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語:濟水是中國古代四瀆之一,在史籍和古地圖中多有記載,文化內(nèi)涵十分豐富。歷代帝王都對濟水推崇有加,將其列為水神祭祀。歷經(jīng)數(shù)千年滄桑變化,濟水早已淡出人們的視野,惟有濟源的濟瀆廟仍以其恢宏的氣度訴說著濟水昔日的輝煌?,F(xiàn)代歷史地理學家、陜西師范大學教授史念海先生20世紀70年代經(jīng)過數(shù)年考察,完成了濟水的變遷史考證,其內(nèi)容重點論述了黃河以南至入海口的濟水走向、變遷史及相關旁證,內(nèi)容豐富,為今人了解和研究古濟水提供了翔實資料。 濟水是一條自然水道,其形成在有史以前,直到漢代還暢通無阻。濟水流經(jīng)的地區(qū)在華北平原。 濟水在其暢流時被人們當作四瀆之一,是和黃河、長江、淮河并列的大河流。為什么叫做瀆呢?是因為這四條河流都是獨流入海,不受其他河流的干擾。黃河、長江和淮河是符合這樣的定義的,只有濟水并不是如此。濟水的發(fā)源地在現(xiàn)在河南的濟源,是在黃河以北??墒撬鹘?jīng)的地區(qū)卻主要在當時的黃河之南。因為當時的黃河是由今河南滎陽縣向東北流去,而濟水卻由滎陽縣向東流去,經(jīng)今山東濟南市北,再東流入渤海。就是說它在今滎陽縣北橫越過黃河,和黃河相互交叉。 對濟水和黃河相互交叉而又不相干擾這一說法,歷來有種種解釋。一是“伏流說”,認為濟水由黃河北岸潛伏地下,從南岸復出。二是“清濁說”,說濟水是清的,黃河是濁的,濟水從黃河中穿過,但并不混淆,越過黃河后還是清的。姑且不論“伏流說”還是“清濁說”,把黃河以北的濟水和黃河以南的濟水分別稱為濟水的上段和下段,亦無不可。 濟水曾經(jīng)灌注過整個黃河下游以南直至淮河北岸的廣闊平原。故道雖已久湮,然而對于現(xiàn)代興修水利還有一定的參考意義,故略論其演變的蹤跡。 一、濟水和滎口、滎澤 濟水和黃河分流的地方一般說來是在漢代的滎陽縣境。漢代的滎陽縣在今河南滎陽縣的東北,其轄境包括更在其北的廣武山。不過具體說來,這里面還有曲折?!端?jīng)·渠水注》說濟水分河東南流是在石門。石門在敖城西北。敖城就是敖倉城。敖倉城的故址應在今滎陽縣城東北,漢滎陽縣城西北,今已為河水侵蝕,湮滅無跡。據(jù)《水經(jīng)注》在這里所說的一些地方對比,石門還應該在廣武城的西北。用現(xiàn)在的地理來說,就是在漢王城的西北。其實這個石門本是東漢靈帝時建立的,是在東漢初年王景治河修渠的基礎上筑成的。這是王莽時黃河決口泛濫使?jié)昵艿接绊懸院蟮氖?。因此,這個石門水口不一定就是以前濟水分河的地方。 《禹貢》敘述濟水,說是濟水由黃河溢出后潴為滎。滎就是滎澤。由黃河溢出來的黃水怎樣流到滎澤里面?以前有些玄奧的解釋,不合乎自然的變遷,這里不必管它。只有《水經(jīng)·濟水注》說得最為清楚。據(jù)它所說,東漢時濟水分河的石門的東北,另有一座石門,叫做滎口石門。把它的方位說得更明確一點,也就是在敖倉城所在的敖山的東北。這座石門的修建,早于前面那座石門30多年。當然也是東漢時期的建筑。時間相隔雖不算很遠,但有兩點卻引人注意:其一是這座石門所在地地勢很是低下,顯然是一條積年流水的故道。其二是這里叫做滎口。為什么叫做滎口?難道和滎澤沒有一點關系?不僅這里叫做滎口,就是這條流水的溝渠,還是叫做滎瀆。滎口和滎瀆不會是偶然的,一定是當?shù)毓世蟼飨碌拿Q,顯示它本來是當年由黃河溢出來的黃水流到滎澤里去的水口和故瀆。因此酈道元就肯定地說:“蓋故滎播所導,自此始也?!焙髞碛捎邳S河決口泛濫,再經(jīng)過東漢初年的治理和東漢末年的修筑石門,于是濟水由黃河分流出來的地方就由滎口石門移到其西的石門了。 由其西的石門流來的濟水,循著廣武山北麓東流,這其間還容納了由廣武山上流下的柳泉和廣武澗兩條小水,在流過了敖山以北才和滎瀆相會合。把兩座石門的關系分別清楚以后,就可以說,由滎口流來的滎瀆是濟水本來的故道,而由其西的石門流來的濟水是東漢初年治河以后形成的新河道。 既然說到滎口和滎瀆,也就應該說到滎澤的方位和大小。歷來地理學家說明滎澤的所在,都由滎陽和滎澤兩個縣城來探求,而且輾轉承襲,有的甚至把方位都顛倒了。滎澤雖是春秋戰(zhàn)國以至秦漢時期的湖泊,久已湮塞,不過由當?shù)氐牡貏莞叩瓦€是可以略見蹤跡的。廣武山北是一片慢坡,直到鄭州之西始漸成平地。滎陽、滎澤(滎澤縣舊址今為古滎鎮(zhèn))兩個縣城都在這片慢坡之上。這條慢坡之上還有兩條河流,在北的為枯河,在南的為索河。兩條河流之外,溝壑還不少,在這里當然不會有什么湖泊的。這片慢坡在古滎鎮(zhèn)之東卻有顯著的改變。這里本來的慢坡陡變?yōu)楦哐隆_@道高崖由廣武山下斜向東南,直到鄭州附近。在古滎鎮(zhèn)之東,高崖的高度約20米,古滎鎮(zhèn)東南索河南岸,高崖高度降到10米。高崖下平灘一般高程為95米,愈東則愈低。滎澤的舊地當在這高崖之下的平原上。 《水經(jīng)·濟水注》敘述濟水在會合滎瀆之后,東流經(jīng)滎陽縣北,又東南會礫石蹊水,又東會索水,再東就是滎澤了。礫石蹊水就是今索水北的枯河。根據(jù)酈道元這個說法,則滎澤應該在今索河流下高崖處的東南了。 