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跡 · 用文化給生活另一種可能

主講：三喵先生

策劃：瑞鶴

責編：馬戲團長

全文約3000字 閱讀約8分鐘

地雷這種武器起源自中國，歷史相當悠久，但技術真正取得突破還是20世紀30年代，隨后不久，二戰(zhàn)爆發(fā)，各交戰(zhàn)國非常重視地雷，因為在很多時候雷場布置的好不好，會決定戰(zhàn)役的成敗。

1943年，蘇德雙方的庫爾斯克會戰(zhàn)打響。在戰(zhàn)役之前，蘇聯(lián)軍隊沿著德軍可能的進攻方向埋設了大量的地雷，德軍的裝甲部隊還沒開出去多遠就紛紛觸雷，動彈不得。

◇ 庫爾斯克前線正在布設反坦克地雷的蘇軍工兵

◇ 因反坦克地雷癱瘓的斐迪南

參加這次戰(zhàn)役的德軍新式黑豹坦克總共兩百輛，結果四天下來，因為地雷直接間接損失了一百三十多輛。最終，德軍在庫爾斯克功敗垂成，其中蘇軍的地雷作用巨大。

此外，地雷不但影響戰(zhàn)役部署，也影響軍隊士氣。

有的地雷設計的時候考慮到了士氣的因素，刻意去制造恐怖效果。比如德國的S35型跳雷，這東西埋到地里，只要被士兵踩著，它就會跳到齊腰高的地方，爆炸后發(fā)射出360顆鋼珠，這樣的鋼鐵風暴在20米之內(nèi)是致命的。士兵遇到它，就算不死這胯部也得被打得千瘡百孔，人不人鬼不鬼，男不男女不女，極大地影響敵軍的士氣。

◇ S35型跳雷

1943年，德軍從第聶伯河撤退的時候，實行焦土政策，大量布置這種跳雷，把蘇軍炸出了心理陰影，最后蘇軍只能用所謂的懲戒營在前面探路，用這種慘無人道的方式才能清掉德軍的雷場。而德軍看到地雷對敵軍士氣的打擊，就再接再厲，搞出了小小的木盒子地雷。

◇ 你有金屬探雷器，我有木盒地雷Schu-Mine 42，這種木盒里會放一塊200克的TNT炸藥，一般踩到這種地雷，就要和自己的腳丫子說再見了

這東西一般的金屬探雷器找不到，雖然炸不死人，但足夠把腳掌炸碎炸飛，如此一來，踩中地雷的傷兵這輩子就甭想重返戰(zhàn)場了，他不僅會消耗大量的醫(yī)療資源，還會把戰(zhàn)場的各種恐懼和厭戰(zhàn)情緒傳到敵人后方。

在意大利戰(zhàn)場，多山的地形正是布設這種地雷的好地方。

1944年卡西諾山戰(zhàn)役，德軍在半山腰布置了好多這樣的地雷，炸的盟軍是叫苦不迭，前線士氣是一落千丈，原本2月份的攻擊不得不推遲到5月份，德軍得以從容撤退，布置防線。

1945年，德國是被徹底打敗了，但各國布下的地雷卻還在地下沉睡。根據(jù)統(tǒng)計，二戰(zhàn)結束的時候地下埋設的地雷是四億多枚，很多國家干脆就是一個大雷區(qū)，比如波蘭，戰(zhàn)爭結束后80%的國土需要掃雷。

◇ 排雷中的德國戰(zhàn)俘

要想把這些地雷清干凈太費時費力，各大戰(zhàn)勝國就想起了德國戰(zhàn)俘的主意，有的簡單粗暴，讓德國戰(zhàn)俘去雷區(qū)反復走，真炸死了就算，以此確定地雷被清除。有的稍微有點技術含量，讓德國戰(zhàn)俘用各種掃雷車輛和工具把地雷起出來。

比如丹麥，戰(zhàn)爭結束之后就找了在當?shù)赝督档?600名德軍戰(zhàn)俘，讓他們開著經(jīng)過改裝的坦克和各種車輛進行掃雷工作。幾個月時間，這些德軍戰(zhàn)俘清理出了150萬顆地雷，當然自己也是死傷慘重，149人死亡，339人終身傷殘。

◇ 丹麥電影《地雷區(qū)》的劇照，德國少年正在手工排雷

前些年丹麥有個電影叫《地雷區(qū)》，講的就是這段歷史，感興趣的小伙伴可以去看看。

排雷已經(jīng)夠倒霉了，更慘的還在后面。被起出來的地雷，以及德國日本投降之后上繳的地雷，有相當一部分給流入了亞非拉地區(qū)。當時這些地方的反殖民運動風起云涌，地雷成了當?shù)赜螕絷犚匀鯏硰姷暮脦褪郑淮罅渴褂?。那傷及無辜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 卡帕生前拍攝的最后一張照片

