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歌 林歌,80后,文學(xué)愛好者,旅游規(guī)劃師。行遍千山萬水,寫過四海八荒。新浪微博@林歌,公眾號:握刀聽雨堂 代表作:武俠系列《銀月洗劍傳奇》《刺世嫉邪賦》《鳳凰東南飛》《光明皇帝》,青春系列《南塘》《一場游戲》《一個地方,兩個姑娘》,兩京系列《長安古意》《東京夢華》,詩集《江湖故句》等,計1000萬字。 卷2:月闕卷 碎碎平安 藍玉棠再次回到了賭桌前。 莊家又開始在喊下注了。 藍玉棠本來想聽從李洛厭的吩咐,省著點兒用,慢慢玩的,可是,他掏錢的手突然頓了一下,將掏出的幾個銀毫往里一丟,然后,將整整一袋子銀毫又全部押了上去。 “砰”…… 銀毫相互撞擊發(fā)出的清脆聲響,帶著孤注一擲的激越。 圍觀的人,立刻發(fā)出一陣驚訝的尖叫,“哇——” 梧桐看著他,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你瘋了?” 那幾個討錢未遂的小弟,也是哇哇大叫:“老大?你瘋了?” 其他圍觀的賭客也齊聲道:“我看這小子八成是瘋了?!?/span> 唯有莊家面不改色,依然不緊不慢地道:“趕緊下注,買定離手?!?/span> 他看了看藍玉棠押在桌子上的錢袋,又朝著眾人掃視了一眼,見沒有人再跟注,便拿起骰子,在手里掂了掂,就要擲出。 藍玉棠卻突然將手伸到他面前,嘻嘻笑著道:“等一等,這次我想變個玩法,不如由小生來坐莊如何?” 莊家用一種“你確定”的眼神瞄了瞄他。 等看到藍玉棠堅定無比的表情之后,這才將骰子和骰鐘一起給他,然后雙手交叉抱著膀子,像是在看一個人即將走上刑場。 藍玉棠笑著拿起骰子,剛想擲出,卻又往旁邊一轉(zhuǎn)身,伸手拉住了等著看好戲的梧桐的小白手。 梧桐被藍玉棠這突然的舉動給嚇到了,瞪著眼,道:“干什么?想非禮我呀?” 眾人沒料到這位成熟而又嫵媚的半老徐娘,居然如此大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這般虎狼之詞話來。 他們一個個興奮得臉上的青春痘和汗珠一起跳動起來,沖著藍玉棠“呦呦”促狹地喊個不停。 藍玉棠手下那幾個小兄弟,甚至還一起鼓噪著拳頭加油助威,高喊著“來一個!來一個!來一個!” 藍玉棠有些尷尬,摸著后腦勺,像個初哥那樣沖著梧桐嘿嘿笑著,道:“記得有位江湖前輩說過,一個女人,只要笑起來好看,就一定能夠給別人和自己帶來好運氣。我看你是全場里面唯一一個女人,而且長得好像還不錯,笑起來運氣一定更好?!?/span> 梧桐沖著他呲了呲牙,嘿嘿。 藍玉棠攤開手掌,將骰子伸到他面前,道:“你信不信,只要你在這些骰子上吹口仙氣兒,不僅會讓我時來運轉(zhuǎn),說不定還能贏點兒錢,請你喝幾杯?!?/span> 梧桐居然沒有拒絕,水汪汪地大眼睛看著他,“真的嗎?” 然后,舌尖緊貼著紅艷艷的唇,從左角舔到右角,然后,在他伸過來的骰子上,吹了一下,吹氣如蘭。 藍玉棠像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有些飄飄然。 他雙手攏著這幾顆像是被神祗祝福過的骰子,重新在賭桌前坐了下來,嘩啦啦地搖著,沖著周圍那些躍躍欲試的賭客們喊了起來,像個術(shù)業(yè)有專攻的莊家那樣,道:“下注下注,買定離手。” 搖了一陣,便將幾粒骰子迎空一拋,丟進桌面上的骰鐘里。 然后,深吸了一口氣,一雙手便暗暗伸到桌子底下,防止剛剛那種臨時翻點的情形再次發(fā)生。 這次,如果有人膽敢再暗中搗鬼的話,他即使沒法制止,也要再把自己穩(wěn)操勝券的點子數(shù)給變回來。 幾粒骰子在骰鐘里跳了幾下,漸漸地慢下來,慢下,慢…… 唯有那粒決定大小的骰子還在不停地打著轉(zhuǎn)。 而且,越轉(zhuǎn)越快,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跡象。 怎么回事? 