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您在何方

李鋮的詩

文/李鋮

■母親節(jié)快到了

母親節(jié)快到了
人家給母親送錢，送花，送這送那
我只能給母親送綠豆糕
她說，這東西好，又便宜
一盒裝十七八塊

吃起來像老家的南瓜餅
又香又甜，又軟和
不需要牙齒，放嘴里就化了
可是，真到那天
從哪里
把失散多年的母親
找回來

2013年

■母親節(jié)

如果母親還活著
是不曉得這個節(jié)日的
除了春節(jié)、月半、端午、中秋
她永遠(yuǎn)也不曉得有這么個節(jié)日的

這個節(jié)日如期而至
我翻開所有的文字與天空
繽紛的禮花從天而降
天下母親的快樂

成為我的快樂

為了這個節(jié)日
我翻遍所有的街道，人群
可怎么也找不到母親的影子
回到母親熟悉的稻田，麥地
除了一條水牛徘徊，幾只青鳥啼唱
怎么也找不到母親的影子與土地親吻

母親
我知道您與這個節(jié)日已失之交臂
與這片土地和天空失之交臂
與兒子一片孝心失之交臂
其實，從世界有生命的那刻起
您才是最應(yīng)該曉得
這個本屬于您的節(jié)日的

2008年

■感恩節(jié)

差點忘了，今天是什么節(jié)

雖從國外引進(jìn)

我還是認(rèn)為這個節(jié)日挺好

母親長眠地下已久

身邊的青草一茬又一茬

冬夜冷雨不知下了多少回

可她很少回到我夢里

把地下的秘密對我訴說

偶爾做一次夢，都是重復(fù)的

她還是老樣子，春天播種，夏天剮麻

秋天收割，冬天病倒在床上

年關(guān)到了，每天跑到心塘嘴上

望七八里田畈，看看有沒有兒女回家的身影

■清明祭母

雨水順著青草一滴滴滲入泥土
下面寂寥的世界一定有塊稻田
水靈靈的秧苗被大水淹沒
她打赤腳，挽褲管
一把鋤頭舉起又落下
一個田缺嘩啦啦流淌
秧苗的頭終于冒出來了
微風(fēng)一吹，朝母親深深鞠了一躬
仿佛我在母親墓前的樣子

■給母親掃墓

給母親掃墓前夜
拒絕所有約會
燒壺開水，泡杯茶
坐在她曾坐過的矮靠椅上

不再看書
也不思考其他事情

九年以前，母親就是這么坐著
歪著頭，兒子坐在她身上
像只小兔子

如果時光可以彈回九年以前
或更多的九年以前
或許是我坐在她身上
她坐在外公的身上
那時，子孫三代剛好同歲
我們一起讀書、寫字

一起游戲
仿佛兒時發(fā)小

誰也少不了誰

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