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公子一臉愁容,沉默不語,這時他只想把眼前這些茶換成酒。 “要不要給韓良臣送個信兒去?”亞默見仇公子這般煩惱,不禁問道。 仇公子微垂眼瞼,“眼下也不知皇上的用意何在,為什么要把雪素和孩子們都叫了去?” “這其中必有原因?!眮喣癯了肌?br> “不行,我要親自去見皇上,還我妻兒?!背鸸域v地站了起來,就要走。亞默上前拉住他,“恐怕你還沒見到嫂夫人和孩子就被拿下了?!?br> 仇公子一聽,急了,“那就任由他把我妻兒關(guān)起來?” “不如,打聽一下,再做決定吧?”亞默怕仇公子沖動行事,勸道。 仇公子雖是心急,但也知道其中厲害,只是一時之間想不出辦法,既然亞默這樣說,他知道唯一能幫他的就是自己的爹,而揚州離鎮(zhèn)江不遠,他便想這一次回家找父親幫忙,只不過,他是和雪素私奔出來的,這樣回去,他爹真的能幫他么?可事到如今,他根本沒有選擇。 “我這就去鎮(zhèn)江找我爹?!背鸸右闳粵Q然地說道。 亞默這一路上也聽了仇公子講他與雪素的故事,這時便看著他沉默不語,看來要過的關(guān)還有很多很多。二人說走就走,男人出門行頭不多,起身便走。一人騎著一匹馬不分晝夜地趕往鎮(zhèn)江。 仇府。 亞默看到仇府的大門,也知道仇家不是平凡之輩,刻著“仇府”兩個字的金絲楠木牌匾,除了那兩個金子嵌上去的大字,整塊匾也都泛著金絲花紋,門旁的提字亦是同樣的金字和金絲楠木,才走近大門,便能聞到那淡淡的楠木香氣。這金絲楠木極稀少不說,對身體亦是有各種各樣的好處,終年不腐,不招蚊蟲,這堪比皇家的氣派也需有相當雄厚的財力和物力,仇家世代藥王,想是根基堅固,亞默總算明白仇家不愿雪素進門的原因了。 二人紛紛下馬,仇公子來到門前時,那門房竟然嚇了一跳,以為自己看錯了似地半張著嘴,瞪大一雙眼睛,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少,少,少爺?”恨不得揉揉眼睛確定自己是否是看錯了。 仇公子卻淡然一笑,“我要見我爹?!?br> “見,見老爺?請,快進來?!笔亻T房的護院搞不清眼下的狀況,邊讓行,邊后退著往府里撤。 “老,老爺,少爺回來了,少爺回來了!”門房高喊。 這話兒一出口可不是小事,府里上下頓時沸騰,少爺回來了?一個人?帶了那個女人么?一串串的疑惑與猜測洪水一般洶涌而來。 “什么?”話兒終于傳到仇老爺?shù)亩?,仇老爺不可思議地看著門房,指著門房的手顫抖得無法停下來,“你,你說什么?誰?”就怕自己的耳朵是不是也聾了。 “老,老爺,少爺回來了?!蹦情T房將話兒又說得清清楚楚。仇老爺聞言,先去小幾上拿了一顆藥丸放在嘴里,到底還是老江湖,這樣的時候雖然心中翻江倒海,卻一點不會亂了陣角,還是歲月沉淀出了一切。 “叫他進來吧?!背鹄蠣斁従徴f道。 仇公子與亞默走進仇府,亞默自始保持沉默,亞家的相國府奢華無度,只是這藥王之家,能倚山傍水占盡風水,也是不易。 仇公子來到仇老爺面前時,看到仇老爺這一年來略顯蒼老的臉,心里卻是酸的。 “爹!孩兒不孝?!毖粤T,仇公子“噗通”跪了下去。 仇老爺心中悲憤決堤,沖出胸口,“你終于舍得回來了?” “我……”仇公子欲訴無言,眼底竟也濕潤了?!暗?,兒子不孝,對不起您,可……可兒子愛雪素,不能沒有她,如今我們已經(jīng)有了仇家的骨肉,兒只希望爹能承認雪素,一家人享受天倫?!背鸸诱f完,就在地上“咚、咚、咚”嗑了三個響頭。 “有了……骨肉?”仇老爺重復道。 “是的,您的孫子,才出生不滿周歲?!背鸸哟怪^,不敢去看老父親的眼睛。 “人在哪?”仇老爺仍是不動聲色地問道。 仇公子了解父親這般波瀾不驚的道行,只管繼續(xù)說道:“因戰(zhàn)亂,我與他們母子走散,現(xiàn)在,現(xiàn)在她們被皇上接進行宮去了?!?br> “什么?”仇老爺不禁驚訝,怎么也不會想到竟然與皇上有關(guān),不知這個兒子這兩年來到底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事,一臉錯愕。 仇公子亦是不知如何說起,便又說道:“兒也不知皇上為何要扣了我的娘子和孩子,還,還有大將軍韓世忠的兒子也在?!币蝽n剛被韓世忠與挽衣領(lǐng)養(yǎng),對外界韓剛就真成了韓世忠的兒子。 