也許有人要說,滎澤久已湮塞,酈道元是不是會把后來形成的水流誤為前代的變遷?回答應是:不會的。滎澤雖見于《禹貢》的記載,但在春秋時期已經(jīng)有人提到了,說明它的形成是很早了。不僅當時有人提到滎澤,而且在滎澤附近進行的戰(zhàn)爭和會盟也不是一事一地。就是酈道元所曾經(jīng)提到的已經(jīng)有數(shù)處?!蹲髠鳌罚骸棒斚骞荒辏T侯伐鄭,西濟于濟隧”。據(jù)酈道元說,這條濟隧是連接黃河和滎澤之間的河流。這條河流中間還經(jīng)過一個叫做衡雍城的地方,這說明滎澤和當時的黃河之間有很長一段的距離。酈道元還舉出一個叫做垂隴城的會盟地方。這個垂隴城今無遺址可尋,按道理推算當在索水流下前面所說的高崖那個地方以東,而且離那道高崖還不會過遠。垂隴城是在滎澤以北。就是說滎澤的北涯不能超過垂隴城。至于滎澤的南涯也不能超過今鄭州市。鄭州市在春秋時期叫做管城,那時管城在一次戰(zhàn)爭中也是駐軍的所在。這樣看來,滎澤就在春秋時期也不是很大的湖泊,南北的長度最多也不過十幾里。只是撰《禹貢》的人把它寫到《禹貢》里面,而《禹貢》又被儒家當成經(jīng)典,于是研治《禹貢》的人們說來說去,就把它說的十分玄妙了。 春秋時期另外還有一個滎澤,是衛(wèi)國和翟人的戰(zhàn)地。這個滎澤在什么地方?不能確定。當時衛(wèi)國都于朝歌(今河南汲縣朝歌鎮(zhèn))。翟人戰(zhàn)勝衛(wèi)國,進入衛(wèi)國都城,并且追逐衛(wèi)國的余眾,在黃河邊上(當時黃河在朝歌以東流過)又取得一次勝利。這樣說來,這個滎澤可能在朝歌以北或西北。但是有的人把它和滎陽附近的滎澤扯到一起。還有人說這個澤跨黃河南北,更有人說當時黃河在滎澤縣地面,一望無際,汪洋可觀,所謂滎澤是對河流寬廣的簡描。但是今汲縣朝歌鎮(zhèn)距離古滎鎮(zhèn)將及200里,哪里會有這樣寬闊的河面?當時這個地區(qū)哪里會有這樣寬闊的大湖泊?真是匪夷所思了。 滎澤的所在位置確定之后,接著一個問題就是它和濟水的關系。濟水是曾經(jīng)流到滎澤里面,還是由滎澤旁邊流過去?《禹貢》說濟水由黃河溢出來成為滎后,下面就接著說,東出于陶丘之北。陶丘在今山東定陶縣,和滎澤的距離十分遙遠。濟水是怎樣流到陶丘之北的?《禹貢》并未說清楚。后來有些人就用伏流的說法來作解釋,說是滎澤的水滲入地中,由地下東流,到陶丘之北再流出地面。這是一種唯心的說法,沒有地質資料來證明是不會使人相信的。不論濟水是怎樣由滎澤流出的,它曾經(jīng)流入滎澤這一點卻是可以成立的。 不過撰《水經(jīng)》的人卻提出另外一種說法。說是濟水東出過滎澤北。顯得滎澤只是濟水南邊一個湖泊,和濟水沒有什么關系。酈道元給《水經(jīng)》作注,大概對此很費周折。在《濟水注》中先說了一句:“濟水又東逕滎澤北”。接著就說了些滎澤以北的城邑溝渠,在說到一個叫做宅陽的城時,接著就又說:“濟水自澤東出,即是始矣”。并且引王隱的話作為證實。王隱的說法是:“河決為滎,濟水受焉”。濟水如果不流到滎澤之中,哪能再從滎澤之中流出去?這就改變了《水經(jīng)》原來的說法。濟水和滎澤并不是沒有關系,滎澤應該是構成濟水河道的一個段落。 濟水由滎澤中流出的地方是在宅陽城。宅陽的東南為敖城。這些接近后來黃河的城邑,其故址經(jīng)過一再泛濫,早已湮沒無跡。根據(jù)前代的記載來推算,這個宅陽城西距前面所說的那道高崖也不過10里上下。就是說濟水流出滎澤的地方距它流入的地方是不會過遠的,大約也只有10里上下。 二、滎澤和巨野澤間的南濟和北濟 根據(jù)《水經(jīng)·濟水注》的敘述,濟水在滎澤和巨野澤(在今山東梁山、鄆城、巨野、嘉祥諸縣境)之間是分成兩條水道流向東北的,在南的一條叫做南濟,在北的一條叫做北濟,分別流入巨野澤中。 這里先說南濟。 據(jù)酈道元所說,南濟經(jīng)過的縣城或故城,有如下幾處:陽武縣故城(今河南原陽縣東南28里)南,封丘縣(今河南封丘縣)南,大梁城(今開封市西)北,小黃縣故城(今開封市陳留鎮(zhèn)東北33里)北,東昏縣故城(今蘭考縣東北20里)北,濟陽縣故城(今蘭考縣儀封鄉(xiāng)北50里)南,冤句縣故城(今菏澤縣西南40里)南,定陶縣故城(今定陶縣西北4里)南,乘氏縣(今巨野縣西南)西。 根據(jù)這些曾為濟水所經(jīng)過的縣城或故縣,可以得出一個大致的輪廓。則現(xiàn)在河南的原陽、封丘、開封、蘭考諸縣市和山東的菏澤、定陶、巨野諸縣市都曾經(jīng)有過濟水流過。 不過這只是一個粗略的輪廓,還可以在這個基礎上勾劃得比較具體一些。 其一是南濟經(jīng)過原陽縣境的問題。陽武縣故城在今原陽縣東南28里,這本是宋人的說法。當時黃河還沒有經(jīng)過今原陽縣南。今原陽縣東南28里處,即使不到黃河中流,也到了黃河近岸。據(jù)此可以判斷,南濟這一段故道可能就是現(xiàn)在的黃河,甚或在其以南。 其二是小黃縣故城北的濟水故道所在。濟水在這里實際是經(jīng)過小黃縣北的黃亭。黃亭是春秋時期吳晉兩國相會的黃池的所在地,臨近濟水,是一個有名的地方。黃池本在今封丘縣南7里,其地明代曾經(jīng)成為黃河河道,今黃河故道遺跡儼然猶在,該是這段濟水故道后來曾為黃河所占用。 