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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戰(zhàn):東西合攏(5)功成不必為我的蒼涼之歌(萬字長篇)

 花間一酒壺 2022-06-13 發(fā)布于浙江

574年四月,宇文邕把佛道搶了擴充國力。

沒本的買賣最好做,搶了之后立竿見影,當年年底宇文邕為了徹底皇權化府兵在全軍范圍內發(fā)錢收買,而且大規(guī)模提高軍人待遇,改軍士為侍官。(三年···十二月戊子,大會衛(wèi)官及軍人以上,賜錢帛各有差···丙申,改諸軍軍士并為侍官)

這次提高待遇不僅僅是在原有軍隊基礎上的,宇文邕還招募了大量百姓為兵,除縣籍為軍籍,以優(yōu)厚的條件激發(fā)了好男要當兵的熱情。(改軍士為侍官,募百姓充之,除其縣籍。是后夏人半為兵矣)

這是宇文邕在拿回政權短短三年內就大規(guī)模伐齊的關鍵。

關于伐齊,宇文邕繼續(xù)了自己的保密屬性,始終只和齊王宇文憲、內史王誼和安州總管于翼仨人策劃。

575年七月二十四,宇文邕突然在大德殿召集各方面司令員,通知伐齊。

這次在大會上,明白人宇文邕將焦點瞄準了整個中原大鎖的開關,河陰。(帝曰:太祖神武膺運,創(chuàng)造王基,兵威所臨,有征無戰(zhàn)。唯彼偽齊,猶懷跋扈······今欲數道出兵,水陸兼進,北拒太行之路,東扼黎陽之險。若攻拔河陰,兗、豫則馳檄可定。然后養(yǎng)銳享士,以待其至。但得一戰(zhàn),則破之必矣。王公以為何如?)

七月二十五,宇文邕下詔征討北齊,任柱國陳王宇文純(宇文泰九子)、滎陽公司馬消難、鄭公達奚震(達奚武之子)為前三軍總管;越王宇文盛(告發(fā)趙貴,殺宇文護長子那位)、周昌公侯莫陳瓊(侯莫陳崇弟)、趙王宇文招(宇文泰七子)為后三軍總管,齊王宇文憲(宇文泰五子)率二萬人進軍黎陽,隨公楊堅、廣寧公薛迥率水軍三萬人從渭水入黃河,梁公侯莫陳芮(侯莫陳崇子)率二萬人守太行道,申公李穆(李遠弟)率三萬人守河陽道,常山公于翼(于謹子)率二萬人進軍陳州、汝州。

出征前內史上士宇文弼和遂伯下大夫鮑宏等都建議:齊氏建國已經傳了幾代了,雖說無道,但藩鎮(zhèn)之任尚有其人。河陽沖要,精兵所聚,咱們祖祖輩輩打了太多次了,人家都防守反擊出經驗了,咱還是走河東道吧,出汾曲往北打晉陽吧。

宇文邕的心理和宇文護一樣,越是艱險越向前,都特么弄不下來對吧,爺打一個給你們看!

前面那些戰(zhàn)都打瞎了!我是做了功課的,得鉚勁照著河陰往死里打!

七月三十,宇文邕親率六萬禁衛(wèi)軍直撲河陰而來。(壬午,上親率六軍,眾六萬,直指河陰)

北周陸軍入北齊境內軍紀嚴明,嚴禁砍樹踏莊稼,犯者斬首,宇文邕則坐船直接來到老景點,親自進攻河陰大城。

八月二十五,周軍取得了在邙山戰(zhàn)場上的最高級別戰(zhàn)果,河陰大城被攻克!(丁未,周主攻河陰大城,拔之)

河陰浮橋此時已經毀了,北面的援軍支援不過來了!(是月,周師入洛川,屯芒山,攻逼洛城,縱火船焚浮橋,河橋絕)

唯一的遺憾,是宇文邕暴打南城燒毀河橋之前,北齊的永橋城大都督傅伏趁夜自進入中潬城進行駐防,隨后這中潬城北周連續(xù)圍城二十天沒打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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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中潬城幾乎就是防御的一個BUG。

你根本沒法在周圍上攻城器材,因為運不過來,而且那中潬洲并不大,運過來也沒有地方施展,真要是想攻堅來打,你只能指望用樓船從四周開打,但是由于黃河的航道到了三門峽后水流會突然90度大轉向,與此同時還有鬼門、神門、人門三島突然出現,導致你不可能從關中帶過來特別大的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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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后面宇文邕撤退的時候就把來時的船都燒了,因為順流而下的時候都是勉勉強強,逆流根本過不了三門峽。

