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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美人·· 聽雨 蔣捷
人生中，難免有幾處風(fēng)景給我們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垂暮之年，回首時仍感慨萬千；總有幾件事情牽動著我們的情思，讓我們幾多回首，幾多留戀。紅樓，客舟，僧廬大概就是詞人蔣捷心中的風(fēng)景，要不然，經(jīng)歷了人生的千回百轉(zhuǎn)之后，它們怎么會沉淀在詞人記憶的皺褶之中？然而，無論是在紅樓，還是在客舟，僧廬，都有“雨”這個大自然的寵兒陪伴，也正因為有了雨，才把詞人一生演繹的更加悲涼。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少年，是不識愁滋味的年齡，是裘馬香車愛輕狂的年齡。才華橫溢，年少風(fēng)流的詞人也不例外。在充滿歡聲笑語的紅樓之上，屋內(nèi)，輕紗帳在紅燭的籠罩下更顯出幾分曖昧，燭心跳動著，似歌兒舞女盈盈的笑臉，簾外雨潺潺，雨滴敲擊著樹葉的聲音，輕快，仿佛是清歌艷舞的伴奏。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少年的歡娛生活轉(zhuǎn)瞬即逝，代之而來的是壯年生活的幾多艱辛，幾多悲涼。詞人生活在易代之際，加之文人特有的敏感，他更能體味到世情的冷暖和社會變遷的無奈。為了家計，為了生存，為了自己的前程，他不得不輾轉(zhuǎn)飄零，在大千世界尋找自己的棲身之所。如今，身處客舟之中，面對浩瀚的江水，又逢風(fēng)雨，詞人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雨聲依舊，然而情隨事遷，景隨情遷，不“依舊”的是詞人一顆日漸蒼老的心。“江闊云低斷雁叫西風(fēng)”與“紅燭昏羅帳”相比，此時的意境很更加宏大，視線也更加開闊。但是這一開闊的環(huán)境無不體現(xiàn)出悲涼之情。廣闊的江面上，云低天暗，江面似乎無法承受云之重量。這沉重的靜態(tài)畫面被一聲凄涼的雁鳴所打破，原來，一只失群的大雁在西風(fēng)中哀鳴。同是天涯淪落人，看著大雁，反觀自身，人就是雁，雁就是人。 從“紅燭昏羅帳”到“客舟中”，一明麗妖艷，一瘡痍蕭瑟，二者對比，讓人讀之從視覺上產(chǎn)生強烈的反差。結(jié)合詞人的心境，少年的 輕狂，中年的凄涼，一暖一冷，讓人的心不寒而栗。 如果說第一幅畫面的背景色是紅色，第二幅畫面是灰色，那么第三幅畫面就是藏青色?！岸衤犛晟畯]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薄岸瘛笔侨缃竦囊馑?，“僧廬”即僧房，這是聽雨的地點?！棒W已星星”說明詞人的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垂暮之年的人，經(jīng)歷了人生的悲歡離合之后，一切都歸于平靜，豪華落盡見真淳。繁華也罷，蕭索也罷，少年花錢買笑也罷，中年漂泊無依也罷，都已成為過去，成為過眼煙云。我們無法判別，是詞人悟出這些人生況味后走入僧廬的，還是走入僧廬才悟出這些的，然而，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雨怎樣下，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三幅聽雨的畫面，用蒙太奇的手法，組成了少年的風(fēng)流，中年的漂泊，晚年的沉郁的人生畫卷。蔣捷生活在南宋，元的易代之際。年少時的蔣捷是一名富貴公子，生活和美，很少能感受到生活的艱辛。宋亡后，他保持名節(jié)，隱居竹山不仕。易代詞人，難免飽受戰(zhàn)亂顛沛流離之苦，加之國破家亡的大悲痛，構(gòu)成了這首詞的情感基調(diào)。我們從三個場景的變換中，亦能感受到時代的氣息——那種從相對穩(wěn)定到戰(zhàn)亂紛爭到劫后余生，茍且偷安的變化過程。詞題雖名為“聽雨”，但聽自然界的雨是次要的，聽人世間的雨是主要的；聽雨聲是次要的，訴心語才是主要的，這些才是本詞的題旨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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