其三是今定陶縣境南濟故道的所在。根據(jù)《水經(jīng)·濟水注》所載,則濟水在經(jīng)過冤句縣故城南之后,再東流經(jīng)秦相魏冉冢南,又東流經(jīng)定陶恭王陵南,然后東北經(jīng)定陶縣故城南。冤句縣故城在菏澤縣西南,其南五六里就是菏澤與曹縣的境界。魏冉冢在今安陵鎮(zhèn)。鎮(zhèn)南離曹縣界也很近。當年的南濟就在今菏澤、定陶兩縣西南和曹縣交界處向東流去。在宋時,這里的濟水故道還沒有湮沒,而且故道旁邊還有舊堤。明清時期,故道已經(jīng)湮廢,故堤卻還存在,定陶和曹縣都有遺跡可尋。曹縣城北35里處就是故堤經(jīng)過的地方?,F(xiàn)在故堤已了無遺跡,但安陵鎮(zhèn)東南15里處有一個叫做堤上范的村莊。這個村莊的名字本身就顯示它原來就是在故堤之上。不過這個堤上范村是一個比較孤獨的村莊,附近既無以堤為名的村莊,也無別的村莊能夠和它聯(lián)系起來給人以曾經(jīng)設過堤岸的印象??磥磉@是一道古堤的舊跡。以前黃河沒有經(jīng)過這個地方,應該是濟水故道的所在。不過現(xiàn)在大黃集和安陵鎮(zhèn)以南與曹縣交界處直至曹縣之北,都已是一片平原,不能再尋濟水的遺跡了。由今曹縣正北縣界至定陶縣城不足20里,這里現(xiàn)在有幾條較小的河流皆向東流去,而不是北流經(jīng)過定陶縣城的東側,和濟水的流向完全不同。這說明自濟水斷流之后這里的地形改變是比較大的。 今定陶縣城東北有一條萬福河,東流到魚臺縣北入于南陽湖。這條萬福河大體上就是由濟水分流出來的菏水,不過其中的一些具體段落還是應該再加以斟酌的,尤其是定陶縣境的一段更是這樣。今萬福河上源可溯至定陶縣城正北偏西10里的髣山之下。這段河道在清代初年曾經(jīng)疏浚過,是在一條古河道的舊跡上疏浚的。 這條古河道實際并沒有達到髣山之下,而只是在髣山之東。這條古河道沒有被當作原來的菏水故道,而是被指為汜水的故道。菏水本是一條人工開鑿的水道,也就是春秋時期吳王夫差在商魯之間所掘的溝。始鑿的時候,是直指定陶故城之下,所以定陶故城在菏水鑿成后能夠以兩水之交的位置而繁榮起來。今定陶縣境的苗古田村西南還有一條河流流入萬福河,其走向和原來的菏水流向相合。至于所謂汜水故道,那是一個錯誤的說法。因為汜水是南濟在定陶縣境內(nèi)分出的一條支津,流程不遠又復流到南濟里面。不是汜水故道又是什么呢?按照《水經(jīng)注》的記載,它應該是南濟的故道。因為南濟與菏水在定陶縣分流之后,菏水東南流,而南濟則是向東北流的。今定陶縣北7里據(jù)說還有濟水故瀆,瀆上有堤,稱為濟堤。這可以和袁堌集以西的故河道連在一起。當然南濟只能循著這條故道流到袁堌集。袁堌集以東至孟家海那段萬福河,則是清初所開鑿的,是一段新河,而不是故道。 南濟在袁固集以下是怎樣流的?它不是循著今萬福河向東流,而是向東北流,北渠河就是它在這里的故道。北渠河下流至巨野縣西南,那里就是昔年的巨野澤了。北渠河也叫做南清河,今圖則稱洙水河。今洙水河上源可以追溯到定陶縣城之西。 論述南濟之后,附帶論述一下菏水的故道。這是因為在《水經(jīng)注》中把菏水當作濟水的一條分支,也因為在后來的一些地理書中更把菏水作為濟水。根據(jù)《水經(jīng)注》的記載,菏水從濟水流出之后,經(jīng)過乘氏縣故城南,昌邑縣故城(今巨野縣南60里前昌集和后昌集)北,金鄉(xiāng)縣故城(今嘉祥縣南40里)南,東緡縣故城(今金鄉(xiāng)縣城)北,方輿縣故城(今魚臺縣北)北,而至谷庭(今魚臺縣治所的谷亭鎮(zhèn))城下流入泗水。則菏水流經(jīng)的地方實際不出今巨野、金鄉(xiāng)、魚臺三縣境。 菏水大體說來就是現(xiàn)在的萬福河。不過具體段落還是有所改變的。今萬福河上源在定陶縣境一段和濟水故道糾纏在一起,這在上面已經(jīng)說過了。在那一段萬福河的袁固集和苗古田之間的河段旁邊有一個趙李橋村。那里有一條支流,在定陶縣東北流入萬福河中,那應該是菏水的上游。在今巨野縣境內(nèi),萬福河流經(jīng)前昌集和后昌集之南的四五里處,這就和《水經(jīng)注》所說的有所不同。按《水經(jīng)注》的說法,則菏水應該在前昌集和后昌集的北面,而不在它的南面。清代后期在前后昌集之北一個叫做合藥里的地方疏浚過一條河道,說是菏水故道。那條河道東北通到嘉祥縣的澹臺河。和《水經(jīng)注》所說的菏水故道不相符合,是不能因為它在昌邑縣故城之北而叫做菏水故道的。今前后昌集和合藥里那條所謂菏水故道之間還有兩條無源的河流,一經(jīng)后昌集村北東南流,一經(jīng)金山屯村東流。經(jīng)后昌集那一條,今圖稱為朋河。經(jīng)金山屯那一條,今圖未標河名,在金山屯東流經(jīng)群山之間。然《水經(jīng)注》所載的菏水,不經(jīng)昌邑縣故縣城下,也不經(jīng)金鄉(xiāng)山中,所以這兩條河道都不能說是菏水的故道,不過菏水故道應該離此不遠。萬福河流到魚臺縣境,現(xiàn)在有南北兩支,北支在相里集之北,南支在清河涯之南。南支是清初康熙年間開的,當時稱為新開河,河雖新開,卻是在菏水的故道上疏浚的。不過在清河集以下的故道可能還逐漸偏向東南,不然是不會流經(jīng)谷亭城下的。 