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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UANCHENG WENSHI  胡祖謨  07 知青生活中的主要內(nèi)容，除了飲食起居以外，應該說首推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勞動。我們于68年10月底下放，到次年農(nóng)村大忙前這段時間，主要是參加冬小麥和油菜的田間管理，比如松土、除草、上肥等。當時時髦的說法是“磨一手老繭，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確實如此，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勞動鍛煉，我們每個人的雙手都磨出了老繭，雙肩也壓得紅腫堅硬；不僅如此，在給莊稼施肥時，雙手抓到的家禽家畜糞便、人糞尿等污穢之物，也由開始時的惡心嘔吐，極不適應，慢慢變得習以為常，不足為怪了?？陀^地說，我們由一個單純樸實的青年學生，經(jīng)歷了生產(chǎn)勞動的初步洗禮，已經(jīng)不再那么嬌氣和脆弱，開始了解和體會到“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深刻含義了。 第二年的春耕大生產(chǎn)和“雙搶”，才是對所有知青的嚴峻考驗。除了犁、耖、耙、平田等技術活很少接觸外，其他的如拔秧、栽秧、耘草、割稻、摜稻、挑稻、挑草、車水、風稻、曬稻、看場等一應農(nóng)活我們都從頭學起。盡管起早摸黑，腰酸背痛，筋疲力盡，也只有咬緊牙關，默默堅持……
特別是“雙搶”，即在立秋以前那段不太長的時間內(nèi)，既要搶收早稻，又要搶種晚稻，時間緊，任務重，要求嚴，條件劣；對知青來說，不啻是最艱苦、最難熬的日子。時值盛夏酷暑，炎熱炙烤，田里的水燙得難以下腳，加上螞蝗侵擾，所有知青無不心中暗暗叫苦。盡管如此，也沒有人臨陣逃脫。前期搶收早稻已累得兩腿發(fā)軟，酸痛無力，而今還要克服困難，咬緊牙關，繼續(xù)堅持勞作，這不能不說是對我們意志和毅力的一次嚴格檢驗?！半p搶”下來，男知青脊背曬脫了幾層皮，女知青也個個面紅耳赤，正所謂“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雖然這樣，但人人卻更加洋溢著青春朝氣。 舉一個例子，即可見一斑：在農(nóng)村參加勞動，大都赤足前行。剛開始，我們都不敢下腳，小心翼翼，腳底生疼，寸步難行；特別是走在狹窄油滑的田埂小路上，一不注意，就會摔個仰面朝天。堅持一段時間下來，男女知青終于都能行走自如，信心滿滿；即使挑著重擔，無論是田埂小道，還是砂石路面，已完全可以做到赤腳爽快，健步如飛了。我們的表現(xiàn)，贏得了當?shù)卮迕竦囊恢潞迷u。 “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是那個年代關系到千家萬戶的全國性的統(tǒng)一運動，是歷史賦予當時知識青年的不可推卸的責任和擔當。他們用汗水，甚至是熱血為那個時代描繪出了一幅永載史冊的不朽畫卷，也為他們自己鍛造出了堅強的性格和不凡的毅力。正因為如此，我們要感謝那個難忘的時代，感謝“廣闊天地”里淳樸善良的農(nóng)民，更應該銘記那些曾與我們同甘共苦、艱辛付出的朋友和同學…… 08 常言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睉{我們在鄉(xiāng)下的親身經(jīng)歷，似乎還應加上一句：“好漢也難為無薪之伙?！蔽覀兇_實經(jīng)受了無柴可燒的煩躁和窘迫。 下鄉(xiāng)后的第一個春夏之交，滿眼蔥蘢，草長鶯飛，一派盎然生機。此時也正是青黃不接之際，去冬分的燃料已所剩無幾。為了保證能維持較長時間，我們向老鄉(xiāng)討教，何處能覓得其它代用品？有人偷偷告訴我們，這里無山無坡，沒有灌木和茅草，除非去河堤上鋤草皮，曬干可燒，否則別無他途。我們知道此舉危害河堤，但無薪之苦困擾了很久，不得不冒險一試。我們兩人挑著擔子，拿著鋼板鋤，向離隊兩里地的河堤而去。一個半小時后，每人挑著一擔滿滿的草皮滿載而歸。其間都遇到過老鄉(xiāng)，但見我們是下放學生也無人干涉。雖然我們被擔子壓得氣喘吁吁，肩頭紅腫，但我們也暗自慶幸，幸虧沒有碰見大隊干部，否則得不償失。
