,在一家正規(guī)的外企找了份流水線上的工作。
工資不是很高,三千多的樣子。但好歹還算是活出了精氣神,沒再跟那些身上帶標簽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了。
耿秋平雖然還沒有改口同意不離婚,但回家后看到表姐下班后,會主動幫公婆做家務,也會帶兒子玩,終歸還是沒再把她往外趕。
我爸媽老暗自嘀咕,不知表姐跟那張賴子到底有沒有事。
我笑著跟他們說:“不管有沒有事,耿秋平心里的疙瘩都已經形成了。表姐想要把這疙瘩從他心里剔除,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還有可能,這疙瘩將永遠橫亙在他們中間?!?/p>
我媽當即給了我一記眼刀:“就你有能耐有遠見。”
其實,我們誰也不知道老天會發(fā)給自己一手怎樣的牌。真的勇士,是應該能在把好牌打錯后,還能有重新來過的勇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