北濟流經(jīng)的地方,據(jù)《水經(jīng)注》所載,則是經(jīng)過今河南原陽縣南,封丘縣北,長垣縣西南,山東菏澤縣呂陵店南,定陶縣北,至鄆城縣南入于巨野澤。 北濟的故道在今河南境內(nèi)的皆已湮沒無存。在山東境內(nèi)的則為趙王河。趙王河據(jù)說可以上溯到長垣縣接淘北河。淘北河還可上溯到封丘縣境,可能和北濟故道有關。今黃河由長垣、東明兩縣間東北流,淘北河入黃河處已在長垣縣東北?,F(xiàn)在趙王河只能上溯到菏澤縣西南,而且直到菏澤縣城東北雙河集以下還是時令河,不常有水。趙王河由菏澤縣下入鄆城縣,而鄆城縣在古代已瀕于巨野澤的邊緣,北濟當在那里流入巨野澤中。 上文論述南濟時曾涉及菏水。論述北濟時,也應該說到濮水。因為濮水是由北濟分出來的一支,和菏水由南濟分流出來的情形相仿。據(jù)《水經(jīng)注》所載,濮水在封丘縣由北濟分出后,流經(jīng)今長垣縣北,濮陽縣西南,東明縣東北,菏澤縣西北,至菏澤縣東北復入于北濟。唐宋時期的記載說,濮水流經(jīng)南華縣南5里,可作為補充說明。南華縣在今菏澤縣西40里李二莊。 現(xiàn)在這條濮水故道已湮沒無存。就是唐宋時期有確實記載的南華縣南的濮水也已經(jīng)無跡可尋。 三、巨野澤東北至海的濟水故道 南濟與北濟流入巨野澤后,再由巨野澤流出,東注于海。由巨野澤流出的濟水,乃是單一的河道,不再分南北兩支。 根據(jù)《水經(jīng)注》的記載,濟水由巨野澤流出的地方是在清口以南,而清口又在梁山的東南。所謂清口就是汶水流入濟水的地方。今汶水久已改道,由南旺入泗,而巨野澤也久已干涸,不僅濟水出澤之處不能復睹,就是清口也失其所在,僅梁山猶聳峙于今梁山縣一側,略可推知當年湖河銜接處。 這段濟水是由泰山西南,繞至泰山西北,再經(jīng)過它的北面流入海的。《水經(jīng)注》記載濟水兩岸的古城古地很多,是推知濟水故道所在的絕好根據(jù)。這些古城古地的名稱沿用到現(xiàn)在的可惜只有幾處。雖僅是這幾處,還是可以看出一個輪廓的。濟水故道由梁山之東向北流,經(jīng)過須朐城西,濟水在這里西臨安民亭,安民亭北就是安民山。這個須朐城就是現(xiàn)在的須城,在東平縣東10余里。安民山就是現(xiàn)在梁山縣東北的安山鎮(zhèn)。須城和安山鎮(zhèn)之間為東平湖。濟水在這里的故道就在東平湖中。濟水故道再東北,經(jīng)魚山南(魚山迄今依然聳峙于黃河西岸,北去東阿縣城35里,其西阿城鎮(zhèn)就是漢魏時期的東阿縣故城,則魚山南麓的黃河當是原來濟水的故道),再經(jīng)谷城縣西。這谷城縣故城就是現(xiàn)在平陰縣西南四五十里的東阿鎮(zhèn)。谷城縣有黃山臺和狼水、西流泉,今黃山就在東阿鎮(zhèn)的東北,經(jīng)過東阿鎮(zhèn)的小水仍稱狼溪,而黃山之北的另一小河仍然西流,下與狼溪會,正是西流泉的舊跡?!端?jīng)注》還說,濟水經(jīng)過光里。光里就是《春秋》所說的廣里,并說齊人語音,廣與光同。其實現(xiàn)在這個地方還是叫做廣里,就在平陰縣東北28里處。廣里東北接著就是孝子堂,孝子堂現(xiàn)在叫做孝里鋪。就在廣里東北10里處,濟水再東北經(jīng)過歷城縣故城北。歷城縣故城就是今濟南市(濟南市今仍設有歷城區(qū))。故城中的大明湖與城外的華不注山,迄今仍為濟南市中的名勝。歷城縣故城西南有濼水,濼水流入濟水的地方為濼口,今濼口鎮(zhèn)仍為濟南市北黃河岸上的要地。濟水故道再往東經(jīng)過營縣故城南。今章丘縣的章丘城西北50里有前后營村。營村之南為小清河流經(jīng)的地區(qū),而小清河所行的就是濟水的故道。由此再往東北,《水經(jīng)注》雖依然記載了若干古城古地,然這些古城古地早已湮沒,無跡可尋。以前地理書中也曾作了不同的考證,然多數(shù)難成定論,所以就不在這里贅述了。 這一段濟水在唐代仍暢流,《元和郡縣志》備載濟水沿流距附近各縣城道里數(shù)目,較為清晰明確,可以補《水經(jīng)注》的缺陷。據(jù)其所載,濟水流經(jīng)的縣共有13處,除了少數(shù)幾個縣由于記載簡略不能考得故城遺址的所在外,其他皆可以作為佐證。如:須昌縣(今東平縣西北埠子頭村為故縣的東關,其西已沒于東平湖中),濟水走縣西2里;章丘縣(今章丘縣北章丘城),濟水走縣西17里;臨濟縣(今章丘縣西北前、后營村),濟水走縣南20里;鄒平縣(今鄒平縣北40里孫冢鎮(zhèn)),濟水走縣南30里;濟陽縣(今鄒平縣東北20里舊口鎮(zhèn)),濟水走縣南;長山縣(今長山縣),濟水走縣西北35里;高苑縣(今高苑縣),濟水走縣北七十步;博昌縣(今博興縣),濟水走縣北百步。 《元和郡縣志》這些記載,正好是《水經(jīng)注》的補充說明。不過主要的補充說明乃是在今濟南市以東。因為在今濟南市西南,可作根據(jù)的只有一個須昌縣。須昌縣故城所在的埠子頭和安山鎮(zhèn)距離很近,《水經(jīng)注》說的本已明確,用不著補充說明。至于今濟南市以東的一段,《元和郡縣志》的道里數(shù)字所可能證明的是始于今章丘縣境,也就是在今章丘城與前后營村之間。