后來，大隊分管知青的干部暗示我們，下不為例。但要維持基本生活之需，別無他法，還是狠狠心到山里去買柴。 秋去冬來，寒風凜冽，幾場大雪把大地裹得嚴嚴實實。我與鄰隊的一個同學決定去山里買柴。我倆拖著板車清晨從縣城出發(fā)，經(jīng)過三個小時的跋涉，終于趕到鳳橋的一處山?jīng)_。家家戶戶門前場院里碼著半人高、剁得整整齊齊的柴垛，令我們羨慕不已。這里同學聽說我們的來意后，爽快地說，來到山里，哪要花錢買柴，我?guī)銈兩仙綋觳袢?。沖里群山連綿，山不太高，雪也不大，但林木茂密，陰翳蔽日，枯枝老干，隨處可見。我倆像個進了寶藏之地的貪心人，恨不能把所有的干柴攬入懷中。然而畢竟能力所限，只撿了十捆干柴，用藤子捆好，陸續(xù)背下山，早已是精疲力盡。 草草吃過午飯，來不及休息，即刻趕路。我們步行和撿柴已經(jīng)勞累了五個小時，接下來還要拉著重車長途跋涉，前面的艱難可想而知。盡管如此，我們還是咬著牙全力以赴。真可謂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不斷前行。大約熬過了三四個小時，城里朦朧的燈光逐漸清晰，我們長長地喘了口氣，心有所定。但我們也只能過家門而不入，必須繼續(xù)走完剩下的20里路程。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生產(chǎn)隊也慢慢地靠近。晚七時左右終于到達目的地。我們已經(jīng)累得連話都懶得說，也來不及卸車，倒頭便睡…… 這是我們下鄉(xiāng)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親身體驗上山撿柴、長途人力運輸?shù)钠D辛和困苦，它使我們受到了十分難得的考驗。慶幸的是我們以堅強的毅力，取得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09 1969年末，廣德縣召開首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先進集體、先進個人表彰大會，要求各公社都要認真負責地民主推選接受“再教育”，做出突出成績的知青代表和接受、安置工作做得好的大隊、生產(chǎn)隊代表出席。公社代表則由縣知青辦根據(jù)全縣知青工作情況，綜合統(tǒng)籌考察決定。另外，還有下放“五七”干部的代表。 按照當時流行的時髦說法，這是一次檢驗我縣軍民貫徹偉大領袖毛主席“五七”指示成果的大會，是總結(jié)交流“知識青年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經(jīng)驗教訓的大會，是進一步堅定鼓勵廣大知青“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扎根農(nóng)村干革命”的誓師動員大會，更是一次繼往開來，承前啟后，把知識青年再教育工作做得更好，取得更大成績的大會。因此會議受到各級重視，規(guī)格很高，地縣革委會主要領導參加，省“知青辦”派員祝賀。 我們大隊共有上海、合肥、蕪湖和廣德知青共30多名。通過無記名投票，共有四名代表出席，本人也忝列其中。
