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楊慎的《詞品》中，對張孝祥的《醉落魄》進(jìn)行了稱贊，認(rèn)為其押毒、蹴這種險韻極為精妙。

張孝祥的這首詞中，押毒的句子為：閑里覷人毒。這是描寫美人眼神的妙句。

明末清初詩人沈謙在其《填詞雜說》中，提到了四句寫美人秋波的妙語，“閑里覷人毒”是其中的一句：

〔喚起兩眸清炯炯〕、〔閒里覷人毒〕、〔眼波才動被人猜〕、〔更無言語空相覷 〕，傳神阿堵，已無剩美?！短钤~雜說》

下面，我們欣賞一下這幾首詞。

一、喚起兩眸清炯炯

第一首的作者，即被王國維稱之為“集大成者”的詞人周邦彥。周邦彥（1056—1121），字美成，號清真居士，徽宗時為徽猷閣待制，提舉大晟府。

大晟府，是宋徽宗下詔成立的掌管音樂的官署。周邦彥精通音律，創(chuàng)作了不少新詞調(diào)，他是兩宋婉約派的代表人物，格律派的創(chuàng)始人。

喚起兩眸清炯炯，出自這首《蝶戀花》 ：

月皎驚烏棲不定。更漏將殘，轣轆，牽金井。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棉泠。

執(zhí)手霜風(fēng)吹鬢影。去意徊徨，別語愁難聽。樓上闌干橫斗柄。露寒人遠(yuǎn)雞相應(yīng)。

喚起兩眸清炯炯，寫的是睡醒的美人眼神。王世貞《藝苑扈言》中評價道：

美成能作景語，不能作情語；能入麗字，不能入雅字　以故價微劣于柳。然至“喚起兩眸清炯炯，淚花落枕紅綿冷”。其形容睡起之妙，真能動人。

兩眸清炯炯，亦可理解為，喚起的并非沉睡之人，其實佳人一夜淺睡或失眠， 所以不是睡眼惺忪，而是“兩眸清炯炯”。

也可理解為，佳人被喚，馬上就能清醒過來（兩眸清炯炯），是因為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離別時刻終于到了。

二、閑里覷人毒

張孝祥字安國，號于湖居士，他是唐代詩人張籍的七世孫。紹興二十四年(1154年)，張孝祥狀元及第，后來因為給上書給岳飛平反，得罪了秦檜，受了不少磨難。

宋孝宗即位以后，張孝祥得到朝廷重用，歷任秘書郎，著作郎，集英殿修撰，中書舍人等職。38歲時，隱居蕪湖的張孝祥與好友虞允文泛舟飲酒，中暑去世。

張孝祥是南宋愛國詞人的代表人物，老街最愛其“洞庭青草”一闋。

張孝祥詞作中，有不少豪邁激昂的作品，也有婉約之詞，例如這首《醉落魄》：

輕黃淡綠，可人風(fēng)韻閑裝束。多情早是眉峰蹙。一點秋波，閑里覷人毒。
桃花庭院光陰速，銅鞮誰唱大堤曲。歸時想是櫻桃熟。不道秋千，誰伴那人蹴。

一點秋波，閑里覷人毒，張孝祥在這里下了一個“毒”字。這個字所以被稱贊，未必是這個字多好，而是用這個字押韻比較難。沈雄《古今詞話》中評價：

張于湖醉羅歌閨情詞以毒、蹴字為韻...此限韻之險者

閑里覷人毒，美人無意之間掃了一眼，但是這個眼神卻令人印象深刻，被深深地記在了心里。

這個眼神，很像是看者無意，受者多心了。即蘇軾所謂：多情卻被無情惱。

三、眼波才動被人猜

第三首出自李清照的《浣溪沙 ·閨情》

繡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一面風(fēng)情深有韻，半箋嬌恨寄幽懷。月移花影約重來。

這首詞中的美人，應(yīng)該是個年輕的姑娘。眼波流動之間，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從下片的內(nèi)容來看，一定小姑娘是春心萌動，因此令人憐惜猜疑。

四、更無言語空相覷

毛滂，字澤民，衢州江山人，曾經(jīng)受知于蘇軾。他在錢塘法曹椽時，與歌妓瓊芳日久生情。三年秩滿離別時，毛滂作《惜分飛》詞贈瓊芳：

淚濕闌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無言語空相覷。

斷雨殘云無意緒，寂寞朝朝暮暮。今夜山深處，斷魂分付潮回去

更無言語空相覷，這個情景似乎在哪里見過。柳永那首膾炙人口的《雨霖鈴》中有句云：

執(zhí)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正如周華健歌中唱的：

其實不想走，其實我想留。留下來陪你每個春夏秋冬。

人生總有無奈的離別，這種情形常常出自宋人的詞中。

結(jié)束語

詩詞中，常見無奈的離別，例如周邦彥、毛滂詞中離別的眼神令人傷感。看詩句，似乎情深意切，可是哪個詞人最后真得去明媒正娶一個歌妓呢？

這種樂籍中的女子與才子的愛戀，大多以悲劇收場。像朝云與蘇軾那種，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可是，有幾人像朝云那么幸運呢？

以上的四種秋波最為傳神，因此被沈謙贊為：

傳神阿堵，已無剩美。

您讀過的古詩詞中，有沒有可以與之媲美的佳句呢?

@老街味道

抗金英雄韓世忠，亦作曲子詞，比岳飛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