具體地說來,就是在今小清河南至朱家湖(現(xiàn)在兩地之間的一系列村莊在唐代可能是不會有的)。這里有一個問題,在章丘城和前后營村以西的情況應該是怎樣?自清代以來,一些人主張濟水故道為小清河。由大的輪廓說來,這話也有道理,不過具體說來,其中大有曲折?,F(xiàn)在小清河的源頭可以上溯到濟南市與長清縣之間的玉符河,這條河在《水經(jīng)注》中叫做玉水。玉水東流,再會濼水。這樣說來,好像在今濟南市與長清縣的濟水故道不是現(xiàn)在的黃河,而是當?shù)氐男∏搴恿恕F鋵嵅蝗?,今濟南市東這一段小清河,乃宋南渡后,劉豫導濼水東行入濟水故道,這中間還占用了其他的小水,原來都是濟水的支流,并非濟水故道就在這里。至于今濟南市以西那一段小清水,乃是清代后期疏鑿導引的,更和濟水無關。那么,濟水故道是怎樣由今濟南市北的今黃河河道轉到今章丘縣境內(nèi)的?如果《元和郡縣志》在今濟南市附近那幾個和濟水有關的縣城能夠有確實的故城遺址的話,問題本來是很簡單的,可是因為那些故城遺址未能確定,只好再回頭來由《水經(jīng)注》里找答案。濟水在今濟南市東北納巨合水。這條水到現(xiàn)在還是沿用這個舊名。今巨合水由章丘縣境流來,到今濟南市東北鴨旺口合于小清河。這里的小清河當是劉豫引濼水東行的河道。因此,巨合水在鴨旺口合于小清河,并不是流到濟水之中。鴨旺口以北5里間,今也成為小清河的河道,不過應該說是小清河占巨合水的河道。在這5里以北,小清河向東北流去,另有一條水道向北再折而西,約有10里,而后就中斷了。由此到其西的黃河岸邊不足10里。這段中斷了的水道不是由黃河中分出來的一條支津,而是巨合水原來流入濟水的舊道,這樣說和《水經(jīng)注》的記載是相符合的。由于巨合水隨小清河東流,所以原來的下游便淤塞了。好在還有這10里長一段中斷了的水道,還可以看出原來的形勢。 濟水故道就在離巨合水這段中斷了的水道不遠的地方由今黃河分出?,F(xiàn)在濟南市東北的秦家道口和王家梨行之間有一個水口,是由黃河里分流出來的水道形成的。在這個水口的東方和東北方?jīng)_成兩條故河道。東北方那一條經(jīng)五股道官莊折而東行,經(jīng)洛坡河村,再東和今小清河相合。五股道官莊以上大部分故河道是沙灘。由五股道官莊起成為時令河。東方這一條寬闊的沙灘中迄今還有一股狹窄的小水。至距今黃河岸約15里的明家務,小水在沙灘中折而向南,流入今小清河中,但明家務東的沙灘還繼續(xù)向東展開,直至今小清河畔,似這條故河道在這里曾有分歧(今小清河在這里是流向東北,所以分歧的故河道皆能通到小清河)。這兩條故河道按理說都是今黃河溢出的水形成的。由于這里原來有過濟水故道,對于新形成的河道是會有一定影響的??赡茳S河中的溢水就是由濟水故道流過的,只是因為濟水故道容納不下,才分成幾條。然則這幾條故河道中哪一條是濟水的故道?論形勢,經(jīng)過明家務向南流的這一條可能性最大。這是因為:第一,前面根據(jù)唐代濟水在這里距一些縣城的里數(shù)論證過濟水的故道在今章丘縣北的朱家湖及其以北的地方,明家務向南流的這條小水,現(xiàn)在是流入小清河中,而它流入小清河的地方距朱家湖不過10里遠近;第二,前面還曾提到唐代一些縣城雖有距濟水里數(shù)的記載,由于縣城的所在地現(xiàn)在無法確定,因而置之不論。這其中有一個全節(jié)縣,這個縣的故城今雖未能確定,大致是在今濟南市和章丘縣之間的平陵城附近。由平陵城附近至明家務約40里上下,是和唐代的記載相符合的。 前引唐代記載,說是濟水走鄒平縣南35里。唐鄒平縣在今鄒平縣北孫家鎮(zhèn),而孫家鎮(zhèn)距今鄒平縣40里,則濟水故道當在今鄒平縣北數(shù)里。由濟水在這個地區(qū)的一些支流可以證明這樣的說法是近于事實的。今章丘縣東繡江河乃是《水經(jīng)注》所說的百脈水,百脈水北經(jīng)黃巾固東北流注于濟。黃巾固為今章丘縣的章丘城??墒乾F(xiàn)在的繡江河卻在章丘城北的回村向西北流注于小清河?;卮逶谥旒液畺|,繡江河是在回村向東北流的,因為這里濟水故道淤塞,才折而西北流的。繡江河之東另有一條獺河。獺河乃是《水經(jīng)注》所說的楊緒溝水。《水經(jīng)注》敘楊緒溝水在經(jīng)過章丘城后,又北經(jīng)寧城西,北流注于濟,并沒有說它東北流。寧城據(jù)說在章丘城東北30里。大約就在回村的東北,可是現(xiàn)在的獺河卻在回村東北向東北流,一直流到孫家鎮(zhèn)之東的陶唐口才流入小清河中。這顯然和《水經(jīng)注》所說的不同??梢钥闯觯斈甑臐怯涩F(xiàn)在的朱家湖東流,在今回村會合百脈水,再東會合楊緒溝水?,F(xiàn)在回村東北的獺水到今鄒平縣城附近一段就是濟水的故道。 現(xiàn)在的獺河至陶唐口才流入小清河,為什么說僅僅由回村東北至鄒平縣城附近一段是濟水的故道?其中一個主要理由就是上面所引的唐代鄒平縣城距濟水的里數(shù),另一個理由是今鄒平縣城東的豬龍河(今圖標勝利河)的流向。豬龍河就是《水經(jīng)注》所說的隴河。據(jù)《水經(jīng)注》說,隴水西北流經(jīng)梁鄒縣故城南,又北經(jīng)其城西,北注濟水。今豬龍河在鄒平縣城東10里西北流,再折而北流。和隴水的流向完全相同。