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曾經歷過的山河歲月 我們不能擁有的人生波瀾 我們不能明的情感心緒 幸有讀書 借他人的眼 豐富了我們見識寬度 也挖掘了我們思考深度 一個因生活的困苦而過早成熟的少女, 在望盡人生路時,如何活成傳奇? 一個在世俗人眼里的放浪小娼婦,如何把自己的丑聞寫成一段迷人的浪漫愛情悲劇? 一個永遠處于邊緣的異鄉(xiāng)人, 如何安頓自己的孤寂? 今天是七夕中國情人節(jié),我們一起來讀讀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 瑪格麗特 杜拉斯 “假如我不寫小說的話,我想自己應該是一個妓女” 這是她對自己的評價。她的作品自傳性比較濃,性與愛是靈感主題。 瑪格麗特·杜拉斯1914年出生于法屬印度支那。她本名瑪格麗特·陶拉迪歐,杜拉斯是她父親故鄉(xiāng)的一條小河的名字——Duras(杜拉斯)她是出生在越南的法國人,十八歲時定居巴黎。自1942年開始發(fā)表小說,1950年的《抵擋太平洋的堤壩》使杜拉斯成名。這段時期的作品富有自傳色彩。自1953年的《塔基尼亞的小馬群》起,杜拉斯探索新的敘事語言,逐漸抹去小說情節(jié),更強調主觀感受和心理變化。1955—1965年是她創(chuàng)作上的高峰期,代表作有小說《如歌的中板》、《副領事》,以及劇本《廣島之戀》等。1984年發(fā)表《情人》,獲當年龔古爾文學獎。 在那個時候的法國“新小說”思潮盛行,反現實主義,反傳統(tǒng)小說。文本大多以虛實相交,意識流的寫法創(chuàng)作內容,把傳統(tǒng)小說原有的敘事結構打亂,建立一個假想虛擬的世界來寫,跳躍性很大。從杜拉斯的作品來看她是有一點先鋒派味兒的,所以人們會給她打上“新小說”,“解構主義”的頭銜。 創(chuàng)作背景 后殖民文學思潮 當時越南是法屬殖民地,在我們一般的印象中來殖民地居住的宗主國人應該是享有特權的,生活衣食不愁的,事實上,他們中也并非都是這樣的特權者,在這個外派異鄉(xiāng)人團體中,同樣是有等級的。遠離自己熟悉的生長社會不遠萬里,顛簸流離來到這個長期處于夏季的落后國度,是非常需要勇氣的,同時也要經受種種離鄉(xiāng)背井的精神痛苦。 在早期的殖民文化作品中,除了哪些因公職派遣到殖民地的政府要員,一般民眾來新世界國家,不少其實帶著背水一戰(zhàn)的心態(tài)來這里的。像《一個公使夫人眼里的中國》(張鳴),毛姆的《面紗》就是講述第一代殖民者的故事 而《情人》講述的移民二代的人生,比起第一代移民,移民二代更沒有歸屬感,他們既沒有可以回憶的祖國,也不能把出生地當做故鄉(xiāng),他們的心靈和情感是無處安放的。這就是為什么這位法國少女知道自己和中國男人是沒有結果的相遇。 二十世紀以來,法國的經濟實力和國際地位每況愈下,特別是二戰(zhàn)以后,法國的綜合國力衰落,再也抵擋不住民族解放浪潮的猛烈沖擊,法蘭西殖民地開始分崩離析。 法國殖民地紛紛獨立,但在長期的法國殖民統(tǒng)治之下,這些國家已經接受了許多法國的思想文化。隨著民族意識的增長和在多元文化的沖擊下,這些國家的一大批知識分子要求批判性的繼承和接受殖民文化遺產,同時又不失自身的民族特性, 他們開始走上了殖民主義文學創(chuàng)作。他們使用法語這種國際通用的語言來寫作,同時由于受各自本民族母語的影響,從而產生了獨特的遣詞造句、語調節(jié)奏和語言色彩,為法語增添了新的語言魅力。他們都熟悉法國文化傳統(tǒng)和本民族的文化傳統(tǒng),具有雙邊甚至多邊文化綜合的優(yōu)勢。他們在白人主流社會之外的少數民族邊緣社區(qū)中生活,因此他們的作品中有一種獨特的社會結構和文化秩序。 