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大運河永濟渠示意圖

在很多人心目中，隋煬帝楊廣好大喜功、驕奢淫逸，正是因為他開鑿運河、三征遼東，最終激起民變，葬送了隋王朝的基業(yè)。

隋王朝的滅亡，確實與三征遼東有關，而興兵遼東的前提，則是開鑿隋唐大運河的北線——永濟渠。

據(jù)《隋書》記載，大業(yè)四年(公元608年)，隋煬帝“將興遼東之役，自洛口開渠，達于涿郡，以通運漕”。兩年之后，他又開江南河，南抵余杭(今杭州)。至此，以洛陽為中心的“人”字形隋唐大運河正式形成。

大業(yè)七年(公元611年)，隋煬帝乘龍舟從江都(今揚州)北上，經通濟渠至洛口，渡黃河入永濟渠，只用兩個月時間就抵達涿郡(今北京)，拉開了三征遼東的序幕。

當時，遼東被高句麗占據(jù)。高句麗對隋王朝叛服不定，且無人臣之禮，不時侵擾邊境。隋煬帝遂在涿郡集結大軍，并征發(fā)江淮以南的民夫及船只，轉運洛口倉、黎陽倉的漕糧至涿郡，“舳艫相次千余里，載兵甲及攻取之具，往還在道常數(shù)十萬人”。

大沙河流經焦作城區(qū)

然而，隋煬帝三征遼東以慘敗告終，還造成了“耕稼失時，田疇多荒”，農民起義越來越多，直接導致了隋王朝的滅亡。

隋亡之后，唐太宗、唐高宗父子再征遼東，也是派大軍從洛陽出發(fā)，沿永濟渠前往涿郡中轉，涿郡的軍事地位越來越重要。元代之后，北京成為全國的政治、軍事及文化中心。

據(jù)《隋書》等記載，永濟渠在河南境內可分為兩段。南段為引沁水南達黃河，在洛口與通濟渠相接；北段則引丹水、淇水等，并借用了曹操開鑿的白溝故道。

明代之后，永濟渠又稱衛(wèi)河。由于泥沙淤積、黃河改道等原因，它的源頭與河道也發(fā)生了改變。不過，那些沿岸的運河名城，不會忘記永濟渠的故事，承載了關于永濟渠的記憶。

沁河蜿蜒匯入黃河

壹 沁河入黃河處

《隋書》中記載，大業(yè)四年(公元608年)，隋煬帝“詔發(fā)河北諸郡男女百余萬，開永濟渠，引沁水南達于河，北通涿郡”，也就是說，永濟渠的渠首在沁河入黃河處，南對洛口。

所謂洛口，就是伊洛河與黃河的交匯處，也是通濟渠從西苑“達于河”的地方。大業(yè)二年(公元606年)，隋煬帝在這里修建了大型糧倉，就是洛口倉。

沁河發(fā)源于山西，穿太行山至濟源、沁陽、博愛等，在武陟折向東南，經小巖村注入黃河。

小巖村，過去稱小原村。明代周夢旸在《水部備考》中稱：“沁水一支，自武陟小原村東北，由紅荊口經衛(wèi)輝府，凡六十里，入衛(wèi)河。昔隋煬帝引沁水北通涿郡，蓋即此地也。”

沁河連通黃河后，南與通濟渠相接，洛口倉的漕糧可向北轉運。在沁河東岸，人們再引水向東北流入衛(wèi)河，進入白溝，基本實現(xiàn)了這一段大運河的南北貫通。

不過，后來沁河、黃河淤塞嚴重，永濟渠南段曾遭廢棄，這一帶的運河故道已很難尋覓。

霞光灑在大沙河上

貳　運河源頭與運糧河

沁河淤塞后，永濟渠改道，名稱幾經更迭，源頭也變得復雜起來。

今天，人們通常稱永濟渠為衛(wèi)河。清嘉慶年間成書的《畿輔安瀾志》記載：“衛(wèi)河，古清、淇二水所導也，漢為白溝，亦曰宿胥瀆，隋為永濟渠，宋元曰御河，明曰衛(wèi)河?！?/p>

