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繼續(xù)做夢。 我問:“張良先生,當(dāng)時蘇軾坐了幾年牢?” 張良說:“大概一百多天吧。一是宋朝不殺士大夫,這是趙匡胤定下的規(guī)矩;二是王安石專門寫信給皇帝,說咱不能殺才華橫溢之人。蘇軾被釋放后,貶到了黃州,也就是今天的黃岡,從此,蘇軾正式被稱為蘇東坡了?!?/p> 我問:“為什么叫蘇東坡呢?” 張良說:“蘇軾被貶黃州后,生活拮據(jù)。他有個鐵粉,叫馬夢得,四處跑關(guān)系,給他借了官府五十畝地,讓他種莊稼,這塊地在黃岡東邊,于是蘇軾給這塊地起名東坡。這個東坡也不是隨意起的。白居易在重慶任職時,曾經(jīng)也在城東搞了這么一塊地,用于種花,白居易給其命名東坡,蘇軾自稱東坡,可能算是向偶像白居易致敬?!?/p> 我說:“白居易有鐵粉,真好!蘇軾有精神偶像,即使自己被貶處于人生的低谷,他依然內(nèi)心有光!” 張良說:“話說蘇軾崇拜白居易他二、三十年,以至于蘇東坡專門為他寫過一首詩。同期,還有個被貶到黃岡的官員叫張夢得,其實(shí)叫張懷民,字夢得,有印象不?” 我說:“太有印象了?!队洺刑焖乱褂巍?,里面那句“懷民亦未寢”還登過網(wǎng)絡(luò)熱門話題,爭論焦點(diǎn)是張懷民是真沒睡著還是被蘇軾喊醒的。我記得初中語文老師是這么說的:在蘇軾睡不著的時候,他的摯友張懷民也一樣睡不著,他們心有靈犀?!?/p> 張良說:“他們到底有沒有睡著,已經(jīng)成千古懸案了,我們無法驗(yàn)證,只有他們搞基的人知道!” 我說:“張良先生,我推測是這樣的。懷民:Z~Z~Z~/蘇軾:懷民~懷民~/懷民:嗯?(被叫醒),所以就有了蘇軾的“懷民亦未寢”的感慨!” 張良說:“其實(shí)蘇東坡的創(chuàng)作巔峰,就在被貶黃岡的這五年里!” 我問:“那王菲唱的那個《水調(diào)歌頭·明月幾時有》是這期間創(chuàng)作的嗎?” 張良說:“這個真不是,那是蘇軾在諸城干市長時寫的。悼念亡妻的那首《江城子》也是在諸城寫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我問:“張良先生,蘇軾詞賦里的水調(diào)歌頭是什么意思呢”? 張良先生說:“當(dāng)時文學(xué)作品的詞牌名,簡單一點(diǎn)理解,就是曲調(diào)的意思。一個詞牌一個唱法,同一詞牌的詞唱法一樣,所以同一詞牌的詞語序基本一致。宋朝最有名的就是詞?!?/p> 我說:“據(jù)說蘇軾是宋詞的代言人?!?/p> 張良說:“今天是,當(dāng)時不是,當(dāng)時大街小巷最流行的詞是柳永的作品,柳永是宋朝版的周杰倫。不過呢,柳永以及其他人的詞多是寫情的,寫男女戀歌和離愁別恨,故有“詞為艷科”的說法。而到蘇軾手里呢,詞賦變了味,一是不那么遵守音律,蘇軾的意思是我只是借你們詞牌名寫詩而已,又沒指望傳唱;二是題材無所禁忌,包羅萬象,還可以寫風(fēng)光景致,寫報(bào)國雄心,寫人生奧秘,甚至言志懷古,例如《念奴嬌·赤壁懷古》。蘇軾是宋詞豪放派的開創(chuàng)者?!?/p> 我說:“那柳永好像沒有入選唐宋八大家啊!為什么呢?” 張良說:“唐宋八大家主要指散文。宋朝的文人是看不上“詞”的,覺得都是民間的東西,不登大雅之堂。” 我說:“蘇軾看上了!” 張良說:“蘇軾,是一個非常接地氣的人,在黃岡種地,跟農(nóng)民都能稱兄道弟的,真正做到了隨遇而安。他自己寫過這么一句:吾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他不僅是這么說的,還是這么做的,這在當(dāng)時是很叛逆的。因?yàn)楣糯娜俗非蟮氖鞘裁矗勑τ续櫲?,往來無白丁。這種接地氣的性格也造就了蘇軾的政治生涯特點(diǎn):只要到京城就干不??;只要在地方上,就如魚得水?!?/p> 我說:“他的赤壁系列,應(yīng)該是在黃岡階段創(chuàng)作的吧,畢竟赤壁就在旁邊?!?/p> 張良說:“是的,《赤壁賦》《后赤壁賦》與《念奴嬌·赤壁懷古》都是在赤壁這個地方完成了靈魂升華的書寫,現(xiàn)在赤壁與兩大IP綁定了,一是赤壁之戰(zhàn),二是蘇東坡。從宋朝起,畫家描繪赤壁一定會畫上一葉扁舟,里面坐著蘇東坡。” 我說:“上初中我都背過這些詞,現(xiàn)在也動不動念叨那句:遙想公瑾當(dāng)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 張良說:“你最應(yīng)該記住的不應(yīng)該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嗎?” 