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9月，中央蘇區(qū)保衛(wèi)局執(zhí)行科科長卓雄挑選了十幾個可靠干部，換上老百姓的衣服，帶足子彈和干糧，來到位于閩南和粵北之間的一個小鎮(zhèn)，將一名“洋神甫”接到了瑞金。

這名“洋神甫”的真名叫做李德，是共產國際給中央蘇區(qū)派來的軍事顧問。

自從1931年1月中共六屆四中全會之后，王明“左”傾教條主義開始了對黨中央的統(tǒng)治，毛澤東也隨之遭到批判并被排斥出紅軍領導崗位。

1932年6月20日， 中共中央給共產國際執(zhí)委會發(fā)去電報， 請求共產國際派一名軍事專家來華，幫助紅軍革命。

這封電報是王明、博古等人把持了黨的軍事領導權之后，為了排斥和打擊毛澤東等人而特意向巷共產國際發(fā)出的。

不久之后，共產國際派出的德國人李德秘密來到中央蘇區(qū)，以“洋欽差”的身份，掌握了紅軍的指揮權。

李德是一名德國共產黨員， 畢業(yè)于莫斯科伏龍芝軍事學院，曾在蘇聯紅軍總參謀部工作過一段時間。

1932 年春，李德被共產國際派到中國，擔任遠東局下設的軍事顧問組顧問。不久后，他被共產國際派到中央蘇區(qū)，擔任了紅軍的軍事顧問。

一、

從1933年進入中央蘇區(qū)，到1939年返回蘇聯，李德在中國呆了整整六年。

在這短短的六年中，他和博古在蘇區(qū)積極推行王明“左”傾冒險的軍事路線，鼓吹“短促突擊”，導致了第五次反圍剿的失敗，中央紅軍被迫離開根據地，進行了艱苦卓絕的二萬五千里長征，使黨和紅軍遭受了很大的損失。

李德在中央蘇區(qū)工作期間，很多干部群眾對他的印象都不太好。大家一致公認這位洋顧問身上有三個“特別”——“個頭特別高，脾氣特別大，對女色特別好?！?/p>

拋開身高和脾氣不談，李德在蘇區(qū)因為追求女性，曾鬧過不少笑話。

有一天吃完晚飯，李德散步到了駐地的一棵大榕樹下。這棵樹很大，當地的群眾都喜歡端著碗到這里吃飯，邊吃邊聊天。

群眾看到李德來了，剛想和這位顧問打個招呼，可李德卻盯住人群中的一個女戰(zhàn)士，張開雙臂跑到這個女戰(zhàn)士身邊，一邊沖著女戰(zhàn)士'嗚哩哇啦'地說著什么，一邊想去拉女戰(zhàn)士的手。

那位女戰(zhàn)士哪里見過這個？急得都快哭了。正好時任中央組織部長的王盛榮路過這里，于是王盛榮沖上去攔住李德，問他想干什么？

李德根本不理王盛榮，拉著女戰(zhàn)士的手不放，連聲說：“太美了，像花兒一樣美！”說完，就想擁抱這位女戰(zhàn)士。

王盛榮見李德像犯了花癡一樣，只得派人把李德的翻譯伍修權喊來，讓他把李德勸走。伍修權好說歹說，李德這才放開了那位女戰(zhàn)士，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這件事之后，博古認為李德才30 來歲，精力正旺，是該給他找個伴侶了，于是把給李德介紹女朋友的任務，交給了中央婦女部部長李堅貞去。

博古對李堅貞說：“給李顧問找妻子，一定要記住找那些出身好，黨性強，性格溫順，四是身體健康的女青年.......”

二、

讓博古沒想到的是，還沒等李堅貞給李德介紹，李德自己卻看上了一個姑娘。

那天，李德前往紅軍大學去講課，看到一位姑娘正在河邊洗衣服。他讓伍修權上去打聽，得知姑娘名叫賴水娣，是沙洲壩區(qū)蘇維埃主席楊世梁的外甥女。

李德于是找到博古，讓博古去給自己說媒。賴水娣的母親聽說李德想娶自己女兒，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一樣：“我才不肯把女兒嫁給洋人，就是嫁不出去，也不嫁洋人！”