衛(wèi)河得名與春秋衛(wèi)地有關。關于它的源頭，常見的說法有三個。

一是丹河。丹河是沁河最大的支流，它從太行山流出，經博愛、武陟等地匯入衛(wèi)河。

二是大沙河。大沙河與丹水相近，也是源出太行山，經博愛等地匯入衛(wèi)河。

三是百門泉，也稱百泉。它位于輝縣西北兩公里處，北宋時永濟渠改稱御河，曾以百門泉作為源頭。

無論丹河還是大沙河，從博愛到入衛(wèi)河這一段都被人們稱為運糧河，這也是永濟渠漕運功能的體現(xiàn)吧。

衛(wèi)河流經淇門村

叁　淇門村與“三河口”

據(jù)《三國志》記載，東漢建安九年(公元204年)，曹操北征袁尚、討伐烏桓時，曾“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

白溝是永濟渠的前身，后稱衛(wèi)河，而曹操“遏淇水入白溝”的地方，就在今天的浚縣淇門。

淇門位于?？h西南，與衛(wèi)輝交界。它因地處淇河入衛(wèi)河口而得名，曾是繁華的官道渡口和驛站碼頭。

今天，這兒是一個安靜的村莊。淇河、衛(wèi)河與共產主義渠在村北交匯，當?shù)厝朔Q“三河口”。

古色古香升仙塔

除了河流交匯，淇門村還有一個標志，就是升仙塔。相傳全真四子曾在這里歸隱，并留下一通四仙碑，刻于金大定十五年(公元1175年)。

有意思的是，淇河原本是注入黃河的，屬黃河支流。曹操“遏淇水入白溝”后，淇河匯入衛(wèi)河，最后注入海河，也就成了海河支流。

永濟渠流經浚縣古城

肆　運河畔的?？h古城

浚縣古稱黎陽，是河南省唯一的縣級國家歷史文化名城。永濟渠從其中穿過，留下不少古跡，如浚縣古城、云溪橋、大伾山石佛、黎陽倉遺址等。

?？h古城位于永濟渠畔，渠上有始建于明代的云溪橋，就在西城門外。城中有一座高聳的文治閣，俗稱鐘鼓樓，重修于清代，是古城的標志性建筑。

對很多人來說，知道?？h，是從正月的?？h廟會開始的。廟會熱鬧非凡，到處可見泥咕咕、柳編等傳統(tǒng)手工藝品，讓人流連忘返。

大伾山石佛是?？h的著名景觀。上古時期，黃河流經這里，《尚書·禹貢》中有大禹“東過洛汭，至于大伾”的記載。南北朝時，黃河水患頻發(fā)，后趙石勒聽從佛圖澄的建議，在城東大伾山上鑿巖石為佛像，“高尋丈，以鎮(zhèn)黃河”。

到了金代，黃河改道，?？h終于遠離河患威脅。作為“鎮(zhèn)河將軍”的大佛卻留了下來，與大伾山一起成為永濟渠的見證。

大運河滑縣段 李剛 攝

伍　黎陽倉與隋末風云

黎陽倉位于?？h大伾山下，是隋唐大運河永濟渠段的重要糧倉。隋朝末年，楊玄感在這里起兵造反，使遼東前線的隋煬帝亂了陣腳，也加速了隋王朝的滅亡。

楊玄感是楊素之子，位高權重。楊素生前恃功驕倨，隋煬帝曾說，如果楊素不死，可能會被夷滅全族，這讓楊玄感很不自在。

大業(yè)九年(公元613年)，隋煬帝二征遼東，讓楊玄感在黎陽督運糧草。楊玄感見天下將亂，遂占據(jù)黎陽倉城，起兵造反。當時，李密建議他北上涿郡，截斷隋煬帝的歸路。他卻選擇了南渡黃河，攻取洛陽，以號令天下。

結果，洛陽城久攻不下。隋煬帝聞訊從遼東緊急撤兵，回來平叛，楊玄感很快被殺。

楊玄感死了，他不知道，隋煬帝的“大業(yè)”將從此止步。當時民怨沸騰，隋煬帝想第三次親征遼東，但因無人響應，只得草草收場，隋王朝也走向末路。

如今，黎陽倉遺址上分布著84座倉窖，還有倉城、護城河、漕渠及宋代建筑基址等，也許隋亡之后，它到宋代依然存在。

永濟渠上云溪橋

陸　大運河與道口古鎮(zhèn)