就在這豬龍河由西北流轉折北流的地方有一個舊口鎮(zhèn),是梁鄒縣的故城。豬龍河在清代從舊口鎮(zhèn)西入小清河,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北入小清河。隴水在經(jīng)過梁鄒城后并未西流,這是《水經(jīng)注》中明確說過的,而且在清代在舊口鎮(zhèn)附近還有一條舊河道,也可以作為補充證明。參照上面所引的那條唐代的里數(shù),則舊口鎮(zhèn)西向流的水道,并不是隴水后來的改道,而是濟水從鄒平城東流的故道??赡苡捎讷H河在今鄒平城西北改道,遂使原來向東流的河水轉而向西流。后來這段故道淤塞,隴水才又向西北流。今豬龍河是在陶唐口流入小清河的。然據(jù)前面所引唐代的記載,則濟水在長山縣北35里。唐代長山縣就是現(xiàn)在的長山縣。今陶唐口距長山縣約50里,則濟水故道當然不能在陶唐口與今小清河相合,而是斜向東北,流經(jīng)今高苑城的西北。 《元和郡縣志》敘述和濟水有關的縣城到博昌縣為止。它在敘述博昌縣時說,濟水東北流入海,又說,海浦在縣東北280里,就是濟水東流入海的地方。它在敘述蒲臺縣(今濱縣)時還說,海在縣東140里,海畔有一沙阜,高一丈,周迴二里,俗人叫做斗口淀,是濟水入海的地方。這幾段話互相聯(lián)系,互相證明,說得十分明確。以之對證《水經(jīng)注》,也并沒有什么違異處。 這樣看來,濟水自巨野澤流出之后,其故道在今濟南市及其以上地區(qū)大部分為今黃河所占,濟南市以下則流于今黃河以南,它和小清河一樣入海,但并不是現(xiàn)在的小清河,曾幾度為小清河所穿過。 四、清濟名稱的來歷和南濟北濟的斷流 濟水既然是黃河的一條支津,則應該和黃河一樣,也是渾濁的,可是遠在戰(zhàn)國時期,就有清濟和濁河的記載,仿佛兩條河流并沒有什么關系似的,怎么解釋這一說法呢? 清濟濁河的說法始見于戰(zhàn)國時期,是那時齊燕等國人們的說法。至少它記載了濟水下游和黃河的差別?!端?jīng)·濟水注》說,濟水在清亭以下,稱為清水。這是說清濟的得名乃是由于流經(jīng)清亭的緣故,這顯然是不切實際的解釋。清濟的“清”如果是因地得名,那怎能和濁河相提并論呢?酈道元自己也感到這樣解釋有問題,隨即提出了另一解釋,說是由于水色清深,才有清河這個名稱。其實這個問題還應該從上游說起。 濟水既是由黃河分流出來的,那就不能不和黃河一樣,難得清流。酈道元就曾說過,濟水與河水混濤東注。就是說,濟水在由黃河分出的時候,同樣是渾濁的。但是濟水由黃河分流出來后,很快就流到滎澤中。黃水經(jīng)過滎澤的沉淀,水中的泥沙自會有所減少,現(xiàn)在鄭州滎陽這個地區(qū),在古代曾有若干小河流流入濟水。這些小河流源短流促,泥沙較少,也會使?jié)@得不太渾濁。在宋代,開封城中用水主要依靠由滎陽引來的金水河,可見金水河比黃河較為清澈。 雖然如此,戰(zhàn)國時期燕齊各國稱道齊國的清濟時,居于濟水上游的魏國卻沒有對濟水清澈的稱道,可見濟水上游雖已不像黃河那樣渾濁,還未能引起人們更多的關注。因此,濟水下游清澈的原因,主要還應從下游求得解決。 這里可能得到兩個解釋:一是巨野澤的沉淀作用,二是巨野澤東濟水的一些支流本來就是清澈的,沒有給濟水帶入更多的泥沙。巨野澤的廣大遠遠超過了滎澤,濟水從上游挾帶的泥沙通過廣大的巨野澤基本上都已沉淀。濟水的支流如汶水、濼水,皆極清澈?!端?jīng)·濟水注》在敘述濟水和汶水會合時,引用過曾經(jīng)到過那個地方的人們的兩段話:一則說,由于汶水會合濟水,所以會合的地方叫做清口;一則說清水就是濟水,濟水和汶水會合也就是清水和汶水會合。雖然說的話不同,但給人們的印象就是由巨野澤流出的濟水和汶水都是清的。后來巨野澤淤塞,濟水上游斷絕了,汶水實際成為濟水的主流,于是就用大清河的名稱代替了濟水。今濟南市的濼水本來也是流入濟水的,自劉豫引濼水東流之后,因而又有了小清河的名稱。這就可以想見,所謂清濟的說法不是沒有來由的。至于前面論證濟南市東北和章丘縣北的濟水故道時,曾提到那里有廣闊的沙灘。那里的沙灘距離黃河不遠,顯然是黃河泛濫的結果,和原來的濟水是沒有關系的。 濟水上游不像黃河那樣的渾濁,和滎澤的沉淀作用有關。后來滎澤淤塞了,又使?jié)冞w。滎澤淤塞的年代有不同的說法。東漢末年,鄭玄說過這么一句話:“今塞為平地,滎陽民猶謂其處為滎澤。”胡渭根據(jù)《漢書·地理志》“軼出滎陽北地中”的記載,認為漢時滎澤還依然存在,并斷定至東漢才塞為平地。胡渭向來是主濟水伏流之說的,他認為經(jīng)過河水泛濫,填淤已久,空竇盡窒,地中伏流不能上涌,滎澤之塞,實由于此。岑仲勉引程大昌《禹貢·山川地理圖》的說法,說是河口移徙,滎澤不能受水,隨之枯竭,以此來駁胡渭伏流說。這是對的。但是他認為胡渭所引《漢書·地理志》的話并不能證明《漢書·地理志》確有滎澤的記載,因之提出滎澤可能在戰(zhàn)國時期已經(jīng)干涸,所以《漢書·地理志》沒有記載,并不是存在至東漢初年。其實這樣說法,并不恰當。所謂在戰(zhàn)國時期滎澤已經(jīng)干涸的可能性并不是很確實的,而且直到戰(zhàn)國后期還有人提到滎澤,足證明它并非已經(jīng)干涸。