中潬城拿不下宇文邕又親自來打鎮(zhèn)金墉城的北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yè),跟當年宇文護一樣,還是沒打動。

戰(zhàn)局進入僵持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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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中潬城沒打下來,但只要河陰大城拿下來了,這就已經成功一大半了。

因為黃河水路已經通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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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一步來講即便中潬城拿不下來,北周也已經有了個南路的支點,自三門峽到河陰有了登陸點,把中潬城到南城的浮橋一燒,水路照樣暢通無阻。

九月,北齊右丞相高阿那肱從晉陽率軍到達河陽,但這時候其實已經沒啥用了,因為你過不來。

如果想要支援金墉城里的獨孤永業(yè),那就得從別的渡口搶渡,或者陸路走虎牢關了。

更關鍵的是先鋒宇文憲已經進圍洛口,收其東西二城,完成了對洛口的控制,金墉城已經成為甕中之鱉。(憲攻拔武濟,進圍洛口,收其東西二城)

眼下宇文邕只要再加把勁把金墉城打下來,屆時就完成了對洛水和伊水乃至整個洛陽盆地的徹底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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屆時陜城的橋頭堡就能往前挪到金墉城,由于黃河水道通了,物流成本降下來了,北周也能將手伸進中原了。

但是,就在這個形式一片大好的情況下,河陰邙山對北周的詛咒開始發(fā)威。

剛剛從關中出來僅僅一個月的宇文邕突然生病了。

病的還不輕。

因為北周隨后迅速放棄了所有的戰(zhàn)果燒船撤退了,妥妥趕回長安交代后事的節(jié)奏。(至河陽,會周主有疾,辛酉夜,引兵還)

此時不光河陽南城拿下來了,而且宇文憲、于翼、李穆這幫在各自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已經拿下了三十多座城了,最終都因為宇文邕的暴病放棄了。(齊王憲、于翼、李穆,所向克捷,降拔三十余城,皆棄而不守)

這是四十年來的最好一次機會,但冥冥中的神秘力量對宇文邕說:我特么不同意!

北齊被續(xù)了五百天的命。

回去后,宇文邕活了,被命運拿捏后的宇文邕在576年正月來到了河東,召集關中與河東諸軍大獵閱兵。(五年春正月癸未,行幸同州。辛卯,行幸河東涑川,集關中、河東諸軍校獵)

這個信號不同尋常。

公元576年十月,宇文邕召集群臣道:去年我病的不是時候,本來看齊軍都跟小孩打架一樣了,更況其朝政昏亂,百姓凄慘,天與不取,恐貽后悔,去年打河陰屬于踹他后背但并沒有掐住他脖子,這次我準備掐他脖子去,咱們去打晉陽!然后東下打鄴城!

終于,北周換方向了。

終于向出生時就是福地的河東方向進發(fā)了。

這回一走河東,哪哪都順了。

因為北齊后主高緯剛剛在兩個月前來晉陽旅游,此時還沒走,正在祁連池打獵。(八月丁卯,行幸晉陽。雉集于御坐,獲之,有司不敢以聞。詔營邯鄲宮。冬十月丙辰,帝大狩于祁連池)

整個滅齊之戰(zhàn)的唯一主角,宇文邕的“天賜上將”出場了。

你說這“福地”和“兇地”是鬧著玩的嗎?

運氣這東西,很重要。

北周一路勢如破竹,來到了當年高歡夢開始的地方,晉州平陽(臨汾)。

高緯聽說后,調動十萬晉陽軍準備御駕親征。(齊主聞晉州見圍,乃將兵十萬,自來援之)

十月十九日,北齊軍隊剛剛聚集在晉祠,但此時宇文邕已經屯兵汾曲,主力圍攻平陽,宇文憲進兵克洪洞、永安二城,準備再往前突,但齊軍焚橋守險,周軍先鋒無法再進,隨后雙方對于永安(霍州市)。

看看戰(zhàn)略圖,瞅瞅雙方的反映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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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五,宇文邕已經從汾曲到了平陽城下督戰(zhàn),北齊的行臺左丞侯子欽出城向北周投降,這一天,高緯剛剛從晉陽南下。