作為少數民族移民,要在一個以白人為主流的社會環(huán)境中生存發(fā)展殊屬不易,必然要經歷一翻及其艱苦的奮斗拼搏。因此,這些作家往往具有強烈的民族意識和不屈不撓、自強不息的心態(tài),這就使他們的作品具有一定的力度和深度。這些因素綜合在一起,自然就增添了跨文化后殖民主義文學的藝術魅力。 后殖民地文學的發(fā)展大致有幾個特點: 一是批評殖民統(tǒng)治,二是描寫描寫背井離鄉(xiāng)、悲涼而又抒情的移民生活,三是用法語創(chuàng)作的描寫異域風情特點,四是愛國反法,有文化沖突,背負沉重和承擔責任歷史使命感,五是在文化沖突中尋找突破。 塞內加爾女作家法圖·迪奧姆以一部短篇小說集《國籍優(yōu)惠》而出名,而她的另一部長篇小說《大西洋腹部》講述的就是一個背井離鄉(xiāng)、悲涼而又抒情的移民故事。 摩洛哥作家塔哈爾·本·杰倫《神圣的夜晚》也獲得龔古爾獎。 這類文學我們稱為后殖民主義文學,《情人》就是其中的一部比較突出的作品。獲得1984年的法語文學的最高獎——龔古爾獎,并于1986年獲里茨一巴黎一海明威獎,被譯成40多種文字 相對于后殖民文學,殖民主義文學是一種以歐洲人的視角,贊揚開拓新世界的勇往精神的作品,比如像《魯冰遜漂流記》。 脫軌少女的成長史 單親家庭的安全感匱乏 父親的早逝,母親艱難養(yǎng)家,讓她很小就體驗了生活的艱辛,這使她過早嘗試了悲傷的感覺。沒有父愛保護下的她,比較容易缺乏安全感。本來有兩個哥哥,也沒有給到她護翼。所以在青春期,她選擇了那個比她大很多的中國男人也不足為奇。尤其是物質上的滿足,讓她一定程度上逃離了貧窮帶來的恐懼感,貧窮就像沙漠。 家道沒落,沒有家族精神堅持下的窮人家女孩兒就很容易走上這種道路。紅樓夢中尤氏兩姐妹就是這樣的例子。 一家人的相愛相殺 母親因為生活的艱難,而常常陷于絕望的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一定會影響自己孩子的性格塑造,但母親雖然市場絕望,但有在另一方面是有瘋狂的生命力,盡管生活從來沒有給過她們希望,但是她卻是不停的折騰。 兩個哥哥的暴力傾向讓她處于一種比較驚恐的狀態(tài)。尤其是大哥哥對她的吸血式勒索,更讓她看淡了血緣關系下所謂的親情。 母親的偏心也使她感到憤恨,在文中她大膽的剖露自己不滿,這是這種家庭環(huán)境成長中孩子必然會產生的情感。愛恨交織的復雜滋味,是讓她心累的,也是她想逃離的。 這不禁讓我們再次思考,家于人,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矛盾中的母女情 她與母親的關系,她懂得母親瘋狂舉動背后的無奈,因此可憐她,愛她,又瞧不起她。母親外表讓她感到丟臉,這是成長期的孩子很多時候會產生的虛榮感作祟下的自卑情緒,尤其是在有對比的情況下,更明顯。 不想成為母親那樣的女人,是很多青春期的女孩的想法。 母親對她的愛,除了源自母性,還有很大道德層面上的,既擔心她的安全,卻又放縱她的謊言,她約束她的行為舉止,是為了讓她符合社會輿論規(guī)范。 當在無可奈何之下,又不得不默許女人用出賣身體的方式補貼家用。面對女兒的才華,她又是妒忌的,這就像一種諷刺,在刺激她。為什么這樣困頓的生活,為什么自己如此努力,女兒卻還能在精神層面超越她?如果她是和自己一樣平庸又瘋狂的,那她可能會更愛她多一點。 而她想脫離母親的掌控,更在于母親對自己的不理解,盡管母親竭力讓她接受教育,但她并非母親的首選,就讓她不會對母親這一舉動抱有感恩之心。母親對她早早散發(fā)的才華并沒有表示贊賞,也讓她感到失望,她早早就確定自己未來的志向,在母親那里遭到冷遇,更催發(fā)了她叛離的決心。 世俗都歌唱的偉大母愛,是她與生俱來的寄生蔓藤,勒得她不能自由生長。 