對于《漢書·地理志》那句話,即令解釋為不是有關滎澤的記載,也不能因為這一點而斷定西漢時就沒有滎澤?!端?jīng)》的作者可以聯(lián)系到西漢末年的桑欽,至少在東漢這本書已經(jīng)定型。其中就記載著滎澤,而且不是當作古跡而記入的,怎么能夠說滎澤不到東漢初年就消失了呢? 滎澤的淤塞使?jié)嫌问チ艘粋€能起沉淀泥沙作用的所在,這對濟水有嚴重的影響,最后竟使由黃河南岸至巨野澤之間的濟水斷流。巨野澤以下,由于支流眾多,并沒有受到很大影響。黃河和巨野澤之間這段濟水是什么時候斷流的?自來有不同的說法。司馬彪于《續(xù)漢書·郡國志》載王莽時大旱,濟水枯絕。但像濟水這樣一條大水,不會這樣簡單就斷流了,而是經(jīng)過若干次的通塞,最后才徹底斷流。清代閻若璩在這方面提出了幾點論據(jù)。他也認為濟水的枯涸是在王莽時,到東漢初年王景治河時,濟水隨著汴渠的修復也得到治理。再到三國時期,濟水和黃河都有過大的泛濫,鄧艾開石門使它復通。后來到西晉初年,石門復壞,傅祗又作過一次修理??磥磉@些時期濟水是斷斷續(xù)續(xù)通塞不常。這里應該指出,王莽時的旱災曾使河北的濟水為之枯涸,河南的濟水是由黃河分出的,為什么也斷流了呢?解釋應該是由于黃河的泛濫。東漢初年王景的治河就是針對這次泛濫而進行的。 閻若璩關于濟水的通塞問題還提到了東晉桓溫的鑿巨野百余里引汶水會于濟水的事?;笢卣\然想利用濟水運輸北伐前燕的糧草,但所利用的乃是巨野澤以下的濟水,和黃河至巨野澤之間的這一段濟水無關。桓溫北伐的時候,黃河和巨野澤之間的濟水已經(jīng)斷流了?;笢卦诰抟皾膳祥_溝通運時,又派了一支隊伍由譙(今安徽亳縣)梁(今河南商丘縣)出發(fā),去開石門,以通運道。由于石門沒有開通,影響了和前燕的戰(zhàn)爭,失敗歸去。如果當時濟水還未斷絕,就不需要再開什么石門了。后來到東晉末年,劉裕再次開鑿石門,石門是開通了,但當時引水主要是復通汴渠,并不是為了利用濟水。 其實,《水經(jīng)注》所寫的濟水就已經(jīng)都是此故道。在《水經(jīng)注》中,濟水由黃河分流,除石門那一條主要干道以外,還有滎瀆、宿胥水口和濟隧三條。對于滎瀆和宿胥水口,酈道元明確地說過:“今無水”。對于濟隧,則更進一步說:“水脈徑斷,故瀆難尋”。至于石門的干道,劉裕雖然一度鑿通,但到酈道元時,已經(jīng)是“南瀆通津,川澗是導了”(南瀆是對劉裕所開的故渠而言,當時劉裕在這里施工有南北兩處)。和濟水同出于石門的汳溝(即汴渠),由于“濟渠水斷”,也只好以由廣武山北坡東流的旃然水(即今索河的上源)為源頭了。就是再往東流的南濟與北濟也是一樣的,《水經(jīng)注》敘述南濟在行將流到巨野澤時,分為二水,南為菏水,北為濟瀆,這只是用了濟瀆二水,好像還不十分明顯。但接著說到巨野的濟水,也就是南濟和北濟合流以后的濟水,就明顯地稱之為濟水故瀆,而且在這里酈道元也順便說明了他所使用的濟瀆和濟水故瀆是具有相同的含義。因為他說濟水會合洪水時,使用了濟水故瀆的名稱,接著說到洪水流入濟水時,又使用了濟瀆的名稱。這里的濟水故瀆和濟瀆恰恰就指的是同一個地方。在《水經(jīng)注》中敘述濟水的地方,或稱濟瀆,或稱濟水,其實都是無水之瀆,不能認為酈道元在世時濟水還在通流。 說到這里,濟水斷流的時期大致可以得出一個結論。據(jù)《國都城記》說:“自復通汴渠以來,舊濟遂絕”?!秶汲怯洝肥橇瘯r人的著作,但還不能肯定在什么年代。在南北朝時期,最后一次修理汴渠是在北魏宣武帝時,這是酈道元在世的時候。《水經(jīng)注》沒有提到這次施工事,可能是《水經(jīng)注》已經(jīng)脫稿,不及備載。不過《國都城記》所說的復通汴渠當不是指的這次施工,因為根據(jù)上面所說的,酈道元時濟水早已斷流。再往前推究,桓溫曾經(jīng)打算開通石門,卻沒有達到目的,直到劉裕伐后秦,才獲成功,劉裕平秦以后,就是自洛入河,循汴渠歸來的。所謂復通汴渠就指的是這一次。但是不是在這次復通汴渠以后舊濟才斷絕的?還不是。劉裕伐后秦,兵分數(shù)路,開石門自汴入河,只是其中的一路,還有一路是由巨野入黃河。南濟和北濟本來都是流入巨野澤的。劉裕的軍隊既然到達巨野,為什么不溯濟水西上,卻要繞道到更遠的黃河?而且這樣的繞道還不單是多走些路,而是要在巨野澤東開掘一條水道才能繼續(xù)前進。為什么劉裕舍近求遠,還要興建一項偌大的工程?這都是由于濟水不通,不能利用的緣故。其實劉裕在巨野澤東所開掘的水道,就是桓溫原來所開掘的桓公瀆,劉裕只是在舊有基礎上興工的。這說明由劉裕的時代上溯到桓溫的時代,巨野澤以西的南濟和北濟的河道 并沒有新的變遷。桓溫和劉裕前后兩次出兵都不能不繞道黃河。這就是說,濟水的斷流至遲也應該是在桓溫伐燕以前,甚至可以上溯到兩晉。 這里還需要再說一下石門所起的作用。顧名思義,石門的興筑當然是限制水流的。不過《水經(jīng)·濟水注》把石門的作用說得更為明確:自石門興修之后,“水盛則通注,津耗則輟流”。因為石門只有十幾丈寬,就是水盛通注的時候,這水也是有限的。因此,從東漢末年起,濟水雖然還未斷流,水量比以前已小得多了。 對黃河和巨野澤之間的南濟和北濟斷流的時期作了判斷,再回過頭來說它斷流的原因。無論是南濟或北濟,距離黃河都不是很遠,濟水又來自黃河,所以黃河的泛濫對于濟水不能說沒有影響。