十月二十七,防守北城的晉州刺史崔景嵩向北周請降,北周派出了幾十個特種兵進城接應和崔景嵩一同去暗殺平陽城總指揮尉相貴,平陽內亂后城破,尉相貴及甲兵八千人被俘。(壬申,晉州刺史崔景嵩守北城,夜,遣使請降于周,王軌帥眾應之。未明,周將北海段文振,杖槊與數十人先登,與景嵩同至尉相貴所,拔佩刀劫之。城上鼓噪,齊兵大潰,遂克晉州,虜相貴及甲士八千人)

短短十天,并州南部第一重鎮(zhèn)平陽易主。

十月二十九,北周任上開府儀同大將軍梁士彥為晉州刺史,留一萬精兵鎮(zhèn)守平陽。

這是一次相當英明的任命。

因為梁士彥是宇文邕僅僅因為聽說小伙子比較猛后親自提拔擴充到自己隊伍的軍官,從扶風郡守提拔為九曲鎮(zhèn)將歷練,這次伐齊給調回來了,他還沒立什么功勛,需要證明自己報答這份信任。

十月三十,高緯列陣而行上雞棲原與宇文憲相對,至夜不戰(zhàn),周軍斂陣而退。

十一月初四,高緯率大軍到了平陽。

宇文邕以北齊軍隊剛剛集結,打算回去避其鋒芒。(帝以其兵新集,且避之,乃詔諸軍班師,遣齊王憲為后拒)

同志們說不能走啊!干死他?。?/p>

但宇文邕永遠主意大,就不聽,就帶隊走了。(周主雖善其言,竟引軍還)

宇文邕留了宇文憲做殿后,殺了北齊的勇將賀蘭豹子等追兵,渡過汾水在玉壁追上了宇文邕,隨后宇文邕將大部隊撥了六萬人給宇文憲駐扎于涑水遠遠聲援。(高祖又令憲率兵六萬,還援晉州。憲遂進軍,營于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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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邕這啥意思呢?

平陽由于是北齊內部出了叛徒被迅速拿下,所以城防并沒有在前面的攻城中受到巨大破壞,宇文邕把平陽送給你去打,甚至我大幅度撤退驕兵讓你往前沖,入河東的兩條路都給你堵死了,一個汾水玉璧,一個聞喜隘道,我慫了,請北齊的同志們放馬來打。

宇文憲率軍營于涑水為聲援,平陽城的情況如果不好隨時出去支援,后面一度情報傳來說平陽已經丟了,宇文憲趕緊去支援,到了蒙坑后聽說還沒問題,于是又撤回去了。周主使齊王憲將兵六萬屯涑川,遙為平陽聲援;齊主攻圍晉州,晝夜不息。間諜還者,或云已陷。憲乃遣柱國越王盛、大將軍尉遲迥、開府宇文神舉等輕騎一萬夜至晉州。憲進軍據蒙坑,為其后援,知城未陷,乃歸涑川)

其實宇文邕的算盤打的并不好,他主意太大,誰也不跟商量,沒人知道他的真正想法,這樣雖然能夠保證不泄密,但官兵們不一定能夠理解,未戰(zhàn)先退士氣很容易受影響,平陽城也遠沒有那么扛造,宇文憲聽到的情報也不是不準,這城一度被沖垮,只是最終很幸運。

齊軍重新圍困了平陽后晝夜攻城,城里形勢相當危急,城墻和城樓都被夷平了,突破口的殘存城墻只有一人高了,雙方開始直接短兵相接,戰(zhàn)馬都用上攻城戰(zhàn)了,周軍外援不至,軍心震懼。(齊師遂圍平陽,晝夜攻之。城中危急,樓堞皆盡,所存之城,尋仞而已?;蚨瘫嘟?,或交馬出入,外援不至,眾皆震懼)

梁士彥慷慨自若對將士們道:兄弟們如果今天戰(zhàn)死的話,我一定死在大家前面!仗著這股子烈勁,周軍擊退了北齊的進攻,并在三天內動員所有能動員的人力修好了城墻。(梁士彥慷慨自若,謂將士曰:死在今日,吾為爾先?!庇谑怯铝引R奮,呼聲動地,無不一當百。齊師少卻,乃令妻妾、軍民、婦女,晝夜修城,三日而就)

但修好了也沒用,因為此時齊軍又成功的挖了地道,城墻下陷了十多米又塌了,就在將士們乘勢準備殺進城內之時,高緯下令暫停,要喊他的馮淑妃來觀看破城的場景,結果就在馮淑妃上妝的時候,周軍用木頭又緊急做了城墻,堵住了缺口,保住了平陽。(齊人作地道攻平陽,城陷十余步,將士乘勢欲入。齊主敕且止,召馮淑妃觀之。淑妃妝點,不時至,周人以木拒塞之,城遂不下)

還是那句話,運氣這東西很重要。

但這運氣在河陽邙山你就是得不到!

