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軍事博物館中，收藏著一副名為《1998年夏》的油畫。

這幅畫和中國人民紅軍、八路軍、解放軍、志愿軍的戰(zhàn)斗史詩油畫掛在一起，但它表現(xiàn)的不是哪一次戰(zhàn)爭，而是1998年解放軍抗洪救災的故事。

1998年的夏天，在新中國歷史上是刻骨銘心的。

因為1997年的厄爾尼諾現(xiàn)象，1998年夏天全國南北普遍降下大暴雨，中國東部的河流幾乎全部出現(xiàn)水位暴漲，從最北方的松花江、嫩江，到南方的長江、閩江、珠江，都有洪澇災害。

尤其是長江中下游地區(qū)，出現(xiàn)了百年不遇的洪水，造成數(shù)億人民受災，形勢十分嚴峻。

在這種嚴峻的背景下，人民解放軍和武警奔赴抗洪一線，數(shù)十萬子弟兵奮不顧身封堵決口大堤，留下了可歌可泣的抗洪故事。

《1998年夏》就是對抗洪精神的一種紀念，這是一場人和自然的“戰(zhàn)爭”，今天看來依然驚心動魄。

那么，在1998年，中國為何會出現(xiàn)特大洪水？人民子弟兵又是怎樣抗擊洪水的？這場搶險救災對中國現(xiàn)代史有何影響？

一、天災人禍，造成98特大洪水

在整個20世紀，中國有記載的水災多達上百次，光長江流域就發(fā)生過三次特大洪水，分別是1931年“江淮大水”、1954年“長江特大洪水”、1998年“全國特大洪災”。

在這三次洪災里，1998年的洪災是離我們最近的一次，它的水量其實并不如1954年那么大，但危害卻遠勝當年。

造成1998年洪災的第一個因素是極端天氣。

1997年是個特別的年份，這一年春夏發(fā)生了20世紀最嚴重的“厄爾尼諾現(xiàn)象”，東太平洋的“秘魯寒流”居然完全消失，東太平洋赤道的水溫持續(xù)升高，到1997年底進入巔峰。

1998年春，中國進入梅雨季節(jié)，厄爾尼諾現(xiàn)象的副作用就起作用了。

當時中國南北普降大雨，尤其是在長江流域，1998年6月到8月的兩個月間，這里的降水比往年多了三分之一，月平均達到670mm以上。

一些極端地區(qū)的降水量甚至超過900mm，是往年平均降水量的5倍以上。

這些降水帶從長江中上游一直往下挪動，掃過了湖北、湖南、江西、安徽等省份，長江干流、支流、湖泊的水位都發(fā)生暴漲。

尤其是洞庭湖、鄱陽湖這些大型湖泊的水位上漲，失去了對江水的調蓄能力，反而倒灌江水，造成長江水位上升。

與此同時，在東北的松花江、嫩江，水位同時暴漲，中央已經察覺到大水患的危險。

如果這樣的江水放在幾十年前，可能不會引起如此劇烈的水位暴漲。專家測量發(fā)現(xiàn)，其實1998年的水患峰值水量小于1954年，但是其洪水高度要高于1954年。

究其原因，是建國40年來的人口暴漲，導致我國對大江大河流域的開發(fā)過度，過度開墾破壞山林導致水土流失，河底增高，江河的水位上升。

此外，各地農民還對大小湖泊進行圍湖造田，毀滅了湖泊對江河水位的調蓄能力。

1998年6月，嫩江出現(xiàn)第一次洪峰，國務院、國家防汛抗旱指揮部、水利部開始布置全國防汛工作。

7月，長江出現(xiàn)洪峰，中游水位暴漲，湖北出現(xiàn)汛情。國務院向沿江7省下達了“防汛緊急通知”，1998年抗洪救災至此拉開了序幕。

二、子弟兵搶險救災：千年一堵，人間奇跡

在當年的大洪水中，長江流域的荊州、武漢、九江等地的防汛壓力最大，尤其是湖北省會武漢，是中國中部的重要城市，也是洪水影響最嚴重的地方。

武漢古稱“漢口”，因為有長江和漢江在這里交互，武漢的堤壩長達幾百公里。在長江水漲后，武漢的江水已經懸在城市頭上，一旦有什么決口，武漢市可能淪為澤國。

7月底，解放軍和武警戰(zhàn)士先疏散了武漢分洪區(qū)人口，在一天之內遷走了20多萬人。

而在疏散人口的同時，防總決定在武漢周圍建立分洪區(qū)，往分洪區(qū)低地泄洪，以保護武漢。

但哪怕有分洪區(qū)作為蓄水區(qū)，長江上的大水仍然無法完全被消滅，荊州的荊江大堤前洪水滔天。

從7月底到8月初，數(shù)萬解放軍和武警戰(zhàn)士，在荊州、武漢等地嚴陣以待，日夜加固堤壩。

8月初，保衛(wèi)湖北的荊江大堤迎來了5次洪峰的考驗。

根據專家的建議，中央放棄了分洪的辦法，因為這次洪水特點是“短快”，洪峰較快較短，如能挺過洪水最高點，湖北就安然無恙。

那怎么防止?jié)⒌棠兀?/span>防總決定派解放軍直接上，日夜堅守大堤，加高堤壩，挺住20個小時的洪峰，就能得到勝利。

當命令下達后，數(shù)萬解放軍和武警便馬上帶著十幾萬民兵和群眾在荊江大堤上防御，將沙袋源源不斷地運上去。

8月17日凌晨，45米高的洪水襲擊了荊江大堤，子弟兵站在大堤前方的人造堤壩上，日夜不停地往前丟沙袋。

在眾人眼前，水位每一分鐘都在上漲，如果出現(xiàn)新的汛情，大堤上可能出現(xiàn)堤毀人亡的災難，但是人民子弟兵沒有一個后退。

經過20多小時的奮戰(zhàn)，戰(zhàn)士們終于堵住了20多處險情，擋住了荊江大堤洪水，為國家挽回了150億人民幣的損失，保住了繁華的武漢三鎮(zhèn)。