◇ 羅伯特·卡帕的墓地

20世紀知名的戰(zhàn)地記者羅伯特·卡帕，這位見識過西班牙內(nèi)戰(zhàn)的槍林彈雨，面對過諾曼底的德軍機槍，都一次一次死里逃生，卻在1954年在中南半島被一顆地雷炸死，而這枚地雷正是當?shù)赜螕絷犜谌哲娡督抵竺皂樈邮艿能娀饚齑嬷弧?/p>

對于游擊隊而言，使用地雷沒有任何顧忌，這在越南戰(zhàn)爭的時候達到了一個小高峰。越南北方游擊隊是偽裝大師，會利用周遭毫不起眼的物件做誘餌，一個丟棄的可樂罐就很可能是觸發(fā)地雷的機關，這讓美國人防不勝防。

在越南戰(zhàn)場上，美國軍隊特別強調(diào)要保證飲水清潔，所以任何地表的垃圾糞便都必須清理，越南游擊隊利用這個特點，把地雷埋在糞便里，等著美國人自己上門，而這樣的伎倆往往都非常奏效。

◇ 北越軍隊利用美軍丟棄的易拉罐等一切可以改造的垃圾“變廢為寶”，讓美軍士兵的神經(jīng)時刻處在緊張狀態(tài)。

◇ 北越還研制了一種子彈雷。將一枚12.7mm藥筒，里面裝滿火藥和廢金屬，然后用蠟密封。這種陷阱通常放在一根竹筒中，用釘子安裝在底部充當擊針。這類陷阱通常放置在草叢當中，當士兵踩上之后，其中的廢金屬炸進受害者的腳掌，那種感覺會讓周圍人感到非常難受。

就這樣，地雷給美國軍隊造成了非常巨大的傷亡，1965年，美國海軍陸戰(zhàn)隊多達70%的傷亡是由地雷造成的，可以說，越南戰(zhàn)場上北方政權笑到最后，地雷算是“功不可沒”。

但美軍撤退之后，戰(zhàn)場遺留的地雷是個天文數(shù)字，整個越南和柬埔寨，沒有爆炸的地雷有3000多萬枚，光是靠人力掃雷，干4000多年都未必能清理干凈。這些遺留地雷給當?shù)厝藥砹藷o盡的痛苦。

在上世紀80年代，每年因為越南戰(zhàn)爭遺留的地雷，越南和柬埔寨得搭進去兩千多條人命，而受傷的就是數(shù)以萬計。經(jīng)常有小孩子去釣魚的時候碰到了一根樹枝，然后手腳就沒了。

◇ 在1975年越戰(zhàn)結束后，仍遺留在越南境內(nèi)的炸彈約有80萬噸，被清除的只占3%至4%。圖為2016年越南邀請排雷經(jīng)驗豐富的韓國排雷

這樣的報道充斥報端，也引起了國際上對使用地雷的反思。地雷對當?shù)氐拿癖娢：κ怯谰眯缘模热蝗绱?，那么為什么不呼吁國際一起禁止使用地雷呢？

所以，在1992年的時候，國際殘障組織和美國越戰(zhàn)退役軍人基金會等六個非政府組織成立了“國際禁止地雷運動”。這個運動的發(fā)起者都是親眼看過地雷對平民造成的不可逆?zhèn)?，不斷呼吁負責任的國家在以后的沖突中永久禁止使用地雷，并且出錢出人把以前的地雷徹底清走。

他們的呼吁很快得到了全球民眾的熱烈響應。

1997年，關于禁止地雷的《渥太華公約》正式簽署，并于1999年3月生效。這么一來，禁止地雷，就成了往后國際上對這種武器的主流態(tài)度，誰要敢用，那就等著鋪天蓋地的口誅筆伐吧。

但是，也有的國家根本就不在乎地雷對平民的傷害，比如前蘇聯(lián)。他們在入侵阿富汗的時候就大量地使用地雷，以至于阿富汗成了世界上地雷密度最多的國家，90年代，阿富汗全國還有960萬枚地雷沒有清除，平均每平方公里就有15枚。

◇ 根據(jù)國際禁止地雷運動的《地雷監(jiān)測》報告，2018年，地雷造成近7000人死亡或受傷。其中約71%的傷亡者是平民。

回顧下地雷的歷史，會發(fā)現(xiàn)如果僅僅從軍事的角度講，地雷作為武器，的確好用，但這種武器之所以被人詬病，那是因為它對平民的傷害太大了，遺毒幾十年都不一定能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