十一月十八,宇文邕回長安,獻俘于太廟。

消息不斷傳來,梁士彥守平陽遠沒有獨孤永業(yè)守金墉城那么穩(wěn)當,病危通知書下好幾次了,再嘚瑟就該現眼了,自己不能第二次御駕親征又狗屁不是。

十一月十九,再次下詔,我特么還得打。

十一月二十二,任性的宇文邕又從長安出發(fā)了。

十二月初三,宇文邕軍至高顯,派宇文憲率大軍支援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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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四,宇文邕親至平陽。

十二月初六,諸軍全部匯集,周軍共八萬人兵臨城下設置了東西二十余里的戰(zhàn)陣。(庚戌,諸軍總集,凡八萬人,稍進,逼城置陳,東西二十余里)

此時北齊已經在平陽城南挖了一條壕溝,從喬山連接到汾水,齊軍列陣于戰(zhàn)壕北。(先是齊人恐周師猝至,于城南穿塹,自喬山屬于汾水;齊主大出兵,陳于塹北)

宇文邕派宇文憲前去觀陣探敵情,回來后高調向他皇帝哥哥請戰(zhàn),表示齊兵松垮垮,我代表廣大指戰(zhàn)員同志們申請殺敵后再吃飯!(明日,諸軍總集,稍逼城下。齊人亦大出兵,陣于營南。高祖召憲馳往觀之。憲返命曰:是易與耳,請破之而后食)

宇文邕給予了高度贊許。

宇文憲退下后其內史柳虬對他說:賊軍勢大,您咋這么輕視?(憲退,內史柳虬私謂憲曰:賊亦不少,王安得輕之?)

宇文憲道:憲受委前鋒,情兼家國,掃此逋寇,事等摧枯。商周之事,公所知也,賊兵雖眾,其如我何!

翻譯翻譯,就是他就算人多我不吃飯也干死他!

口氣跟宇文護時代一樣。

這一下子就把北周給坑了。

宇文邕戰(zhàn)前搞了士氣動員,親自騎馬來到陣前進行大閱兵,邊走邊喊各單位司令員名字,將士們高喊為皇帝大人服務。周主乘常御馬,從數人巡陳,所至輒呼主帥姓名慰勉之。將士喜于見知,咸思自奮

宇文邕一看齊軍挖的那道長溝,緊急下令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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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都是大兵團騎兵沖陣,那道壕溝馬可邁不過去,往前走陣型就都亂了。

由于那道壕溝,雙方自早上一直對峙到了下午三點多。(周主欲薄齊師,礙暫而止,自旦至申,相持不決)

周軍可是沒吃早點。

一天不吃飯,這士氣不知道還能有多少。

不過沒關系,幸運再次來到!

關鍵先生高緯這時候問高阿那肱道:還尼瑪打不打!(齊主謂高阿那肱曰:戰(zhàn)是邪?不戰(zhàn)是邪?)

高阿那肱道:咱們軍隊人數雖多,但能戰(zhàn)者不過十萬,生病受傷后勤和圍平陽城的又去了三分之一,當年神武皇帝時代打玉璧的時候人家援軍來了咱就撤了,現在哪里比的上之前的戰(zhàn)斗力,不如撤兵退守高梁橋(高河大橋)。(阿那肱曰:吾兵雖多,堪戰(zhàn)不過十萬,病傷及繞城樵者復三分居一。昔攻玉壁,援軍來即退。今日將士,豈勝神武時邪!不如勿戰(zhàn),卻守高梁橋)

這其實不是個壞意見,因為你眼下還要包圍著平陽城,這攤薄了你的力量,不如阻河為據,把平陽城讓過去收縮力量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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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吐根則表示:一群小賊,我給他們都突突進汾水里!