博古沒辦法，只好讓楊世梁去勸賴水娣的母親?？蓷钍懒赫f破了嘴，賴水娣的母親也不松口。

楊世梁只好又勸賴水娣說：“侄女，你就給我個面子，去見見這個洋顧問，也省得領導怪罪我，行不行？”

賴水娣倒挺爽快：“行，舅舅你這么說，那我就去見見他！”

楊世梁帶著賴水娣來到了李德的住處。

李德見到賴水娣后，兩只眼睛一直就沒離開過姑娘的臉，身邊的博古則趁機和賴水娣聊起了世界革命和國際主義，不斷勸說賴水娣，希望她能同意嫁給李德，并說如果賴水娣答應了，就是為中國革命乃至世界革命做了大貢獻。

賴水娣經不起博古的一番大道理，最后還是紅著臉點了點頭，表示為了革命的勝利，自己愿意嫁給李德。

就在博古準備給李德和賴水娣籌辦婚禮之時，有人反映，賴水娣是個“有夫之婦”，她的丈夫還是個反動分子。

其實這件事也不怪賴水娣。她很小的時候，她的父親便給她訂了一門“娃娃親”。后來那個男人投靠了國民黨，在一次戰(zhàn)斗中被紅軍擊斃了。雖然賴水娣從沒有和那個男人一起生活過，但卻在某些人的眼里，成了“有夫之婦”。

李德聽說賴水娣曾和一個“反革命”訂過婚，雖然有些不舍，但為了自己的“光輝形象”，還是聽從了博古的建議，放過了賴水娣。

三、

賴水娣的事解決之后，博古又催促李堅貞抓緊時間給李德特色對象，李堅貞想到了自己的廣東老鄉(xiāng)——在少共中央機關工作的肖月華。

肖月華是廣東大埔人，從小便在一家襪廠做童工，后來在彭湃等的影響下參加了革命，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肖月華以前當過大埔縣婦女部長，現在少共中央工作，而且年輕漂亮，正好符合博古提出的要求。

這天，李堅貞以老鄉(xiāng)聊天的名義找到肖月華說：“你今年20多歲了，不能光顧著干革命工作，也該考慮考慮自己的婚事了?！?/p>

李月華臉一紅：“堅貞姐，你又開我的玩笑了！”李堅貞認真地說：“我沒有開玩笑，你知道李德顧問這個人嗎？”

肖月華想了想說：“我見過李顧問，但不熟悉，怎么了？”李堅貞這才亮出了底牌：“李顧問想娶個女革命者做妻子，我就是來征求你的意見的！”

肖月華聽到這里，連連擺手說：“不行，我不嫁外國人！”李堅貞卻反駁道：“外國人怎么了？這是黨交給你的政治任務，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

李堅貞又找到肖月華，并告訴肖月華，替她和李德牽線，是博古親自布置下來的任務，希望肖月華拿出共產黨員對革命的獻身精神，為中國革命的勝利做出犧牲。

在李賢貞的再三勸說之下，肖月華終于點了點頭。

在李堅貞的安排下，李德和肖月華見了一面。李德一下子便被肖月華身上特有的東方女性的美吸引住了，連連挑起大拇指，表示自己非常喜歡肖月華。

幾天之后，博古為李德和肖月華舉行了婚禮，肖月華就此正式成為這位洋顧問的夫人。

四、

都說沒有愛情的婚姻是痛苦的，肖月華與李德結婚后，由于語言不通，很少有什么交流，她只得把精神寄托在工作之中，仍和往常一樣，每天到少共中央上班。

李德幾次要求她辭掉少共中央的工作，專心照顧自己，都被肖月華拒絕了。

隨著國民黨第五次“圍剿”的深入，以及李德的瞎指揮，蘇區(qū)面臨的形勢越來越緊張，李德的情緒也變得越來越暴躁。

一天晚上，好久沒有回家的肖月華回到了李德的住處，將李德弄得一塌糊涂的家里收拾干凈之后，見李德仍在開會，便打開床邊柜子上的一個餅干盒，吃了兩塊餅干之后，先上床休息了。