現(xiàn)在,即使是不懂武功的人,也知道有人在使用內(nèi)力在搗亂了。 究竟是誰? 藍玉棠很納悶,難道此間除了自己,還有其他的賭術(shù)和內(nèi)功高手。 他四周看了看,才發(fā)現(xiàn)其中的奧秘。 因為他發(fā)現(xiàn),那粒骰子每當(dāng)快要停下來的時候,坐在他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就會輕輕一彈手指,骰子便會繼續(xù)轉(zhuǎn)動起來。 這個中年男子五十歲上下的年紀(jì),面容清癯,精神矍鑠,像個內(nèi)家高手,可是再看他的穿著身著打扮,卻又有點兒像是手無縛雞之力、詩書傳家的士大夫模樣。 正所謂文人相輕,自命讀書人的藍玉棠從來不愿意跟同行打交道,所以,一直沒有注意到他。 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位中年書生居然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他為什么要針對自己,難道也是文人相輕的緣故? 想到這里,他便有些不服氣。 他那放在桌子底下的手,也跟著加勁。 然后,兩股強勁的力道相互接觸,一股腦地集合在那骰鐘里。 這下,所有的骰子都跳動起來。 圍觀的人大聲嚷嚷起來,“見鬼,真是見鬼了,有請西天如來佛祖?!?/span> 話音剛落,就見那些骰子仿佛已經(jīng)不堪重負,全部碎成了粉末。 眾人一起傻眼,“這算什么?” 藍玉棠看著那些碎成粉末的骰子,訕笑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這把一定會贏的,讓你們跟莊,非不跟,這下要后悔了?!?/span> 那個中年書生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訕訕,但他沒有藍玉棠那么厚臉皮,所以唯有故作嚴(yán)肅,繼續(xù)坐在那里裝深沉。 再者說了,剛剛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他在暗中搗鬼,他也沒有必要跳出來說什么。 梧桐看了看那骰鐘,又看了看藍玉棠,笑道:“這下,你輸定了。” 藍玉棠有些尷尬,縮回放在桌子底下的手,撓著后腦勺,看著他道:“為什么?” 梧桐道:“粉末是幾點。” 一直沒有表達意見的莊家開口道:“一點也沒有。” 梧桐道:“所以,你只要隨隨便便擲出一個點數(shù),哪怕是最小的一點,也贏定他了?!?/span> 聽到這話,圍觀的賭客,有的嘆息,有的高興。 特別是那些下了大注買了閑家的,更是高興。 藍玉棠嘆了口氣,道:“看來,你并沒有給我?guī)砗眠\氣。” 梧桐笑道:“我又不是真的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span> 藍玉棠看了看那正拈著胡須微笑的中年書生一眼,然后,一攤手,聳了聳肩膀,道:“咳,輸就輸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出來闖蕩江湖,就要看得開。莫說輸了一千個銀毫,就是一萬十萬個,又有什么打緊的?!?/span> 而此刻,那莊家已經(jīng)換了一副骰子。 他將骰鐘搖得嘩啦啦作響。 然后,開鐘,隨隨便便地擲出了個點數(shù),便一把將藍玉棠面前那個錢袋攬了過去。 然后,解開錢袋,當(dāng)著他的面,將錢一五一十地跟剛剛的贏家們一起分了。 隨即,又搖動骰子,沖著眾人大聲喊起來,“下注下注,買定離手?!?/span> 而那中年書生,則繼續(xù)坐在那里,像是在考慮著該買大還是小,又像是睡著了。 藍玉棠本想過去跟他打個招呼,但看著他那張嚴(yán)肅而又有些欠扁的臉就有些氣不過來,便哼了一聲,離開了賭桌。 他搓著手,弓著腰,像只落敗了的公雞,在賭場里又轉(zhuǎn)了一圈,結(jié)果越轉(zhuǎn)越惱火,便訕訕地走向柜臺。 