兩種說法,高緯有點猶豫。

這時北齊的參謀部道同志們集體道:他是天子咱也是天子!他能遠來我們?yōu)楹我救酰?span>(諸內參曰:彼亦天子,我亦天子。彼尚能遠來,我何為守塹示弱)

高緯道:特別對!于是填了壕溝主動來找周軍決戰(zhàn)。(齊主曰:此言是也。于是填塹南引)

純屬撐的。

你臨陣填溝不僅消耗體力,你的陣腳還亂了。

宇文邕大喜,等北齊工程隊施工完畢后命諸軍出擊。

雙方軍隊剛剛接陣,高緯繼續(xù)帶著馮淑妃去騎馬觀戰(zhàn),東面軍陣剛剛有點后退,馮淑妃便害怕道:咱們打敗了!(兵才合,齊主與馮淑妃并騎觀戰(zhàn)。東偏少卻,淑妃怖曰:軍敗矣?。?/strong>

其親信穆提婆道:咱快走吧!快走吧!(錄尚書事城陽王穆提婆曰:大家去!大家去?。?/strong>

高緯隨后和馮淑妃奔高梁橋逃跑。

奚長對高緯勸道:軍陣半進半退是作戰(zhàn)時太常見的情況了,咱們現在軍陣完整,沒有損傷,陛下離開這里又到哪里找安全的地方!您現在只要跑了咱軍心就崩了!您趕緊回去提振軍心!(開府儀同三司奚長諫曰:“半進半退,戰(zhàn)之常體。今兵眾全整,未有虧傷,陛下舍此安之!馬足一動,人情駭亂,不可復振。愿速還安慰之?。?/strong>

很快武衛(wèi)將軍張常山也從后面趕過來道:軍陣相當完整,圍城的大軍也都沒動,您快回去吧。要是不信您先派個太監(jiān)去看看。(武衛(wèi)張常山自后至,亦曰:軍尋收訖,甚完整。圍城兵亦不動。至尊宜回。不信臣言,乞將內參往視)

高緯最終被穆提婆等拉走了,北齊隨后大敗被殺一萬余人,軍資器械,數百里間,委棄山積。

十二月初七,宇文邕進入平陽,以將士疲弊,欲引大軍撤軍。

剛剛的平陽英雄梁士彥勒住宇文邕馬頭道:今齊師敗散,軍心浮動,咱們再踹一腳他就完了!

宇文邕被勸動,率諸軍北上追擊,但此時諸將已經被他滿世界亂跑弄煩了,紛紛請示西歸,但宇文邕再次任性:你們要是不去我自己上!綁架了諸將跟他北上晉陽。(遂帥諸將追齊師。諸將固請西還,周主曰:“縱敵患生。卿等若疑,朕將獨往。”諸將乃不敢言)

十二月初十,高緯敗歸晉陽,留安德王高延宗、廣寧王高孝珩守晉陽,自己已經準備放棄并州了。

十二月十二,宇文邕與宇文憲會師于介休,此時晉陽已經門戶洞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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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齊開府儀同三司韓建業(yè)舉城投降,被北周任命為上柱國,封郇公,晉陽的開府儀同三司賀拔伏恩等宿衛(wèi)近臣三十余人也投降周軍,宇文邕各有封賞。

當夜,高緯準備逃跑,但諸將不從。(是夜,齊主欲遁去,諸將不從)

十二月十三,北周兵臨晉陽。

高緯此時已經任安德王高延宗為相國、并州刺史,總轄山西軍事,對他說:并州我送給哥哥了,我要走了,拜拜。(以安德王延宗為相國、并州刺史,總山西兵,謂曰:并州兄自取之,兒今去矣?。?/strong>

高延宗道:咱為了國家社稷能不能不走,我出去為你死戰(zhàn),必定破之!

穆提婆說:天子大計已定,安德王不得阻撓!

說的貌似挺硬氣,但實際上高緯差點連晉陽都出不去了,他已經被高延宗控制了,他是趁夜殺了城防官逃出晉陽的。(詔除安德王延宗為相國,委以備御,延宗流涕受命。帝乃夜斬五龍門而出)

領導是不能亂御駕親征的,一崩毀所有,此時并州已經有人要幫他體面了。

高緯為何要說并州我給哥哥了呢?