睡到半夜，肖月華突然感覺有一只大手將她像老鷹抓小雞一樣從床上拖了下來。肖月華睜開雙眼，見李德漲紅了臉，兩眼露出兇光，正抓著自己怒氣沖沖地說著什么。

由于語言不通，肖月華根本聽不懂李德在說什么。過了好久，她見李德一直指著那只餅干盒，這才意識到李德生氣的原因，是因為自己“偷”吃了他的餅干！

聽到李德這邊的動靜之后，翻譯伍修權趕了過來，這才將肖月華從李德的手上奪了下來。肖月華感覺很委屈，自己是李德的老婆，吃他幾塊餅干怎么了？

用得著這么兇自己嗎？想到這里，肖月華忍不住哭了起來，對伍修權說自己要回少共中央宿舍去睡。

伍修權對肖月華說，由于戰(zhàn)況不利，李德最近心情不好，讓她忍忍。肖月華哭著說：“我忍不了，他憑什么這樣欺侮人？”

在伍修權等人的勸說下，肖月華還是留了下來。

沒想到等伍修權等人走后，李德仍然不依不饒地數落了肖月華幾乎一整個晚上，從那以后，肖月華的心里便對李德產生了陰影，只要見到李德，就忍不住想起他兇神惡煞的樣子，所以她從那以后便很少回來，寧愿留在少共中央值班，也不想再見到李德。

聽說肖月華和李德鬧起了矛盾，李堅貞這個媒人于是過來勸解肖月華，希望她能以大局為重，多加忍耐。

肖月華痛苦地告訴李堅貞，李德身上有很多她無法忍受的缺點，尤其是稍不如意便會毆打自己，要不是考慮到革命事業(yè)，自己早就要離開他了！

李堅貞聽了肖月華的哭訴，又看到了肖月華身上被李德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心痛地摟著肖月華說：“這事要怪就怪我， 都是大姐不好！”

由于肖月華長期受到李德的虐待，兩人的感情越來越惡化。長征時兩人便已經不再住在一起，大家都知道，兩人的這段婚姻該結束了。

果然在紅軍長征到達延安不久，肖月華便向組織上提出離婚，結束了這段悲劇式的夫妻關系。

在這段婚姻中，肖月華替李德生過一個兒子，李德給這個孩子取名為“布肖德華”。兩人離婚后，孩子判給了肖月華，肖月華把兒子的名字改成了“肖寧寧”。李德1939年離開中國后，這對父子再也沒有見過面。

與李德離婚后，肖月華一生沒有再嫁，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革命事業(yè)和撫養(yǎng)兒子寧寧身上。

抗戰(zhàn)中，她歷任甘寧三邊地委婦女部長、承德第一區(qū)委書記等職，解放戰(zhàn)爭中又擔任過察哈爾軍區(qū)政治部組織部科長等職，后來又南下湖南，擔任了湖南省交通廳辦公室主任。

1960年，肖月華被授予大校軍銜，是新中國當時為數不多的女大校之一。1982年以副軍級待遇離休。1983年11月3日，肖月華因病在廣州逝世，享年73歲。

不知道為什么，關于肖月華和李德的兒子肖寧寧的情況，媒體上很少看到這方面的報道。

從現有的資料上看，肖寧寧在解放后應該是跟隨母親來到了長沙生活，如果他今天仍然健在的話，也是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了。

說不定讀者在讀這篇文章的時候，肖寧寧正在和他的老鄰居、老朋友們在跳廣場舞，又或是在釣魚下棋，享受著美好的退休生活。

五、

紅軍長征到達延安之后，毛澤東并沒有嫌棄李德，反而安排李德擔任延安抗大戰(zhàn)略研究室主任一職，并在物質生活方面給予了特別的照顧。

1937年8月，延安來了一批來自敵后區(qū)的熱血青年。李德陪著毛澤東去看望這批青年時，被其中一張清秀漂亮的面孔吸引住了。

回到住處之后，李德好象魂被勾掉了似的，整天坐立不安。在他的千方百計打聽之下，終于弄清楚了那位擁有一張清秀漂亮面孔的姑娘名叫李麗蓮，目前正在延安抗大參加學習。

李麗蓮是一位來自上海的青年演員，在上海也算是小有名氣。30年代初，她便在上?？柕谴髴蛟?、新光大戲院演出過由著名戲劇大師歐陽予倩擔任導演的曹禺名作《雷雨》，這也是《雷雨》在上海的首演。

李麗蓮祖籍廣東，原是一名粵劇演員，有“嶺南歌星”之譽。1930年9月10日的《民國日報》曾刊登過對她的一篇專訪，稱她“精于粵曲，其歌喉的嘹亮動聽自不待言，表演方面自然而入理，是一個富有藝術天才的人才?！?/p>