此刻,李洛厭仍然坐在柜臺后面,自斟自飲著,仿佛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剛剛熱火朝天的賭局。 看到藍玉棠過來,他的眼睛里立刻現(xiàn)出了金子般的光芒,仿佛在等著收取他贏來的分紅,道:“小伙子,手氣怎么樣?” 藍玉棠一把抄起一個裝滿了夜不知道是女兒紅還是竹葉青反正是好酒的酒壺,汩汩灌了幾口。 灌完了,將酒壺往桌子上一頓,大口大口地喘氣。 李洛厭笑著道:“這里魚龍混雜,小心喝醉了,有人偷你的金子。” 藍玉棠兩眼還處于發(fā)懵的狀態(tài),無神地道:“誰要是能從我身上偷出半毛的金子,我可以跪下叫他祖宗?” 李洛厭以手支撐著桌子,探著腦袋看他,道:“這么說,你身上沒有金子?” 藍玉棠道:“銀子也沒有。” 李洛厭道:“這么說,你又輸了?!?/span> 藍玉棠沖著他掏了掏空空如也的口袋,嘆氣道:“剛剛你給我的錢,我輸?shù)靡粋€子兒沒剩下。” 李洛厭連連搖頭,道:“小伙子,你要搞清楚一件事,剛剛那可不是我給你的錢,是借給你的錢,此中關(guān)系可不要弄混淆了?!?/span> 藍玉棠道:“有什么區(qū)別嗎?” 李洛厭道:“我借給你的錢的意思就是,你需要還的。如果還不了,那么,就像你剛才說的,如今你的人,已經(jīng)是我的人了。就像是二十年前的宋秋離一樣?!?/span> 藍玉棠嘆氣道:“我這個人,既不會絕世劍法,也沒有太大的忍耐力,更沒有開荒種菜的手藝,恐怕在你這里待不了這么長的時間的。” 李洛厭道:“你放心吧,這二十年來,宋秋離開荒種出來的菜呀,已經(jīng)足以讓整個擲金山莊再吃個一年半載的也沒問題。你這個閑人即使什么都不用干,我還是養(yǎng)得起的。” 藍玉棠看了看他,像是突然想起了某種可怕的事情,渾身打了個激靈,立刻后退了好幾步,隔著柜臺看著他,雙手抱在胸前,直撥愣腦袋,道:“我可沒有那種斷袖之癖,你休想得到我的肉體?!?/span> 話音剛落,簾子后面走出一個盈盈的身影。 是花沾唇。 花沾唇走到柜臺后面,拈起算盤嘩啦啦地搖了搖,然后,依偎到李洛厭懷里,睥睨了藍玉棠一眼,道:“你放心,我們家李老板也沒有那個癖好。即使有那個癖好,也會被我榨得沒有精力去培養(yǎng)那種癖好的?!?/span> 藍玉棠又被花沾唇的這話給震撼得渾身打激靈。 ——這兩口子,果然口無遮攔,這種話也得虧說得出來,好不害臊。 他搖了搖頭,似乎是想讓自己清醒一些,然后看看花沾唇,又看看李洛厭,一臉不可置信地道:“那你還留我下來做什么?哦,我讀過幾本圣賢書,識得文,斷得字,你莫非想留我下來做你的賬房先生?” 花沾唇?jīng)_著他嘩啦啦搖了搖算盤,臉上的表情莫名所以。 李洛厭握著她搖算盤的小手,看著藍玉棠道:“擲金山莊日進斗金,所有的賬目必須由我和小花親自掌管,我可不放心找個外人來。雖然說錢財乃身外之物,可我還是喜歡把所有的錢都堆在身邊的感覺,這樣才有踏實感?!?/span> 藍玉棠道:“莫非你早就知道了我有'擲骰子小王子’的美譽,所以,想請我做你們賭場的發(fā)牌官。” 李洛厭看了看他那輸?shù)孟袷潜环磐炅藲獾臍馇虬惆T癟的口袋,只送了他一個表情,呵呵。 藍玉棠一摸腦門兒,道:“那你到底圖個什么?!?/span> 李洛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花沾唇,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正如你剛剛所說,你讀過圣賢書,識得文,斷得字,又會擲骰子,而且年輕力壯,英俊瀟灑,據(jù)說武功也還說得過去,留著你,總會有用處的,你等著吧。” 藍玉棠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哈哈大笑起來,道:“你們兩口子是不是早就對我別有用心想得到我呀,所以,才故意設(shè)下了這么個局,誑我的?!?/span> 花沾唇白了他一眼,“胡說八道?!?/span> 然后,身姿裊裊地又回簾子后面了。 