按照當時例行做法，各公社代表團都要寫賀信和決心書。這任務自然就落在我的肩上，我也沒有推辭。因為作為66屆高中畢業(yè)生，是響應黨的號召，上山下鄉(xiāng)“老三屆”知青中學歷最高、完整修畢高中所有課程的。所寫內(nèi)容也不外乎是當時流行的標語口號，不要費什么心思，一揮而就。 此后，我又榮幸地作為縣里代表出席了地區(qū)同類的會議。會議為每個代表頒發(fā)了一張獎狀，這是我參加工作以前獲得的、在當時知青中很有影響的獎勵。也是對我們虛心接受“再教育”的肯定和表彰。 令人十分可笑，但大家都能理解的是，在會上表態(tài)慷慨激昂，表示“聽黨的話，扎根農(nóng)村干革命”“滾一身泥巴，煉一輩子紅心”的知青先進代表們，在后來的招工、上調(diào)和“大返城”中，個個都沖刺在前、唯恐落后。 10 丹桂飄香的季節(jié)，我與幾位朋友來到曾經(jīng)生活、勞動和接受“再教育”的地方。由于這里遠離城市規(guī)劃區(qū)，田園、村莊、道路等還都基本保持原來的格局和式樣。首先讓我們感到新鮮的是，整個空間到處彌漫著金桂、銀桂醉人的芳香。這是因為現(xiàn)今農(nóng)村生活條件好了，家家戶戶注重提高生活質(zhì)量，在美化綠化家園上下了功夫，種植了很多桂花樹。每到這個季節(jié)，丹桂的芬芳沁人肺腑，令人陶醉。想想過去，誰家還敢種此類花木？不給你扣上“追求資產(chǎn)階級生活方式”的大帽子才怪呢。加之那時大家都忙于生計，疲于奔命，誰又有閑心逸致去種花植樹呢？猛然我們置身于這種香氣撲鼻的氛圍中，大家不由得從心底里感嘆：時代不同了，環(huán)境改變了，農(nóng)村變得美麗、美好了。 舊地重游，當然令人浮想聯(lián)翩。路過一個竹園，亭亭玉立的青竹密不透風。鉆進竹林，馬上給人清涼的感覺。我似乎看見那兒有幾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小板凳上，熱烈地議論著“雙搶”進度…… 1970年“雙搶”期間，公社對各大隊的進度抓得很緊，規(guī)定每天上報 “搶收、搶種”的數(shù)據(jù)。大隊支委每人包了幾個生產(chǎn)隊，每天傍晚都集中到一個小竹林里匯總進度，同時討論加快進度的措施。在那炎熱難熬的夏天，這個竹林可謂理想的天然的避暑之所。在這里開會討論，既安靜又沒人干擾，效果明顯。那個“雙搶”，我沒有參加田間勞動，被大隊抽去幫忙，白天和書記或主任跑每個生產(chǎn)隊，了解“雙搶”進度。到了中午就在隊長家吃飯，沾大隊干部的光，伙食也不錯。晚上，我在昏暗的燈光下，用從小學借來的鋼板，刻寫《雙搶戰(zhàn)報》，報頭還用了套紅，十分醒目。內(nèi)容主要有各生產(chǎn)隊“雙搶”進度排名、好人好事以及上級的有關政策要求等。第二天清晨趕到小學印好20份，下隊時發(fā)給每個生產(chǎn)隊，并上報公社2份。
您別說，《雙搶戰(zhàn)報》一發(fā)，各個隊長看了本隊的排名，名列前茅的沾沾自喜，名落孫山的發(fā)奮追趕，大大地促進了全大隊“雙搶”進度。公社也對此予以肯定，并稱此為全公社首創(chuàng)…… 此時此刻，我和朋友們站在蔭翳蔽日的竹林之中，感覺卻大不一樣。他們都盛贊此處的涼爽美妙，空氣清新，不失為天然氧吧。而我卻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那些勤勞善良的村民，那幾位終日為村民們奔波辛勞的大隊支委們，他們的身影漸漸由模糊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具體、越來越熟悉，仿佛就在眼前；他們散坐在小板凳、竹靠椅上，手上拿著草帽不停地扇著，正在熱烈議論“雙搶”的進度和應對的措施…… 改革開放以來，農(nóng)村發(fā)生了深刻的變化。曾經(jīng)的一切已經(jīng)慢慢地離我們漸行漸遠，不變的是對這片土地的眷戀和那永存記憶深處的印跡…… （作者系廣德市衛(wèi)健委退休干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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