成長中的標桿 在家庭中她找不到可以理解她的人,使她更加沉默,用一種超過年齡的成熟眼光來觀察她周圍的人和事,兩位很特別的女人進入她的眼界:瑪麗-克洛德-卡彭特、貝蒂-費爾南代斯,這兩位女人都是美麗又獨特鮮活的,比起那些空虛寂寞的有錢人家的漂亮木偶般的少婦,這兩位女人是充滿神秘又迷人的魅力。 成長的恐懼 在這部小說中,法國少女正處于青春發(fā)育的年齡,這個時期的孩子都對自己的身體變化會有點不知所措的,而法國少女認為這是一種衰老,認為是悲哀的,她的身體沒有跟上她思想成熟的速度,但她的欲望卻又不由自主溢出那纖瘦薄弱的身軀,這樣的組合,讓她顯得十分特別。 《洛麗塔》中,洛麗塔也展現著這樣的少女誘惑力。 獨特的靈魂自有獨特的審美 作為思想審美的外化,她的著裝也是特別的,她沒有經濟能力跟上時下的時髦潮流,她只能穿剩下的打折的服飾,但就是這樣,她卻在有限的條件下,穿出了個人的特色,比如像口袋一樣的連衫裙在模糊她的女性特征,而高跟鞋又是帶有誘惑的成分,帽子又賦予她男性的堅強感。因此她可以不美,但不能說不讓讓人側目。同時,她又不是一般世俗男人的欣賞的對象,她的行頭注定要吸引一個有特別眼光的人。 作者本人的著裝就是如此,她懂得利用服裝轉移人們對她身材缺點的注意力,并形成個人的形象標志。 永遠只是一個孩子的男人 這個中國男人嚴格說來是一個男孩,他一直處于有錢父親的權威下,他的人生不受自己主宰,從小缺少母愛的他,父子情感疏離,除了倫理關系下的父子關系,聯系他們最大的紐帶就是金錢。缺少母愛關懷的孩子,容易形成怯懦的性格,尤其是父親又沒有給予適當的情感補位,因此他在這段關系中,是處于下的位置,主導權不在他手中。因此可以解釋為什么第一次發(fā)生關系時,哭的竟然是他而不是她。 除了繼承家業(yè),幾乎沒有個人事業(yè)。成長期并沒有學到一技之長,讓他沒有底氣脫離父親的管束,在巴黎是游學——游蕩的留學。 他為什么選中了法國少女?大約他希望在她身上找到在巴黎的自由回憶,又或者希望這個少女給他帶來長大的錯覺,又或者是她身上的成熟氣質又暗暗符合他奴性特征 假如沒有結果,那也要刻骨 少女和男人對愛都有一種近乎一見鐘情似的執(zhí)拗,都知道這是一段沒有結果的愛,也因此顯得更加純粹和刻骨銘心。但他們倆的愛是在孤單寂寞中的相互取暖,盡管回頭看來是如此唯一性,但是也是充滿偶然性的。性和金錢是他們倆的媒人,他們愛得死去活來卻又無能為力,少女不能為他拋棄偏見,男人不會為他放棄金錢。 少女對性和欲念很早就懂了,她認為只要這個人出現了,她就知道該怎么做?這方面她有天生的直覺,并且她是自愿享受這一切的,甚至她愿意拉上自己的閨蜜一起來做這件事,性的愉悅對她來說不僅是身體感官上的,還是精神層面的。(事實上作者也是有雙性戀傾向的) 而男人也與各種形形色色的女人發(fā)生關系,但是否是僅僅為了滿足身體的需要,還是說彌補幼年喪母,而對女性身體的眷戀? 少女是物質極度匱乏下長大的,她是渴望擁有金錢帶來的安全感的,因此她知道跟男人走意味著什么?將會得到什么?并且她不掩飾自己對金錢的渴望,但她又是不那么在乎的,她的哥哥奪走她的財產,她也不抗議。 而男人從小的生活是優(yōu)渥的,他對錢并不是那么在乎,但是又很在乎,因為他有使用權,卻沒有所有權。 他們兩人是拴在金錢這條繩子上的兩支蚱蜢,沒有金錢,他們倆也會完了,盡管會為對方流淚,但是除此之外,又還能怎樣呢? 兩人的家庭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快樂的,在那里他們在壓抑,在忍受。而真正的家人是什么,就是在必要的時候懂得保持默契的沉默,懂得在外人面前共同掩蓋那內在的潰偒。不管愛還是恨在他們需要的時候,你都是無處可逃的 。 兩人從小都經歷過至親的離世,因此他們比其他人都熟悉死亡,既害怕死亡又能忍受死亡,少女更是透過哥哥死母親的死發(fā)現了永恒。 