我說:“這哪有小喬更值得回味!” 張良說:“蘇軾在黃岡為官期間,關(guān)于他的故事太多了,例如《寒食帖》、《河?xùn)|獅吼》、《定風(fēng)波》等。蘇東坡種的那五十畝地是官地,還會收回的,于是他決定自己去沙湖買點(diǎn)地,去的路上,淋了雨,他也沒打傘,寫了那首《定風(fēng)波》,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p> 我說:“蘇軾即使被貶,也有一種豪放不羈的激情!” 張良說:“話說黃岡是蘇東坡痕跡最多的地方,就連老家眉山以及他兩次任官的杭州,都沒法跟黃岡比。東坡肉也是他在黃岡時期發(fā)明的,還有東坡餅。蘇東坡真的是一個美食家,還寫了不少食譜。臺灣詩人余光中曾經(jīng)說:“旅行,我不想跟李白,因?yàn)樗回?fù)責(zé)任,沒有現(xiàn)實(shí)感;我也不想跟杜甫,因?yàn)樗喙?,恐怕太?yán)肅;而蘇東坡就很好,他很有趣,我們可以做很好的朋友?!?/p> 我說:“看來蘇軾還是個影響深遠(yuǎn)的美食家,不得不佩服他的存在!我感覺宋朝對犯錯誤的官員還是很友好的,被貶了仿佛是去旅游了!” 張良說:“那是唐宋相對比較文明,政治失意者一般下場都是被貶,也允許你在路上發(fā)發(fā)牢騷,即便坐個牢也還能出來再被任用。到明朝時,大多都是一步到位嘎查,永絕后患?!?/p> 我問:“那蘇軾后來又被重用沒?” 張良說:“宋神宗駕崩后,宋哲宗繼位,高太后以哲宗年齡太小為由,開始垂簾聽政,安排司馬光來組建新的政府班子。司馬光是保守派,把王安石派系給清理個精光,他又欣賞蘇軾的才華,急忙召蘇軾進(jìn)京,半年提拔了四五次??商K軾看到司馬光一伙在清理王安石一派的所作所為時,又惡心了,這不就是典型的屠龍少年變成了惡龍嗎!算了,你們還是再把我安排到地方上吧?!?/p> 我說:“蘇軾是個在朝廷干不住的官!” 張良說:“是的,他后來又被調(diào)任杭州赴任,上次是副市長,這次是市長。這次在杭州干了一件大事,組織人清理西湖的淤泥,并且用淤泥建了一道堤壩,也就是今天的蘇堤。這一點(diǎn),蘇軾很像范仲淹,走到哪,修到哪,他任職各地時,修了不少“蘇堤”?!?/p> 我說:“現(xiàn)在蘇東坡也是西湖旅游的大IP,旁邊有個樓外樓飯店,特色菜之一就是東坡肉。” 張良說:“只能說蘇東坡的群眾基礎(chǔ)好,又懂基層,所以他干地方一把手還是很專業(yè)的,只是,他一干好了,朝廷就召喚他。這不,他在杭州剛干出點(diǎn)成績來,又被緊急召喚回京了,回京依然不適應(yīng),再次被調(diào)任潁州、蘇州、定州,干的依然很出色,也依然在各地修蘇堤。” 我問:“蘇軾結(jié)局怎樣,有沒有壽終正寢?” 張良說:“王安石變法三起三落,蘇軾的仕途同樣一波三折。高太后死后,宋哲宗執(zhí)政,新黨派再次上臺,那能有蘇東坡的好果子吃嗎!他越貶越往南,甚至貶到海南去了。前面我跟你講過,嶺南最恐怖的就是瘴氣,把一個人往嶺南貶,就是不想再見到他了。在宋朝,放逐海南是僅比滿門抄斬罪輕一等的處罰?!?/p> 我問:“蘇軾后來死于海南了嗎?” 張良說:“那沒有,蘇軾終于熬到了宋徽宗即位,撥得云開見日出,卻客死在北歸路上?!?/p> 我問:“蘇軾后來有沒有跟王安石和解?” 張良說:“蘇軾跟王安石都是大儒,到了他們這個級別,即便政見不和,也不會影響私人感情,何況王安石曾經(jīng)為蘇軾喊過刀下留人。蘇軾特意跑到金陵去看望晚年的王安石,蘇軾見面先作揖:拜見丞相。王安石嗔怪道:不用跟我來官場這一套!應(yīng)該說,倆人在才華、人格方面惺惺相惜。北宋士大夫,胸襟開闊者比比皆是。歐陽修是王安石的政敵吧!他去世之后,王安石特作《祭歐陽文忠公文》,盛贊歐陽修,無一字貶損。” 我問:“蘇東坡有沒有像其他文人一樣,娶個妓?” 張良說:“有的。蘇軾在杭州任職時,遇到了才貌出眾的歌妓朝云,才十二歲,他的第二任妻子王閏之看丈夫的確喜歡,就給買下來了,當(dāng)丫鬟。在黃岡落魄時,蘇東坡把朝云升級為小妾,沒多久生了一大胖小子,取名遁兒。蘇東坡歡喜非常,還寫下一首《洗兒詩》:“人皆養(yǎng)子望聰明,我被聰明誤一生。惟愿我兒愚且魯,無災(zāi)無難到公卿?!边z憾的是,這個娃就在蘇東坡去汝州上任的路上,夭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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