隋唐大運河永濟渠修通后，沿線興起了許多運河名城，道口就是其中一個。

歷史上，道口長期歸屬浚縣。據(jù)《?？h志》等記載，它本是運河邊的一個碼頭，最早有李姓人家在這里擺渡為生，因此也稱李家道口。

明清時期，運河上的船只南來北往，晝夜不絕，道口的生意也十分興隆。這里沿運河建起了順河街，街上商賈云集，店鋪林立，很快成為名頭響亮的一方重鎮(zhèn)。

道口交通便利，位置重要，其歸屬卻變更頻繁。尤其近代以來，它時而歸屬?？h，時而歸屬滑縣，直到1949年才固定下來。

這一年，滑、浚兩縣解放，道口劃歸滑縣。當年11月，滑縣將縣政府遷至道口，從此一勞永逸。

永濟渠過道口后，繼續(xù)流向東北，也催生了天津、北京等運河名城。元代定都北京后，將隋唐大運河裁彎取直，成一字形的京杭大運河。永濟渠風光不再，但這些運河名城依舊輝煌。

畫外音

國家4A景區(qū)——浚縣大伾山景區(qū)

曹操開白溝

白溝是永濟渠的前身，為曹操東征烏桓時開鑿的?？梢哉f，如果沒有這現(xiàn)成的運河故道，隋煬帝想興兵遼東，還得再多等一段時間。

那么，曹操為什么要征討烏桓呢？

這得從漢末局勢說起。當時群雄爭霸，曹操與冀州牧袁紹成了對手。烏桓是東胡的一支，活動在遼東、遼西一帶，后來加入了袁紹陣營。

世界文化遺產浚縣黎陽倉遺址

官渡之戰(zhàn)后，袁紹落敗，退至黎陽(今?？h)，不久病死。隨后，曹操與袁紹之子袁尚在黎陽城下決戰(zhàn)，袁尚投奔烏桓，謀圖收復冀州。曹操這才在淇門“遏淇水入白溝，以通糧道”，隨后東征烏桓。

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曹操在柳城(在今遼寧朝陽)白狼山大敗烏桓，回程中經過碣石道，遂作《觀滄?！放c《龜雖壽》，抒發(fā)自己“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的豪情。

世界文化遺產大運河及?？h古城

隋煬帝親征

隋朝滅亡的直接誘因，是隋煬帝三征遼東。

這不一定是隋煬帝好大喜功，而是隋王朝統(tǒng)一全國后，發(fā)現(xiàn)遼東還有高句麗叛服不定，不得不出手教訓。

《隋書》記載，大業(yè)六年(公元610年)，黃門侍郎裴矩上奏隋煬帝，稱：“高麗之地，本孤竹國也。周代以之封于箕子，漢世分為三郡，晉氏亦統(tǒng)遼東。今乃不臣，別為外域……”也就是說，高句麗占據(jù)了中國之地，還對隋朝有不臣之心，是可忍孰不可忍？

隋煬帝決定親征，但路途遙遠，從涿郡(今北京)到遼東城(今遼寧遼陽)還有數(shù)百公里。他又讓將領互相制約，不得爭功，結果屢失時機，最終無功而返，還死傷慘重，失了民心。

隋亡后，唐太宗也從洛陽出發(fā)，親征遼東，唐高宗子承父業(yè)，直到公元668年，才讓高句麗從歷史上消失。

北京什剎海前海的澄清上閘遺址

漂來的北京

作為因運河而興的城市，杭州有句話，叫“流成的杭州”；北京也有一句話，叫“漂來的北京”。

是的，在隋煬帝開永濟渠之前，涿郡的存在感并不強。永濟渠開通后，為三征遼東，隋煬帝將大量人馬及軍需物資運往涿郡，并在這里設了行宮——臨朔宮。

沒過幾年，隋朝將亡，涿郡被名將羅藝占據(jù)。據(jù)《舊唐書》記載，當時羅藝在涿郡督軍，他見天下大亂，而“涿郡人物殷阜，加有伐遼器仗，倉粟盈積，又臨朔宮中多珍產，屯兵數(shù)萬”，遂將其據(jù)為己有，后來降唐。

唐代時，涿郡又稱幽州、范陽等，是一座軍事重鎮(zhèn)。唐玄宗天寶年間，范陽節(jié)度使安祿山擁兵自重，發(fā)動安史之亂，已可與中原王朝分庭抗禮。元代之后，京杭大運河取代隋唐大運河，北京仍是名副其實的運河名城。（洛報融媒首席記者 張廣英 洛報融媒記者 曾憲平 通訊員 趙耀東 李忠寶 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