也正是兩人在很多方面有著本質上的相同,才會一見面就如磁鐵 對這對在種族,階層,經濟上,年齡上都存在很大差異的關系,從他們雙方的階層都是不齒的,法國少女因此在學校被孤立,在親戚中被視為不檢點的恥辱,她的家人對她并未表示感激。 中國男人的父親代表了他那個階層的權威態(tài)度,作為一個玩物那是無關緊要的,但要做他妻子則是完全不能接受。他的妻子是需要在家族生意和社會地位上對她有幫助的。 即使一開始源于不純粹,里面也有這齷齪的成分,卻不能阻礙最后他們成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回憶,都是邊緣人,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小心翼翼的牽手,就從此在彼此心里刻下了刺青。 《情人》人物都不是站在傳統(tǒng)主流價值觀的,他們的形象是邊緣的,每個人身上都有弱點,而且還暴露得不加遮掩,杜拉斯卻很少以批判的態(tài)度來描寫這種弱點,更多是一種冷靜的客觀觀察,是好是壞由讀者自己判定。而對于法國少女的成長經歷,她也完全沒有用悲戚或怨恨的口氣來寫,反而把這段經歷寫成了最打動人心的愛情,對很多所謂正派人士所不齒的性愛行為,她也以非常開放和享受的態(tài)度來描寫,在今天看來都是十分大膽的。 杜拉斯音樂性的寫作 這本書的行文非常具有音樂性,而她也正式用音樂復調的手法,在不斷重復她不能忘記的那些片段和感受。就像拉威爾那支讓人著迷的《Bolero》,在不斷重復的旋律中,又不斷的變化升華。 這本書像是一支充滿迷幻氣質的現代音樂,看是平靜的語調,內心戲卻是纏綿悱惻,激情涌動。 而比起常規(guī)紀年手法的回憶自傳,《情書》的結構顯然更符合人類記憶的模式,相似的場景、事件,我們有時很難再回憶起清晰的原委,時間誰先誰后也是那么不確定的。這種恍惚感就像喃喃夢語。而音樂作為最二元的藝術,也是這樣具有不可具象的感染力。 文章最后,少女在肖邦的圓舞曲中,終于明白中國男人在她心中是何種分量。 為什么要選肖邦? 肖邦被稱為鋼琴詩人,他的音樂無論是寫作方式還是彈琴方式比較不按套路規(guī)矩,比較任性,像是心事的直白。這也跟本書的寫作方式有些精神上的不謀而合。 另外,肖邦的作品是在悲劇中看到美,但他并不是一味悲傷的,哀而不傷,這也像杜拉斯的精神,盡管這樣看起來悲慘的成長經歷,但是她并沒一味埋怨,她塑造的少女形象倔強不憤恨,心胸廣闊,富有超出年齡的沉著冷靜和富有主見。如果是二流作家,就會寫出一個怨女,比如樊勝美。肖邦的音樂也是如此,他的詩情是月夜下的大海,盡管冷清卻也遼闊。 有人形容肖邦的音樂:如廢墟中開出的紫羅蘭,戰(zhàn)壕里士兵頭盔旁飛過的蝴蝶??偰茉诶ьD中給人希望的光亮,而《情人》的少女也像是在腐敗的淤泥中開出的一朵野花,帶著倔強的孤傲,散發(fā)獨特的芳香。 PS: 和大多數作家一樣,對于自己的作品被搬上銀幕,都會有些不滿,杜拉斯也不例外。其實這本書的結構松散,很多類似喃喃耳語的表達,一旦具象化了,書中一些無需對話的部分為了劇情緣故需要用對白表達,就顯得失去了韻味。 但是電影本身還是拍得很不錯的,殖民地時期的色彩,亞熱帶的越南風光,人物的服飾都還是比較講究,不過演員的講法式英文還是一大敗筆。限于篇幅,其中一些情節(jié)也經過重新安排穿插,從編劇角度來說,還算自然。但終究和很多一流文學作品改編的電影一樣,它也未能超越原著。 對于愛情,很多人都把它看得圣潔,不染一絲塵埃,其實這樣的愛情多是不存在的,即使存在,也經不起世俗煙火的熏烤。 不必把愛情看得太重要,因為生命中的每一種情感都很重要。懂得珍惜感情的人,必是有情有愛之人。 |
|
來自: Scarlett32vjeh > 《待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