東漢初期黃河泛濫了60多年,后來到三國時期還有一次。黃泛對濟水的影響雖說不小,次數(shù)卻不是很多,而且都沒有使?jié)當嗔?。造成這一段濟水最后斷流,應該和濟水所挾帶的泥沙有關。遠在東漢以前,滎澤還未淤塞,曾經(jīng)起過沉淀泥沙的作用,使?jié)@得清澈。后來滎澤逐漸淤塞了,濟水所挾帶的泥沙得不到沉淀,自然會加速濟水的斷流。自東漢初年一直到兩晉,這一段濟水若斷若續(xù)地延續(xù)了兩百多年。主要原因可能是石門的過水量不大,所挾帶的泥沙不多。但是經(jīng)過長期的泥沙積聚淤塞,這一段濟水還是斷絕了。 五、濟水故道的現(xiàn)狀 綜上所述,濟水故道走向應該是:濟水由黃河分流出來后,流入滎澤,再由滎澤流出,分為南濟和北濟。今廣武山北的濟水故道,由于黃河的南徙,為黃河所占用。滎澤本在今滎陽縣東,由于黃河的泛濫,遠在東漢時期已經(jīng)干涸。滎澤干涸后,濟水仍繼續(xù)由滎澤之北東流,而今也已淤為平地,無從辨別它的故道所在。 由濟水分支的南濟,它的故道是由今原陽縣南,封丘縣南,開封市北,蘭考縣北,菏澤縣西南,再經(jīng)定陶縣和曹縣之間,繞定陶縣城的東北,至巨野縣西境流入當時的巨野澤中。 在今原陽縣南和開封市北,濟水故道大致就是現(xiàn)在的黃河。今封丘縣南有一條黃河故道,現(xiàn)在利用這條故道筑成水庫。這條故道是明代黃河流經(jīng)這里的故道,其實也就是古代濟水的故道。今封丘縣東不遠就是現(xiàn)在的黃河,過了黃河,為今蘭考縣境。這里歷來是黃河泛濫最頻繁的地區(qū),迄今故道仍然縱橫交錯,沙磧地帶時隱時現(xiàn),已難以斷定哪一條是濟水的故道。由這里再往東北,進入菏澤縣境,濟水當時由今大黃集附近,流經(jīng)安陵鎮(zhèn)南。安陵鎮(zhèn)南就是曹縣和菏澤縣的交界處,再東是曹縣和定陶縣的交界處,至曹縣北折向定陶縣,這些地方的故道遺跡早已湮沒無存,現(xiàn)在安陵鎮(zhèn)東南曹縣西北有堤下范村尚可依稀推測故道的所在。今定陶縣東北為萬福河的上源,是濟水的故道。濟水故道由這里東至袁堌集,再折向東北,入今北渠河。北渠河流到今巨野縣境,就應該到了巨野澤的故地了。 和南濟有關的是菏水,菏水由今定陶縣東北分濟水東南流,經(jīng)今巨野縣南,金鄉(xiāng)縣北,至魚臺縣城入于當時流經(jīng)那里的泗水。 舊說菏水就是后來的萬福河,大體上是可以這樣說,但并非完全準確。今萬福河正是流經(jīng)定陶、巨野、金鄉(xiāng)、魚臺幾縣,不過在今定陶縣境的萬福河上源,實際是濟水故道,菏水故道則在萬福河上源之南,今其地尚有一段故道,由菏澤市東北伸向趙李橋。趙李橋以下的萬福河則是菏水的故道。在今巨野縣境,菏水流經(jīng)前、后昌集二村之北,與今萬福河流經(jīng)其南的不同。不過前、后昌集以北的故道已經(jīng)湮沒無跡了。今萬福河流至魚臺到清河涯分成南北兩支,其南支為菏水故道。就是這條南支,也并非就完全是故道的所在,因為故道經(jīng)過谷亭城下,而谷亭城就是今魚臺縣,南支離今魚臺縣還遠一些,當時的故道可能是在過清河涯后就偏向東南流的。 北濟和南濟不同。今河南省境內(nèi),故道已湮沒無考。在今山東省境內(nèi),它的故道應是現(xiàn)在的趙王河。至于由北濟分流出來的濮水,其故道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湮沒了。 南濟和北濟同流入巨野澤,由巨野澤再流出時,只有一條,不再分南北。這段濟水故道在今梁山縣東,經(jīng)安山鎮(zhèn)和埠子頭之間進入今東平湖。今東平湖水由湖北小清河流入黃河。這個小清河的名稱還可以上溯到濟水,因為濟水在流出巨野澤后,就已經(jīng)有了清水的名稱。現(xiàn)在小清河流入黃河,由這里起直至濟南市東北的黃河都是濟水的故道。在今濟南市東北的秦家道口與王家梨行之間,濟水故道和今黃河分離。這里有沙磧,也有斷續(xù)的故河道,直連到章丘縣北的朱家湖,這些都是濟水故道的所在地。濟水故道在今章丘縣北的回村附近截過今繡河,流入其東的獺河而下,到今鄒平縣北,離獺河東流。在鄒平縣東北,順今豬龍河而下,到陶唐口以南,又離今豬龍河而東北流,經(jīng)今高苑鎮(zhèn)和博興縣之北,東北入于海。高苑、博興等處也不復看到遺跡了。 ?。ㄗ髡呤纺詈?,1912年生,字筱蘇,山西省平陸縣人。1936年畢業(yè)于北平輔仁大學歷史系。曾先后在復旦大學、蘭州大學、西北大學、陜西師范大學任教,陜西師范大學副校長。我國著名歷史學家,中國歷史地理學創(chuàng)建者之一。第三屆全國人大代表,第五、六、七屆全國政協(xié)委員,第八屆民進中央常委。20世紀30年代與顧頡剛合著《中國疆域沿革史》,40年代出版《中國的運河》,60年代出版《河山集》。70年代初至90年代末,共撰寫論文200余篇,出版專著20部。主編《唐史論叢》、《中國古都研究》、《中國歷史地理論叢》等學術刊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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