這是為了穩(wěn)住高延宗。

這是個翻版的高洋。

高延宗是高澄的五子,因為長得和高洋一個德行于是深受喜愛,他12歲的時候高洋已經二級精神病了,命高延宗往他肚臍尿尿,尿完就抱,然后道:就愛這小子!(延宗幼為文宣所養(yǎng),年十二,猶騎置腹上,令溺己臍中,抱之曰:可憐止有此一個)

長大后做定州刺史時在城樓上大便,然后讓人在底下張嘴接著,蒸人屎肉龍讓人吃,吃的不好看都得打一頓。(為定州刺史,于樓上大便,使人在下張口承之。以蒸豬糝和人糞以飼左右,有難色者鞭之)

妥妥他爹的兒子,在等他生命中的蘭京。

后來他三哥被高湛弄死了,高延宗大哭,拿草人扎了高湛的樣子狂鞭道:為啥殺我哥!被告發(fā)后差點被高湛打死。(河間死,延宗哭之淚亦甚。又為草人以像武成,鞭而訊之曰:“何故殺我兄!”奴告之,武成覆臥延宗于地,馬鞭撾之二百,幾死)

到了高緯時代,這逼崽子弄死他四哥高長恭時,高延宗繼續(xù)給他哥上書抱不平,流淚滿紙。(及蘭陵死,妃鄭氏以頸珠施佛。廣寧王使贖之。延宗手書以諫,而淚滿紙)

前面平陽大戰(zhàn)之時,只有高延宗率軍在逆勢中打的所向披靡,諸軍大敗只有他沒受損失。(及大戰(zhàn),延宗以麾下再入周軍,莫不披靡。諸軍敗,延宗獨全軍)

妥妥高洋的既視感。

這個熊孩子更像是在裝傻,在城頭拉大便被譽為家族腦殘,但因此能真性情的給兩個哥哥抱冤,能有治軍之力而不被讒斃。

高洋之所以愛這個孩子,也許是看出來了這孩子是個翻版的他。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別人看不穿。

平陽大敗后,戰(zhàn)神高延宗已經成為了晉陽的指望,高緯雖然混蛋,但卻不傻,到底還是遛了。

陪他玩了多年的穆提婆先生扭頭投奔了北周。

宇文邕任穆提婆為柱國、宜州刺史,下詔:只要棄暗投明,全部有賞。

一看這揍性的投降都能有編制,北齊官吏開始相繼向北周投降。

當時還愿意一戰(zhàn)的并州將領們紛紛請求高延宗道:你不當天子我們就不干了。高延宗于十二月十四日即皇帝位。(并州將帥請于安德王延宗曰:王不為天子,諸人實不能為王出死力。延宗不得已,戊午,即皇帝位)

周軍圍晉陽,兵勢四合如黑云,高延宗命莫多婁敬顯和韓骨胡拒城南,阿干子和段暢拒城東,自率一軍拒宇文憲于城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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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想到,撐起高家最后門面的,是這個一直不被所有人待見的孩子。

高延宗身體肥胖,因為身材原因常被人笑,結果上了戰(zhàn)場跟高洋一樣秒變洪金寶,晉陽保衛(wèi)戰(zhàn)中高延宗揮舞長矛敏捷如飛,所向無前。(延宗素肥,前如偃,后如伏,人常笑之。至是,奮大往來督戰(zhàn),勁捷若飛,所向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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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役打的相當慘烈,和阿于子和段暢的東軍打到傍晚率千騎投降周軍,宇文邕隨后攻入東門打入晉陽。(和阿于子、段暢以千騎投周軍,周軍攻東門,際昏遂入)

咱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宇文邕進去后第一件事就燒了佛寺表達了自己的宗教態(tài)度。(進兵焚佛寺門屋,飛焰照天地)

甭管你有多膈應,正打仗呢,你裝也得裝裝呀,封建迷信也先統(tǒng)戰(zhàn)著唄,也不知道是不是得罪了晉陽佛寺里的護法,宇文邕剛燒了廟就遭了報應。

宇文邕入晉陽玩火僅僅帶了千余騎兵,隨后命諸軍繞城置陣,當夜,高延宗率軍沖破了北周軍陣,殺入了東門,給宇文邕來了個甕中捉鱉。(帝乘勝逐北,率千余騎入東門,詔諸軍繞城置陣,至夜,延宗率其眾排陣而前)

周軍大亂,爭門而逃,自相填壓踩踏,被殺了一千多基本全軍覆沒。(延宗與敬顯自門入,夾擊之,周軍大亂,爭門相填。齊人后斫刺,死者一千余人)

宇文邕左右已經死散走投無路,是承御上士張壽牽著馬頭,賀拔伏恩用鞭子抽馬艱難從死人堆中把他搶出來,差點被齊軍抓了俘虜,最終是靠著投降北周的皮子信在前面帶路才在晉陽城東崎嶇狹隘的道路中于四更天艱難逃出。(周主左右略盡,自拔無路。承御上士張壽牽馬首,賀拔伏恩以鞭拂其后,崎嶇得出。齊人奮擊,幾中之。城東道厄曲,伏恩及降者皮子信導之,僅得免,時已四更)

宇文邕經此一戰(zhàn)尿褲了,決定撤軍,諸將也都說快走吧,結果宇文忻怒道:陛下自克晉州乘勝至此,現在高緯已經跑了,關東響震,自古行兵未有今天之盛,昨日已經破城,因為將士輕敵才微有不利,這真不叫事!丈夫當死中求生,敗中取勝!今破竹之勢已成,奈何棄之而去!

