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文 | 笑看風云 馬上知命之年了，平靜地生活著。回想走過的生命歷程，經(jīng)歷不可謂不豐富，刻骨銘心的還是18歲前在老家經(jīng)過的人和事。很多次午夜夢醒，躡手躡腳走到后院陽臺，點一支煙，看著繚繞的煙霧慢慢消散在異國天空，故鄉(xiāng)的一草一木和樁樁件件往事，像電影一樣一幀幀從腦海浮現(xiàn)。我的家鄉(xiāng)是武漢北郊農(nóng)村——黃陂，位于大別山南麓，境內(nèi)有香火鼎盛的木蘭山，相傳代父從軍的花木蘭生長于斯，加以和黃鶴樓相去不遠，歷來聞名于世，千百年來文人騷客詠嘆有加，杜牧的“彎弓征戰(zhàn)作男兒，夢里曾經(jīng)與畫眉。幾度思歸還把酒，拂云堆上祝明妃?！本褪谴怼?/span>家鄉(xiāng)人勤奮，古有“無陂不成鎮(zhèn)”的說法。我的爺爺就曾客居四川廣元，我父親就出生在西安，我大爺爺曾長期在應城做豆腐。但我的記憶是模糊的。我讀書比較早，和同班同學比起來顯得貪玩而懵懂。我讀的王家河中學因為出了一個全國知名的辜勝阻，學?？炭鄬W習蔚然成風，佼佼者如童之龍、程念勝讀初一初二就那么懂事，知道“擂”學習。而我只知貪玩。看見別人挑燈夜讀，我茫然不醒悟，用木頭挖錢盒，做木盒裝電池做成“擂”學習的工具，用木板做乒乓球拍，把同班女生的一壺膠水偷偷用完，還買買口琴玩……最離譜的是優(yōu)先錄取一中后，我和旭、濤逃課騎車去木蘭山，精疲力盡回校后被剛好來探視我的老父親逮個正著。夜幕下的教室旁邊，老父親大聲呵斥我半個小時，我不敢跑不敢頂嘴，現(xiàn)在想起來都汗顏。那時候的我啊，竟然不知道學生是要學習的，懵懂無知。不過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至今學無所成艱難度日也是有原因的，怨不得別人。讀初中的時候，每每夏天傍晚，在學校吃完飯，我和很多同學一樣，穿一件家里做的短褲，光著身子毫無羞恥地穿街過巷，去河里玩水。那是一條自北向南蜿蜒流過的灄水河，人們在陳門潭修起一座號稱小葛洲壩的水電站，水電站上游水位深水流緩，不知道什么時候成了在初中住校的我們的游樂園。一群不知深淺的孩子在河邊或跳或潛，時而發(fā)出歡快的驚呼。有女生在的時候，場面更是熱烈，各自展示著最好的絕技。游到太陽下山，估計晚自習遲到了，才提著鞋子，濕漉漉光溜溜地一路小跑回學校。我讀初中的時候，正值學校創(chuàng)名校評優(yōu)秀，學校大興土木，組織師生在三姑井農(nóng)場挖很多樹坑種橘子樹。也不知道現(xiàn)在什么光景，估計蕩然無存，但是當時對我們來說是很好玩的，不用上課，從家里帶來鋤頭鐵鍬和挑土的箢子，幾百人在幾百畝的地面辛勤勞作，場面很壯觀。后來還在學校平整操場，挖景觀魚池，起嶄新的教學大樓……呵呵，我的初中生涯是奮斗的幾年??！還記得也是為了評優(yōu)，李老師組織我們成績稍好的去擔丘慘案紀念碑朗誦詩歌緬懷先烈，我記得我還煞有介事的念詩，結(jié)果還沒念完老師已經(jīng)拍完照片，又急匆匆趕回學校。雖然有很多快樂的回憶，但是記憶中在家鄉(xiāng)的日子是灰暗的，貧窮的。我的家鄉(xiāng)不在木蘭山下，而是一個小小的村莊，后面有山，卻不大，一個小土坡，有河，也不大，頂多算個大的溪流。所以不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祖祖輩輩只能種著貧瘠的田地，我小時候還餓過飯，后來長大點還是很窮。父母算是很有本事的，一直想方設(shè)法期望通過辛勤勞動改變貧窮的命運。80年代中期，父母從親戚那里學來倒路花的技術(shù)，平整出屋前屋后的空地，每天倒三包水泥，從早忙到晚，倒完路花不是去菜地挑水澆菜就是在家扎鐵絲鋼筋以備明天所需。三幾天又要給路花澆水以防路花燒壞了。路花揭起來后父親就騎車出去找銷路，經(jīng)常聽老人家說跑到長嶺大悟，那時沒有概念，其實是很遠的地方，有30公里吧，現(xiàn)在想想，老人家為了這個家可是吃夠了苦頭。