而在荊州抗洪前線，年僅20歲的解放軍戰(zhàn)士李向群連續(xù)在大堤上奮戰(zhàn)幾個日夜不眠不休，最后犧牲在大堤上。

后來，李向群成為搶險救災英雄人物，被國防部授予“新時代英雄戰(zhàn)士”稱號。

除了長江武漢段之外，中下游的九江段汛情也極為險峻。江西九江的地形低洼，這里的長江水道本來就比城市高，洪水一來，堤壩就承受不住了。

要堵住洶涌的長江水，重新構筑大堤，按理來說需要重型機械設備進行土木作業(yè)，但當時情況緊急，解放軍沒有相關設備，也難以制定具體的計劃。

在這種情況下，解放軍只能用人力，出動所有能調動的資源，把大堤堵上。

起初，一些戰(zhàn)士用沙袋堵口子，但是湍急的水流沖走了沙袋，甚至有戰(zhàn)士一起被洪水卷走，消失在了洶涌的洪水里。

8月8日后，長江九江潰口已經有50米寬，靠人力搬動的土石已經不可能堵上這個口子。

這個時候，解放軍靈機一動，用卡車裝滿沙袋，直接開到潰口里。但是卡車還是無法徹底堵住洪水，最后征用了長江上的貨船，將船在決口處鑿沉，才終于把口子堵上。

可幾艘輪船雖堵上了決口，洪水卻還在流動，輪船無法嚴絲合縫地堵住潰口。況且在大堤內側的地面上還有無數(shù)“管涌”，這些口子不堵上，九江仍然在危險之中。

此時，九江大堤的水流依然湍急，但是人民子弟兵們已經顧不上自己的安危，扛著沙袋就跳到了水里，用自己的身體堵住了洪水。

當時整個臨時堤壩都是用土石和沙袋壘起來的，在水流的沖刷下隨時有可能崩潰，解放軍戰(zhàn)士手挽著手，互相攙扶著站在洪水中，為搬運沙袋的戰(zhàn)友擋住水流。

這樣的畫面被解放軍隨軍記者拍攝了下來，后來成為“98洪水”的時代記憶。軍博館藏油畫《1998年夏》，就生動反映了這一幕。

在接下來的一天多里，人民子弟兵連續(xù)鏖戰(zhàn)近30小時，嚴密監(jiān)視著長江洪水，當一些突發(fā)的小規(guī)模崩潰發(fā)生時，立刻有戰(zhàn)士帶著群眾堵上。

兩天后，九江終于才轉危為安。

三、“抗洪救災精神”永世流傳

1998年的洪災從6月持續(xù)到8月，到9月基本結束，這一災難影響到了全國2億多人，從東北到江南、嶺南，全國共有20多個省份受到洪澇災害，受災耕地面積達到3億畝。

水災沖毀了全國680多萬棟房屋，造成4150人死亡，直接經濟損失1600億，間接經濟損失超過3000億。

這次水災讓整個長江流域淪為澤國，中國解放軍為了沿線救災，調動30萬大軍去全國各地抗洪，這也是解放戰(zhàn)爭結束后我國境內最大規(guī)模的一次軍事調動。

抗洪救災結束后，中共中央對參與抗洪的部隊進行了表彰。救災中也涌現(xiàn)了一批抗洪先進單位以及英雄人物，高建成、李向群等“抗洪英雄”，他們后來也成為了中國家喻戶曉的人物。

而1998年洪災除了考驗中國解放軍的組織力、戰(zhàn)斗力之外，還給中國政府敲響了警鐘，這次災害中暴露出來的問題，成為進入21世紀中國政府的重要工作方向。

首先是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問題，1998年洪水之所以危害如此巨大，跟我國在經濟發(fā)展中忽視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有關系。

在21世紀后，對長江、黃河、松花江、嫩江、閩江、珠江等大江大河的治理被重視了起來，植樹造林、退耕還湖、退耕還灘等行動緊鑼密鼓地進行，增加了南北各大水系的調蓄洪水能力。

其次，在后來對防洪工事的建造上，中國全國的工程強度都上了一個檔次。

以前是十年工程、百年工程，現(xiàn)在都要求是“千年大計”，必須保證沿江地區(qū)的堤壩能抵擋1998年強度的洪水。

“九八洪災”之后，中國人民解放軍把“抗洪精神”寫進了軍史，抗洪英雄們成為新時代的革命軍人學習的樣板。

而在民間，數(shù)億人民見證了人民子弟兵奮不顧身、拯救老百姓生命財產的壯舉，長江沿岸各地在災后都出現(xiàn)了擁軍熱潮，也讓無數(shù)孩子心里產生了強烈的從軍夢。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98抗洪的啟示與思考》，王忠法

2、《萬眾一心,眾志成城,不怕困難,頑強拼搏,堅韌不拔,敢于勝利——紀念98抗洪勝利十周年》，劉金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