宇文憲和王誼也勸道不能走,降將段暢等又說城內已經空虛,就差最后一腳了!

此時齊軍確實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高延宗以為已經殺了宇文邕,齊軍獲得了久違的大勝,全軍都喝躺下了,高延宗已經無法號令。(延宗謂周主為亂兵所殺,使于積尸中求長鬣者,不得。時齊人既捷,入坊飲酒,盡醉臥,延宗不復能整)

宇文邕勒馬停止后撤,吹響集結號在十二月十七日清晨再次打了一把晉陽東門,這次終于徹底打垮了高延宗,晉陽城破。

十二月十八,宇文邕大赦天下,削除齊制,收攬北齊文武群臣。

十二月二十二,宇文邕出晉陽宮中珍寶及宮女二千人賞賜將士,加立功者官爵。

十二月二十九,殺奔鄴城而來。

此時鄴城在象征性的做最后抵抗,高緯命重賞以募戰(zhàn)士然后自己不出錢,廣寧王高孝珩請求派任城王高湝率幽州兵入井陘關揚言伐并州,獨孤永業(yè)率洛州兵入潼關揚言伐長安,臣率京畿兵出滏口鼓行逆戰(zhàn),敵聞南北都有戰(zhàn)事,必然撤兵。

高緯沒有動作。

高孝珩又請出宮女和珍寶賞將士,高緯很不開心。

總之亡國在即,鄴城中達官顯貴出降的車隊都連上了,流水的皇帝鐵打的門閥,人家河北大族們早就看明白了,鄴城里最后的忠君派說了很多,高緯全都沒搭理。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他要聽的進去當初就不至于落到這一步了。

高緯做出的唯一行動,就是有望氣者說天下當有革易,然后高緯將皇位禪讓太子后做了太上皇。

577年正月初三,高緯帶隊從鄴城奔濟州,準備南逃陳朝。

正月初九,北齊幼主也從鄴城向東逃跑。

正月十五,周軍到了鄴城城外的紫陌橋。

正月十九,周軍圍了鄴城,燒鄴城西門,擊敗了慕容紹宗之子慕容三藏的最后掙扎后拿下鄴城,北齊王公以下皆降。

正月二十,宇文邕入鄴城。齊洛州刺史獨孤永業(yè)的降表也在同一時間送到了鄴城。

至此,這道困擾阻礙了武川集團兩代人的河陽“三門峽”終于易主了。

河陽和河東,兇宅與福地,玄之又玄。

正月二十五,尉遲勤抓住了跑男高緯,宇文邕收降齊國宗室打包長安。

正月二十七,宇文邕下詔:齊之東山、南園、三臺,并可毀撤,瓦木諸物,可用者悉以賜民,占了的山園之田各還其主。

高緯舍不得分的東西,宇文邕都幫他分了。

北周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縣三百八十,戶三百三萬二千五百。

宇文邕跟晉陽時一樣,迅速下令在整個河北、并州、河南進行滅佛運動,毀寺4萬,迫三百萬僧尼還俗。

當時北齊掌握的國家戶口攏共三百萬,也就是一千五百萬人左右。

宗教人口達到了在編人口的五分之一。

自六世紀開篇,北魏末代皇帝太后們對宗教的錯誤引導后,宇文邕將局面清盤,整個北國徹底編戶齊民。

四月初三,宇文邕至長安,將最高戰(zhàn)利品高緯扔在最前面,列其王公于后,車輿、旗幟、器物等戰(zhàn)利品跟在后面,備大駕,布六軍,奏凱樂,獻俘于太廟,長安皆稱萬歲。

四月初六,宇文邕封高緯為溫公,齊之諸王三十余人皆受封爵,然后宇文邕精神強暴大法與齊國君臣飲酒,令高緯跳舞,高延宗恥辱悲痛到屢次服毒,但都被控制了。

玩凌辱不讓人看還有啥意思!想死也不是這個時候!