藍玉棠看著她的背影,“別走呀,老板娘,再聊聊嘛?!?/span> 花沾唇停住,轉(zhuǎn)身,沖著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姿勢。 然后,沖著李洛厭道:“那位侯爺還在等著你呢,趕緊回來呀?!?/span> 李洛厭沖著他揮了揮手。 然后,沖著藍玉棠道:“被你們這么一打岔我都忘了說到哪里了,哦,你說我設(shè)局誆騙你?其實,可以這么說。你看,我們擲金山莊里常年人來人往,魚龍混雜,能多留個高手在身邊,總歸是沒有壞處的。想當(dāng)年,平原君不也是門下食客三千,關(guān)鍵時刻還是靠著雞鳴狗盜之徒才逃得性命嘛。說不定哪天你也會成為我保命的護身符呢。” 藍玉棠拉過一張椅子,攤在上面,舒服地直打哼哼,道:“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就沒有什么負罪感了。從今天開始,我這個'護身符’就要吃你的肉,喝你的酒,玩你的女人,再時不時給你找點兒麻煩,可不要后悔哦。” 李洛厭道:“我酒窖里珍藏著三十年的女兒紅,肉都是我在后山圈養(yǎng)和獵來的山珍野味。至于說女人嘛,除了我的這位老板娘,其余的你想找誰都可以。不過,我建議你去試著征服銷金窟的紅柳,她可是這里的紅牌,不過性格冰冷高傲,如遠山的冰峰,就看你有沒有本事將她融化了?!?/span> ——銷金窟,也是擲金山莊名下的產(chǎn)業(yè),也是幾乎與歸云莊比肩的青樓。 ——青樓自古就是人們用來賺錢的第一產(chǎn)業(yè),幾千年來,源源不絕。 ——你即使在擲金山莊贏了銀子,也會在銷金窟里花掉。 ——難怪擲金山莊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 藍玉棠道:“既然你話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我也就不用客氣了。話說,我還要不要跟你簽個賣身契什么的?!?/span> 李洛厭道:“你不僅不用簽賣身契,而且我還會給你一定的人身自由。擲金山莊任你來去自由。等我需要你替我做事的時候,我自會叫人找你?!?/span> 既然李洛厭已經(jīng)這么說了,藍玉棠當(dāng)然不會客氣了。 就在他打算繼續(xù)去大殺四方的時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兒,指著那位坐在賭桌前的中年書生,問道:“那位爺,什么人?” 李洛厭道:“是你招惹不起的人?!?/span> 藍玉棠道:“我看他神神秘秘的,你說會不會是明界的人?” 李洛厭道:“他是不是明界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從帝都來的,據(jù)說還是一位朝廷重臣?!?/span> 藍玉棠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在后山,聽那位龍額侯說,他曾經(jīng)偷了一位尚書的小老婆,難道……” 李洛厭沖著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道:“像龍額侯那樣一個喜歡熱鬧的人,為何現(xiàn)在還不出來,難道你還猜不出來?” 藍玉棠嘿嘿笑道:“我懂,我懂了。” 李洛厭道:“小伙子年紀(jì)輕輕,正是談情說愛的好年紀(jì),不要把目光都放在男人的身上嘛,這里還是有不少漂亮姑娘的?!?/span> 然后,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藍玉棠的目光已經(jīng)盯在了一個姑娘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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