李麗蓮出名以后，灌制過不少唱片。其中一張名為《花生米》的唱片發(fā)行了一萬多張，所以又有人稱她為“花生米”。

1931年，李麗蓮進入天一影片公司，在影片《上海小姐韓繡雯》、《有夫之婦》、《社會之花》、《夢里乾坤》中扮演過不同的角色。雖然沒有阮玲玉和胡蝶那樣大紅大紫，但也算進入了一線演員的行列。

六、

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后，李麗蓮加入上海救亡演劇隊，并于1937年底輾轉到達延安，進入了延安魯迅藝術學院第一期學習。

得知了李麗蓮的經歷后，李德很快迷上了她，并對她展開了追求。

也許是“千里姻緣一線牽”，李麗蓮來到延安不久，便因為水土不服生了一場大病，李德便趁機每天都去看望李麗蓮，將李麗蓮照顧得無微不至。李麗蓮病好了，兩人的感情也升華了。

見李麗蓮同意了自己的追求，李德便打報告要求與李麗蓮結婚。但中央組織部長李富春認為李德有些喜新厭舊，便把李德的這份報告壓了下來。李德雖然氣憤，但也無可奈何。

后來，李德找到主管組織部的陳云，將想與李麗蓮結婚的報告交給了陳云后，得到了批準。就這樣，李麗蓮成了李德的第二任中國妻子。

兩人結婚沒多久，李德便于1939年8月28日清晨接到張聞天派人送來的一張紙條，要他速 來機場，搭乘送墜馬摔傷胳膊的周恩來去蘇聯治療的飛機，飛往莫斯科。

原來中央接到共產國際發(fā)來的電報，要求李德回蘇聯述職。正好周恩來要去蘇聯治療，于是中央決定讓李德也搭這架飛機，一同趕往莫斯科。

機場上，李德向前來送行的毛澤東和張聞天提出想帶李麗蓮一同前往莫斯科，但因為事發(fā)突然，李麗蓮來不及辦理護照簽證，李德只得與李麗蓮含淚告別。這次分別后，兩人從此天各一方，再也沒有見過面。

李德離開延安后，李麗蓮一邊演出，一邊搜集整理陜北民歌。1939 年冬，魯藝決定排練曹禺的話劇《日出》，讓李麗蓮擔任主演。

經過一個多月的排練，《日出》于1940年元旦在延安正式公演，引起轟動。延安《新中華報》曾以“《日出》公演八天，觀眾將近八萬”為題，報道了演出盛況，認為《日出》的成功，李麗蓮功不可沒。

1946年初，李麗蓮和歐陽予倩之子、劇作家歐陽山尊結婚后，從延安返回了上海。

大中華唱片公司得知李麗蓮回到上海的消息后，想請李麗蓮錄制一張新唱片，李麗蓮提出唱片“歌詞必須絕對進步”，否則出價再高，自己也不唱。

李麗蓮的這種態(tài)度，得到了許多歌迷的力挺。有歌迷評論道：“一般女明星往往只認得鈔票，對于歌曲內容，滿不在乎；李麗蓮不問鈔票多少而要講歌詞內容，是個思想前進的女歌家……”

新中國成立后，李麗蓮曾任全國婦聯對外聯絡部副部長等職，將主要精力放在了新中國的婦女兒童事業(yè)建設上。1965 年4月，李麗蓮因病在北京去世。

七、

最后再說一說被召回蘇聯述職的李德的情況。李德回到莫斯科后，對自己在中國犯過的錯誤作了檢討，共產國際在征求了周恩來、任弼時等人的意見后，給李德做的結論是：有錯誤，但免予處分。

雖然免予處分，但從那以后，共產國際不再重用李德，而是安排他去做出版工作。1953年斯大林逝世后，李德回到闊別26 年的東德，成為東德馬列研究院和社會科學研究所的負責人。

1974年8月15日，李德在東德去世，終年73歲。

他去世后，德國統(tǒng)一社會黨中央委員會專門為其發(fā)了訃告，并為其開了追悼會。

參考資料：

中新網：《延安時期的“跨國婚姻”:李德與肖月華、李麗蓮》

《文史天地》：《李麗蓮：喜歡唱歌的延安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