等玩夠了,577年十月,高緯被誣告與他的老朋友宜州刺史穆提婆謀反,高緯與高延宗等北齊宗室數十人以及高緯原來身邊的那堆垃圾被不分老少全部賜死。

同年,北周開始推行《刑書要制》:凡盜竊一匹贓物,以及閭正、里正、族正、保長、黨長隱滿五個丁口、一百畝地以上的,都處死。(周初行《刑書要制》:群盜贓一匹,及正、長隱五丁、若地頃以上,皆死)

宇文邕鐵腕再次瞄準人口。

誰跟我搶人口,都得死!

十二月二十二,宇文邕去并州親自將并州的四萬戶軍民遷移到關中,隨后廢除了并州宮室和六府。

這個爾朱榮時代的霸府符號被當初誰也沒想到的千人武川小分隊的后人終結了。

晉陽不要哭泣,四十年后會有一位李大爺身披金甲圣衣,腳踏七彩唐云,帶著幾個牛逼兒子來到你身邊。

關于他那幾個牛逼兒子,我們有好多故事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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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年五月二十三,宇文邕親自率軍征討突厥,派柱國原公宇文姬愿、東平公宇文神舉等領兵分五路并進。

如今北境已經合為一體了,突厥不再是朋友了,老子打的就是突厥!

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剛出征四天,五月二十七,宇文邕再次神奇暴病。

他之前身體不好不可能御駕親征,但這次重病和當年河陰東征一樣,發(fā)病迅速且劇烈。

很遺憾,這次他沒能挺過來。

五月三十,宇文邕下詔所有軍隊停止行動,派驛使到長安召宗師宇文孝伯前來,宇文邕握住了這個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好兄弟之手道:都托付給你了!當夜,宇文邕授宇文孝伯司衛(wèi)上大夫總管宿衛(wèi)兵,命其乘驛馬回長安以備非常。

六月初一,宇文邕回到長安當夜病逝,年36歲。

宇文邕生性節(jié)儉,常穿布袍,睡覺時蓋布被,后宮不過十余人,每逢行軍作戰(zhàn)永遠深入軍隊中,親自下馬穿越山谷,能受常人受不了的苦,撫將士有恩,明察果斷,用法嚴峻,三軍將士畏其威而樂為之死。

他的一生,是儒家意義上不世出的圣主,雖然僅僅主政了六年時間,但合攏了東西世界,清理的社會毒瘤,號召了政府從簡,滅齊后詔告:天子的寢室會義、崇信、含仁、云和、思齊諸殿皆宇文護專政時所為,窮盡壯麗,規(guī)格高于太廟的全部毀撤,雕飾裝修的材料都賜給貧民,所有的工程修造項目一切從簡,并州和鄴城諸堂宮殿壯麗者全按這個規(guī)章制度來!

宇文邕將一片生機勃勃的土地清整了出來。

兩晉南北三百年這個中國史上最長的亂世至此即將徹底解決胡漢融合的問題,這最后的大高潮,起于文明太后,成于宇文泰和宇文邕兩父子。

北境的各異族在長達三百年的互殺中不斷降低著人口,漢人在兩晉初期的西北甚至不再優(yōu)勢后再次成為了人口最大基數,這三百年的互殺乃至融合后,漢民族在西晉末年的萎靡后重新站了起來,適應了騎馬與搏殺,北境其他各族則在進入中原長達三百年的過程中學會了種地和漢語。

文明太后的戶籍制度幫天下統(tǒng)一開始啟動,爾朱榮將北魏由孝文帝再次西晉操蛋化的邊緣拉了回來,武川和懷朔在宇文泰和高歡的絕代雙驕對決中紛紛拾起了文明太后的國家操作系統(tǒng),最終,宇文邕這個極致的隱忍者和極致的奉獻者更是“功成不必為我”的得罪了宗教,不怕任何報復的以一己之力帶走了那些鉆宗教空子的貪婪蛀蟲們,西北剛猛殺伐之氣沖殺了一切“反壞右”,為下一個恢弘的時代奠定了基礎!

在殺戮、掠奪、徙民、編戶的這三百年血淚大融合后,眼下“漢胡合一”還差最后一件事:將關隴集團的名字從宇文泰賜名的鮮卑姓改回占人口比重最大化的漢姓。

姓氏,是模糊種族的最后一關。

這件事,上天自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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