仇老爺垂眸凝思片刻后,沉吟道:“或許是沖著那個孩子去的?!?br> “韓剛?”仇公子驚訝地看向父親,亞默便只在一旁邊沉默,而仇老爺?shù)脑挘舱撬雴柕摹?br> 趙構(gòu)逃到揚州,即使這揚州素以出美女著稱,但皇上見多識廣,怎么也不會為了美色。雪素確是天下難得的美人兒,但此刻趙構(gòu)會有這份心思? 仇老爺與亞默都在心里思量,卻不想也是不謀而合,達成共識。仇老爺抬眸看兒子的時候,亞默余光掃到仇老爺?shù)纳裆?,暗忖看來這忙是有人幫了。 仇老爺雖是不滿兒子的所為,更是不愿接受雪素為兒媳,可孫子畢竟是自己的,想到這個未見過面的孫子,老人家的心就活絡了。 “今兒天色已晚,你在家里住一晚吧,明兒,我和你一同去揚州。”仇老爺一臉正色,低沉地說道,心里若有所思。 仇公子與亞默互換了一個眼色,便聽分老爺又道:“去看看你娘?!?br> “孩兒聽到了?!甭牭侥?,仇公子想起老管家所言:老夫人的眼睛因思念你心切,哭得看不見了,萬分自責,垂頭應了一聲,便起身和亞默退出正堂。 “玉蘭,找人給亞少爺安排個住處?!背鸸映鲩T就看到了仇家的管事丫頭玉蘭,玉蘭長年侍侯仇老爺和仇老夫人。仇家家里家外的事,她一個人料理一半兒,本來就是給仇公子做陪房的,沒想到仇公子私奔了,便繼續(xù)跟著老爺夫人。 聽到門房喊少爺回來了,還當是做夢,趕來站在堂外一瞧,眼淚便不聽話地往外涌,見仇公子他們出來,想躲開還來不及,一邊拭淚一邊聽仇公子的吩咐,可仇公子的心思都在雪素和老夫人身上,全然沒有留意。 “是,少爺!”玉蘭連忙應道。 仇公子緊鎖眉頭地與亞默并肩而行,憂聲道:“爹說與韓剛有關(guān),那么小的孩子會有什么關(guān)系?” 亞默其實早有這樣的想法,“怕是你們大宋皇上怕沒人救他,想拿這孩子做人質(zhì)。” “什么?”仇公子大惑不解,眼睛瞪得老大地看著亞默。 “我們一路南下,到處征戰(zhàn),金兵不可能打到這邊,恐怕都被韓良臣攔在沭陽一帶,那這一帶的戰(zhàn)亂是何人所為?”亞默這樣一說,仇公子不禁連連點頭,這配藥識藥,仇公子無人能敵,可若亂軍事國事,并不懂得許多,抬眼凝視亞默的側(cè)臉,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或許,是因為有人走露了風聲,知道雪素帶的兩個孩子中有一個是韓良臣的孩子,才會被帶進行宮去?!边@便是這幾天亞默所想到的。 仇公子只顧點頭,“那,那如何是好?”仇公子并不是個自私自利的小人,并未想著只把自己的妻兒救出來,要救也要兩個孩子一起救才行,看著亞默,他想亞默一定有好主意。 亞默緊凝著英眉,他早就想了半天對策,只是一時想不出十全十美的辦法罷了?!翱磥磉€要仇老爺幫忙,只是韓剛能不能救出來,并無多大把握?!?br> “只怕爹只會救孫子,雪素和韓剛都會不顧。”仇公子驀然一臉肅色地說道。 而這也是亞默所擔心之事,英眉又凝緊了一層,他知道韓剛雖是陶姑的兒子,但也是挽衣拼死保下的,與她自己的兒子幾乎無異,這個好心腸的女人,總是讓人擔心她會受到傷害,亞默是擔心,若是挽衣知道韓剛有事也一定會沖去找皇上要孩子的。既然是她要做的事,他自然要幫她才好。 “先不要顧慮太多,請老人家走一趟,哪怕領(lǐng)我們進宮也好?!眮喣林?。 仇公子抬眸凝視著亞默似笑非笑的臉良久,才回過神似地點頭答應:“好,好?!?br> “快去看你娘去吧?!眮喣嵝训馈?br> “哦,對,對,那你先在院子里轉(zhuǎn)轉(zhuǎn),一會兒玉蘭安排好了,便會來找你?!背鸸影才藕脕喣阌旨辈饺ヒ娔赣H。 仇夫人的丫頭看到仇公子時,驚得打翻了茶盤。 仇夫人拄著手仗從里屋出來,一邊問:“丫頭,怎么了?沒受傷吧?”老夫人一只手摸索前行,眼睛是真的看不見了,仇家的藥都治不好,可見這眼疾有多重,仇公子一見便眼底轟然一熱,熱淚滾滾。 “不,夫,夫人,是,是……”丫頭梅蘭好像看到怪物似地結(jié)巴。 “娘!”仇公子這一個字像是一記驚雷劈在仇夫人的頭頂,一時之間,仇夫人怔在當下,一動不動,像是被釘住了一般。 “娘,不孝兒,回來了?!背鸸舆煅手澛曊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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