愿老人家安息！我那時候也很懂事，學校旁邊有個豬鬃廠，經(jīng)常有些拆包的鐵絲散落，我平時撿到后，就把鐵絲團成小團，串起來放在宿舍床下，等星期六回家就拖著一長串鐵絲回去。到家后就把鉗子拿在手里夾鐵絲，雖然手掌摁得通紅，看著慢慢堆起來的鐵絲，卻無比自豪。放暑假了，我和母親一起倒路花，房前屋后沒有風，中午的太陽火一樣炙烤著我們，手被水泥“咬”得破皮，想想母親也是這么煎熬著，我愣是挺下來了。后來，父母在彭崗做早點，母親做飯都不好吃，卻能在彭崗做出泡泡的面窩、相當?shù)氐赖臒岣擅妗?/span>我參加工作后，父母又去黃陂租房賣糊米酒，在出租房做好小小的湯圓，伴著藕粉米酒糟熬成香甜的糊米酒，后來還加了桂花，看起來半透明濃稠的湯汁閃現(xiàn)著金黃的桂花，遠遠就能聞到濃郁的香味。父親推著小車走街串巷，五毛錢一碗，能賣100來塊錢。回來后，父母就開心地數(shù)毛毛錢，講路上的笑話。記得父親說過，有一次城管要沒收小推車，父親“求”（黃陂方言）在車子上軟磨硬泡才沒被收走。那時候聽起來我們都哈哈大笑，現(xiàn)在回憶起來不免心酸。我的父親母親啊，吃過無數(shù)的苦，還是窮困潦倒，一直負債累累。也就是那一年，我?guī)透改高€清最后一筆債。記憶中的貧窮是刻骨銘心的。曾經(jīng)因為學校要收取5塊錢，我伙同袁同學炮制了反對濫收費的大字報，被學校如臨大敵地審查了好幾天，想想都汗顏。讀初三的時候我也知道羞恥了，記得家里都是親戚不知道從哪里撿回來的補了又補的球鞋，我只有穿著這樣的鞋子上學。座位前面是兩個優(yōu)雅的鎮(zhèn)里的女生，擠擠的座位，我都不好意思伸直雙腿，總是有意蜷縮起來。高三時，我穿著一件親戚給的中山裝，洗得發(fā)白，背后還有長長的一條7字形的補丁，我的座位后面是優(yōu)雅高貴的王姓美女，好在我彼時成績尚好，不然她問我作業(yè)的時候我是不好意思回頭的。好在一切都過去了，我長大了，這些也就過去了，也許這就是人生的經(jīng)歷。所以我常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只是苦了我的父母，在那么漫長的日子里苦苦掙扎沉浮，在他們的心里，我估計也是灰暗的，他們一定也在想，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現(xiàn)在一切都好起來了，過上了生計不愁的日子，我也很知足。但是我想，我所滿足的生活，其實在很多家庭好一點的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們早就過上了比我現(xiàn)在好很多的生活。所以也難怪現(xiàn)在的人相親總是擺條件，窮人家的孩子確實需要很多努力才能達到一般人的生活?，F(xiàn)實一點也好，不能怨人家。為生活所迫，我舉家遷往美國，一直為生計忙碌，睡前半小時才是我的黃金時間，在車庫吞云吐霧，常常想起故鄉(xiāng)的點點滴滴，想起我勞碌而早逝的父親，想起國內(nèi)的親人。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我現(xiàn)在的水平也只能勉強獨善其身吧……近鄉(xiāng)情怯，最貴的竟是一張機票，我難以回去的故鄉(xiāng)！聽說黃陂現(xiàn)在開發(fā)了木蘭草原、木蘭湖等大型旅游項目，家鄉(xiāng)正發(fā)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母親有時候也滿臉幸福的和我視頻，聊些家長里短，還說現(xiàn)在的政策很好，她能拿到300多的老人錢了……本文作者笑看風云授權(quán)印象黃陂發(fā)布關(guān)于作者 笑看風云，黃陂王家河人，1989年至1992年就讀于黃陂一中，現(xiàn)居于美國德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